第二天是周一，徐绰正常来上班，一如往常的从容不迫高效率，看不出任何异样。
直到下班，秦祈嘉才问他：“伦纳德回来了吗？”
淡定自若的徐秘书动作一滞，用沉着的语调给出随便的回答：“不知道，不清楚。”
“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没有，我们不熟。”
秦祈嘉抬手撑住太阳穴，感觉到一阵轻微的头痛。过了会，他抬起眼帘，说：“快过年了，我提前给你放个假，你觉得怎么样？”
没有人不喜欢放假。徐绰点头：“这将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秦祈嘉笑了笑：“你的工作完成得很好，这是应该的。趁着假期，好好休息，做点运动，谈个恋爱，都不错，不要让私事影响工作就行。如要谈恋爱，建议找靠谱成熟稳重的，不要被外表颜值蛊惑了。”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老板突然的关心。
如果没有后半句，徐绰都要伏在地上大喊一句“明君万岁”了。
“对了，伦纳德皮糙肉厚，如果有人想揍他，你可以提醒那人多使点力气。”
“……”
徐秘书良好的专业素养让他维持住了脸上得体的笑容：“谢谢秦总，您的建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快过年了。
今年春节来得早，还有半个月就是除夕。春运也比往年早，各大平台纷纷开始售票。
去年过年宋星映没回家，他一个人留在A市，住在公司的宿舍，那时候没有kiwi，也没有秦总。
今年过年也不能回去，不然没人照顾kiwi。离开家的时候年纪太小，没想过有一天回家的路会变得那么那么长。
“在看什么？”在他愣神间，秦祈嘉走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
“没什么。”宋星映慌乱地摁灭手机屏幕，像极了做贼心虚。
“我看到了，你在看车票。”
“那你还问……”宋星映小声嘟囔。
“想回家？”
宋星映点头，又摇头。
“不想？”
宋星映嘴巴撅起来，露出纠结的表情。
秦祈嘉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微表情解读大师，于是换了个问法：“多久没回家了？”
“两年了……”
“为什么？两年前你才十七岁吧？你去年一月底才跟公司签约，在此之前你都不在家？”
高中毕业被星探发现，为了追逐梦想放弃学业，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宋星映也是这样。
“我是在一家餐厅打工的时候被星探发现的，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家了。”
秦祈嘉微微攒起眉头。
他意识到自己对宋星映的过去一无所知，而且写满了误会。
“你参加高考了吗？”
“没有。”宋星映无意识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
“为什么没有参加高考？”
宋星映咬着唇，不吭声。
秦祈嘉掐住他的下巴，微微用力，宋星映吃痛一声松了牙，下嘴唇得到解脱弹了一下，像坠在枝丫上的草莓饱满鲜艳。他的唇色和舌头一样红，秦祈嘉才发现他唇上有一粒很小很小的痣。
秦祈嘉的指腹擦过他柔软的唇瓣，掠走那一片光泽，宣泄般往下按压他咬出来的痕迹……
宋星映浑身过电般一颤，惊惶躲开打断他：“秦总！”
他满目震惊往后撤，从沙发中央滑到最左侧，贴住沙发扶手，背部弓起，双手用力环住膝盖。
他的反应太强烈，秦祈嘉怔了怔，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太出格了。
秦祈嘉按了按眉心，“抱歉。”
宋星映想说“没关系”，但他说不出口。
胸腔里的心跳紊乱不停，他刻意忽略的信息重新涌现，迅速占据他的大脑：秦祈嘉是个同性恋。
他们必须保持距离。
“对不起。”秦祈嘉仍然注视着他，再次跟他道歉，“下次不会了。”
“……”
半晌，宋星映失神的瞳孔逐渐恢复正常。
整个人冷静下来后，他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闹得场面好尴尬。他挠了挠鼻子，小声应了一声：“嗯。”
秦祈嘉心里松了口气，“我可以给你放假，你可以回去。”
这个诱惑太大了，他是懂得怎样拿捏命脉的，宋星映内心疯狂动摇。
他垂下手臂，靠在沙发背上，说：“那kiwi怎么办？”
“我会找别的人来照顾它。”
宋星映一张嘴，秦祈嘉就知道他想问什么，“放心，不是炒你鱿鱼，只是找个人临时顶替你，等你回来他就可以下班了。”
太心动了。
宋星映心跳起起伏伏像坐过山车。
他甚至生出了一丝懊恼，心想自己是不是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秦总明明是个很好的人，他们吃喝住在一起，相处了半个月，他事事周全，几乎挑不出他的不好。
也许真的只是他太应激了。
“没想好就慢慢想，别错过抢票时间就行。”秦祈嘉说，“一周内给我答复，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我好让徐绰安排新的人过来。”
听见“新的人”三个字，宋星映心里还是有一点点不舒服。谁都希望自己是无可替代的，他也不例外。但有秦祈嘉的保证在先，这点不舒服完全没有生长的空间。
宋星映感动得冒星星：“秦总，你太好了，我都不知道怎么报答你……”
“那回答一下我刚才的问题吧。”
“……”
秦祈嘉发现宋星映就是个蜗牛，一会儿冒出头，用柔软的触角蹭人，一会儿缩回去，只剩个坚硬的外壳。
“不能说？”
秦祈嘉不太能理解，没参加高考的理由无非那么几个，退学、休学、错过等等。他如果不想说，敷衍地说一句“身体不好”“家里有事”，他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宋星映这一副牙关紧闭将人拒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他莫名不爽。
漫长的沉默让宋星映痛苦难熬，他不得不回应了一句：“我高一就退学了。”
“为什么？”
“别问了秦总……”
宋星映将脑袋埋得很低，低到秦祈嘉只能看见他漂亮的发旋。他慢吞吞地蹭回来，伸出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请求：“不说这个了好吗，秦总，求求你啦。”
摆明了过去的事不想再谈。
秦祈嘉深吸一口气。
他想将眼前的人拥入怀里，又遏制住了冲动，他的心软成一滩春水，又燃起一股无名火。
他变得非常矛盾。他被改变了。但这不是最要紧的。关键是他心甘情愿变成这个样子，超脱逻辑和理性，任由情绪草长莺飞，只因为眼前的人平日里总是满脸笑容，却第一次向他流露出无声的防备的示弱。
人的感情，要么像发芽的种子，亦或是喷发的火山，秦祈嘉从未想过是兼而有之。扎根滋长，来势汹汹。
“明天我要出差，下周回来。”
宋星映错愕地抬起头。
“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
宋星映愣愣道：“要去一个星期吗？”
这么久？
这是秦祈嘉今年第一次出差，等他回来，都快到小年了。
“嗯，预计下周这个时候回来，具体还得看工作安排。”
“好吧。”宋星映眨眨眼，这个消息太突然了，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秦总，一路平安。”
“嗯。”秦祁嘉看了他最后一眼，最后还是忍住了揉一把脑袋的冲动，站了起来说，“下周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