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雨水砸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
霁禾站在狭小的公寓洗手台前，薄荷味的牙膏泡沫在唇边堆积成雪白的山峰
她机械地刷着牙，目光却透过雾气朦胧的镜子，仿佛看到了十五年前孤儿院的洗衣房里，那个总是跟在她身后的小不点
"姐姐，我帮你拧！"五岁的顾棠兮踮着脚，小手费力地拧着床单一角，脸蛋涨得通红
每到雨天，那个小丫头总会钻进她被窝，冰凉的小脚贴在她腿上："姐姐，给我捂捂脚好不好…"
霁禾吐掉嘴里的泡沫，冰凉的自来水拍在脸上也无法驱散那些记忆
"棠兮？"霁禾拨去电话，听筒里传来沉重的呼吸声
"姐姐…"顾棠兮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不自然的颤抖，"怎么了……"
霁禾的心猛地揪紧，这个称呼，这个语气，瞬间把她拉回孤儿院的雨天
她甚至能想象顾棠兮此刻蜷缩在床上的样子，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又发烧了？多少度？"霁禾已经扯下毛巾擦脸，水珠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在睡衣领口
电话那头传来玻璃杯碰撞的声响，接着是顾棠兮逞强的回答："三十八度…多吧…"
"说实话。"霁禾单手解开睡衣纽扣，从衣柜里抽出牛仔裤
沉默持续了五秒。"三十九度三。"顾棠兮终于投降，随即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咳…真的没事，家里有医生…"
霁禾把手机夹在耳边，弯腰系鞋带："地址发我。"
"霁禾，真的不用——"
"顾棠兮。"霁禾打断她，声音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决，"快点。"
三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片高档住宅区前
霁禾撑伞站在雨中，仰头望着眼前的别墅，胸口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这就是顾棠兮现在的家？那个曾经和她挤在孤儿院小床上的妹妹，如今住在这样的地方？
门禁处的摄像头转动了一下，随即传来电子音："霁禾小姐？请进。"
光滑的地面反射出霁禾的倒影——被雨水打湿的廉价卫衣，褪色的牛仔裤，与这个金碧辉煌的空间格格不入
她下意识拉了拉衣角，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顾棠兮之间横亘着的不只是十五年时光，还有一道看不见的阶级鸿沟
一位身着制服的中年女管家已经等在门口："霁禾小姐，请跟我来。棠兮小姐在主卧等您。"
穿过宽敞得惊人的客厅时，霁禾的帆布鞋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印子
墙上挂着几幅她只在杂志上见过的名画，角落里摆着一架三角钢琴，落地窗外是城市的雨夜灯火
她突然想起孤儿院那台老旧的电子琴，顾棠兮总爱用一根手指戳出不成调的旋律
主卧门虚掩着，霁禾轻轻推开，扑面而来的热气让她眨了眨眼
整个房间大得离谱，中央的床上，顾棠兮蜷缩在丝绒被子里，潮红的脸颊陷在雪白的枕中
"你怎么……"顾棠兮撑起身子，却在看到霁禾湿透的卫衣时骤然睁大眼睛
雨水浸透了单薄的布料，隐约透出里面白色的背心轮廓，顾棠兮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突然觉得体温又升高了几度
霁禾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径自走到床前，冰凉的手掌贴上顾棠兮滚烫的额头，触感像是碰到了一块烧红的炭
霁禾倒吸一口凉气，"家里有体温计吗？退烧药呢？"
顾棠兮别过脸，声音闷闷的："床头柜...刚量过…三十九度四……"
霁禾翻出电子体温计，不由分说地塞进顾棠兮腋下："夹好。"她的目光扫过床头柜上散落的药片，"只吃了退烧药？医生呢？"
"医生…请假了…明天才来…"顾棠兮的声音因为虚弱而变得含糊
霁禾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个药盒："我就知道。阿莫西林，每次两粒，一天三次。"她转身倒了杯温水，"先把这个吃了。"
顾棠兮乖乖吞下药片，却在霁禾转身时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你…衣服都湿了。"她按下床头铃，"林姨，拿套我的睡衣来。"
女管家很快送来一套真丝睡衣。霁禾犹豫了一下，但湿衣服黏在身上的感觉确实难受
她接过睡衣，指尖不经意擦过顾棠兮滚烫的掌心，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浴室比霁禾的整个公寓还要大，磨砂玻璃隔开的淋浴间里，热水从头顶花洒倾泻而下
霁禾脱下湿透的衣服，镜中的身体比记忆中的少女丰腴了许多，而顾棠兮却比小时候更加纤细
真丝睡衣柔软得像是第二层皮肤，带着淡淡的柑橘香，明显是高级定制的产物
回到卧室时，顾棠兮已经重新躺下，闭着眼睛，睫毛在灯光下投下扇形的阴影
霁禾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发现体温计显示三十九度七——不降反升？！
"棠兮？"她轻声唤道，"我们去医院吧。"
顾棠兮摇摇头，眼睛依然闭着："不要…医院，你煮的粥……比什么药都管用…"
霁禾咬了咬下唇，孤儿院时，每逢顾棠兮发烧，她确实会偷偷用电磁炉熬白粥，加入偷偷藏起来的白糖，那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
"厨房在哪？"霁禾最终妥协
女管家带她来到堪比五星级酒店的后厨，霁禾在双开门冰箱里找到了需要的食材，开始熟练地处理
米淘净，姜切丝，当粥在砂锅里开始冒泡时，她又在储物柜深处发现了一罐糖水黄桃——顾棠兮小时候发烧时最渴望的奢侈品
两小时后，霁禾端着托盘回到卧室
顾棠兮半靠在床头，壁灯的光线在她苍白的脸上涂抹了一层暖色，粥的香气弥漫开来，顾棠兮的鼻子轻轻抽动，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坐起来点。"霁禾把托盘放在床头，舀起一勺粥吹了吹，"小心烫。"
顾棠兮乖乖张嘴，却在粥入口时突然皱眉："……没有孤儿院时好吃了。"
霁禾的手顿在半空："怎么可能？我用的是一样的——"
"因为，"顾棠兮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是羽毛落地，"那时候你会先尝一口。"
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凝固，中央空调的嗡鸣声变得异常清晰
霁禾的耳根发烫，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粥，忽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句暧昧的指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