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纳德的旅程从周一开始。
他时时刻刻更新动态，一天能发十几条。
秦祈嘉准备参加拍卖会的时候，伦纳德在S市看大熊猫。
秦祈嘉结束工作时，伦纳德已经在Q市吃火锅了。
而秦祈嘉还在A市。
所谓“出差”只是一个借口，他认为自己有必要跟宋星映分开一段时间，沉心去思考一些问题，打理好纷乱的思绪。所以这几天他虽然还在A市，但没有回去，而是住在酒店。
徐绰对此很疑惑：“秦总，确定要在这里下车？”
“嗯。”秦祈嘉下了车，徐绰虽不解但照做，从后备箱帮他取下行李。他问：“明天需要我来接您吗？”
“不用，你的工作结束了，明天我让司机过来。”秦祈嘉拉过行李箱，“明天我去找伦纳德，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他吗？”
徐绰沉稳的嘴角往下垂，他冷着脸说：“没有。”顿了顿，还是解释了一句：“秦总，我们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
秦祈嘉抬起手，不甚在意地挥了挥：“不重要，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
徐绰原本想送他上去，见此作罢。“好的，秦总早点休息。”
他第一次分不清这是公事还是秦祈嘉私事，因此他选择了更稳妥的做法——按兵不动。就算是私事，他也实在想不出秦总为什么有家不回非要住酒店，是酒店藏娇还是家里有鬼。
秦祈嘉转身进门后，徐绰揉了揉酸麻的脖子，再也不想听到“伦纳德”三个字了。他的工作习惯是将所有事情纳入计划中并按计划办事，唯有这一件，成了计划之外的差错。
如果是别的人还好，干柴烈火一夜情，好聚好散不相见。偏偏这人是自己顶头上司的好友，让事情变得没完没了。手指在某处停住，不痛，但有个浅浅的印记，今早照镜子还能见到，幸好天冷衣服厚方便遮挡。
咬人的时候没点分寸。真是一头西伯利亚哈士奇。
“汪！”
“kiwi，过来！”
“汪！”
阳光下的kiwi闪闪发光，听见宋星映的呼唤马上乖乖跑到他面前，对着宋星映的镜头咧开嘴吐出粉色舌头。
宋星映咔嚓拍了好几张，揉了揉它的头，笑着说：“真乖，我这就发给秦总。”
kiwi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笑得合不拢嘴，正面侧面都要求来几张。
秦祈嘉收到照片时，已经抵达跟伦纳德约好的餐厅。他先回了宋星映的消息才进门。
“嘿，嘉，又见面了！”
夜色渐浓，玻璃反射彩色的光，蓝天如倒流的深海，霓虹如同海上的船，整座城市尽收眼底。景色非常美，伦纳德还真会挑地方。
桌上烛火摇曳，红酒微澜，伦纳德一脸惬意，外披厚厚的皮草，衬衫扣子却要开到胃，也不知道他是冷还是热，完全是秦祈嘉欣赏不来的狂野打扮。
两人先聊了一会工作，伦纳德没办法，他不想聊也得聊，他的这位朋友可是一位工作狂，开口第一句就是毫不客气的“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他还不能边吃边聊，因为他知道这些事对他朋友非常重要，他得认真听。
好不容易聊完工作，伦纳德扒了几口米饭，终于能关心地问一句：“嘉，让你心动的人是我上次见到的小可爱吗？”
秦祈嘉对他的用词颇有微词：“你先交代你和我的秘书是怎么回事。”
徐绰是他的秘书，他们是上下级，他不好关心人家的私事，对伦纳德就不一样了。
伦纳德非常坦荡：“噢，说真的，我们只是睡了一次。”
“不是说他不是你的取向？”
“我，好吧，我确实这么说过，但要知道，有些意外不可避免。”伦纳德沉吟片刻道，“他比我想象中好。他的表现出乎我的意料。但他的性格不是我的菜。”
秦祈嘉突然想把他们的对话录下来，当一次损友也不是什么坏事。
伦纳德不知道他最好的朋友正在埋下一颗恶魔的种子，他问：“他跟你说什么了吗？他是否跟你提起我了？”
“不，没有。”秦祈嘉残酷地告诉他的朋友，“他似乎不想提到你。”
“我想要添加他的联系方式，但他拒绝了我。他甚至不想告诉我他的名字。为什么？好吧，我承认，我对他感到好奇，在这之前我绝对没有想到。”
“你想跟他继续发展吗？”
“这是什么意思？”
“成为情侣。”
“噢，天啊，我没有这样想过。”
“那你不要再打扰他了。”
“我非常想他。”
“……”
秦祈嘉在国外生活了许多年，还是没能像伦纳德一样直接坦率地承认和表达自己的情感。不仅如此，伦纳德说话还擅长夸大其词，比如，他知道伦纳德口中的“非常”是“有点”的意思。
“你不在家，你会想他吗？”伦纳德问，“就像我一样。”
秦祈嘉板着脸并不想接受他的类比，“我需要一些时间思考。”
伦纳德不明白：“什么？”
这于伦纳德而言比中文考试更困难。秦祈嘉只得耐心地跟他分析：“首先，我们的年龄差得很多。换算一下，意味着我大学毕业的时候他才刚上初中。他现在年纪还很小，像他一样年龄的同学还在读书。”
如果宋星映没有退学，他现在应该刚上大学，他不会捡到kiwi，他们也不会相遇。尽管如此，秦祈嘉还是希望他能去上学，不用在属于天真的日子里扮演一个成熟的大人。
“其次，他的生活只是暂时稳定，未来还存在许多不确定性。在A市长居还是回家，读书还是工作，一切都还无法判断。”
秦祈嘉从宋星映的角度思考了一晚上，如果他是宋星映，比起谈恋爱他会更希望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
“嘉，请允许我打断一下。”伦纳德忍不住说，“我必须跟你说明一个问题。”
秦祈嘉：“你说。”
伦纳德突然换上蹩脚的普通话：“你说的这些都很好。但最重要的不是他是否喜欢你吗？如果他也喜欢你，你们两厢……相悦，这些算什么？嘉，我想你可以帮助他解决，你们能够共同面对。”
秦祈嘉撑着下巴思索他的话。
“我的朋友，不是我想打击你，如果是其他人，我认为你会成功，但你喜欢的那个人，我认为有些困难。”
“你认为他不喜欢我？”
“并非如此。”伦纳德皱起眉头，专业地分析：“我认为他不一定想成为我们的同类。”
秦祈嘉觉得伦纳德说得不错，他忽略了重要的一点，是宋星映的心意。他想的那些都是前提条件，关键是宋星映怎么想的。他想了三天，唯独没想到这一点。
宋星映对他是什么感觉？也喜欢他吗？
在这件事上，秦祈嘉发现自己并不擅长。准确来说，因为对象是宋星映，他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想了好几天的计划都被伦纳德一句话击破了。
这是他的朋友第一次主动表达喜欢，用他学过的中国俗语来说，就是铁树开花难得一见。伦纳德不愿他因此沮丧。
“嘉，你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过年后吧。”
“过年是什么时候？”
“月底。”
伦纳德很惊讶。他的朋友总是要做周全的计划，连恋爱竟也如此。他不能理解。半个月过去，他分泌的多巴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秦祈嘉和他的想法不同。
“倘若成功了，刚恋爱就异地，是不是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