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火山妹
“我草你大爷！”刘妃临手极快，一根木枝飞了出去，打在假山上，转悠了几下，落在地上。
真可惜，怎么没砸中呢，余珂听着木枝声心想。
一阵诡异的寂静。
陆璟一脸慌张地从火山妹背后跑出来，紧跟在后面的还有面色不虞的赵家晴。
四目相对，新仇旧恨瞬间被点燃。
刘妃临愤怒狰狞，见没砸中，也不管周围有什么了，从边上抓起一个东西就往两人脸上飞。
墨绿色的垃圾桶咻一下飞过去，两人连忙避开，还是沾了点飞溅的垃圾。
垃圾桶在地上Duang一响，里面的垃圾散落在地面。
“我以为是谁呢，赵家晴，之前挑事还没长教训？要姑奶奶我再给你点教训是不是。”刘妃临掰了掰手指。
赵家晴面目狰狞，忌妒与忌惮在脸上扭作一团，她就是之前屡次出师不利才想剑走偏锋出阴招的。
话语间，刘妃临神色转了个度，从愤恨突然变得高傲起来，眯起眼睛：“之前你往余珂桌子里放那些吓人的玩意儿，给她找事，背后各种造谣，使这些下三滥，当时怎么教训你的忘了吗?要不要再让你回忆一下？”
拔剑弩张，声势紧张。
她还想上前动手，余珂拉住她，也没说什么，默默用力，好像只有这样才感觉到握住了什么。
刘妃临感受到她的手不停地在抖。
“珂珂，你说想打谁我就打谁，想两个都揍我就都揍，想自己出气我就把两个人绑起来让你揍，好不好。”刘妃临一脸心疼地看着余珂，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余珂，那个倔强，那个矜贵，爱笑的余珂，此时此刻正双眼失焦地看着她，眼里巨大的悲伤淹没了她。
她多么希望余珂能跳起来去把那两人揍一顿，再像个王者一样转身离开，就像以前无数次面对对手的那样。
她希望余珂眼里是愤怒是高傲是淡漠，是蓬勃的骄傲。
余珂应该是像动漫里命中注定的胜者那样，爆炸在身后响起，可她只是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黑发在风中猎猎风动，笑容连最锋利的刀剑都无法穿透，脚步连最恶毒的诅咒都无法阻止。
可她眼里只有悲伤。
因为这一次不是对手，而是朋友。
而是真心。
所以无法面对，所以没有胜者。
余珂感受到林郁芝双手抱着她时传递的脉脉暖意，她死死地握着刘妃临的手，好像放开就会溺水一般。
“余珂。”陆璟的声音传来，脸色沉凝。
余珂看向陆璟，两人的眼神在一瞬中交织，复杂的情绪在其中汹涌不止，好像一触即发，但双方并没有交战的意愿，匆匆避开。
她突然想起上次月考时赵家晴说想欣赏一下她被身边人背刺时的表情。
她不能露怯，不能服输，不能低头。
她可以承认自己遇人不淑，眼光不济，但她不可以被当成笑话一样看。
所以她深呼了一口气，挺直腰板，极力微笑，几个字从牙缝里蹦出来：“我还说是谁呢？这么快又见面了。”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像她的，是自己发出来的吗？她喃喃，怎么在发颤。她觉得四周的景观怎么越来越陌生，好像在做梦，可她勉力镇定。
“既然被你发现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你现在感想如何啊？”赵家晴双手抱胸。
“哦？你在说什么？放心，我无所谓的，这样的朋友我有的是，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背刺我的甩了就行，又会有无数个新的。”余珂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必须靠着刘妃临和林郁芝才能让自己声音听起来不颤抖。
她故作轻松，还试图耸了耸肩，做到一半又觉得很不自然，僵硬地悬在半空。
“至于你，我还没当回事。”余珂嗤声。
“是吗？可我看你好像脸色不太好啊，”赵家晴探究的眼睛要把她挖个洞，欣赏了下余珂的眼神，“你听到了吗？陆璟，余珂就是这样虚伪傲慢的人，说丢一个人就能丢了。”
陆璟脸色更加难看，不知道是因为赵家晴的话还是因为被余珂发现了，她能一气呵成地把作文写出来被当成模版在全校传阅，她能完美解出数学大题的最后一问即使需要用到微积分，她能脱口而出各种英语时态从句语法，此时她却不知道怎么开口，默默攥紧拳头。
“赵家晴，最近借读生的事，好像又有些举报了，”一直没开腔的林郁芝突然插手，微微一笑，有些冷。
赵家晴的父亲是厚泽的领导，利用职务之便，做了不少灰色地带的事。借读生虽然全国各地高中都有这个情况，却属于违法违规，实际上隐形损害了正常中考进入厚泽中学的学生的利益，因为师生配比是按正规入学的学生来算的。
林郁芝并不清楚赵父在其中有多大干系，也不足以撼动什么，但不妨碍她放狠话铩铩羽。
她一般并不参与这些纷争，此时她抚慰着余珂，笑里藏刀：“也许呢，我能请局长喝一杯茶，不过你放心，不是你这样不入流的手段，只是随意聊一聊。”
听到这句话，赵家晴脸色刷一下白了，想说点什么，又看了看三人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余珂也没有心思留在这里，她刚刚极力让自己避免和陆璟对视，故意盯着赵家晴，这时终于拉着身旁二人扭头就走。
赵家晴愤愤地看了眼陆璟，深吸几口气，也转身而去，只留下陆璟一人愣在原地，她茫然地蹲下，捡起散落的一片片垃圾，又把垃圾桶扶起来，归回到原处，杵在旁边发愣。
这不是她所设想的，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发展成这样的呢？
是怎么到这个地步的？
她并没有想过伤害谁。
“陆神好。”几个班级在同一条走廊上，略有些眼熟的女生朝她招手。
“天哪是陆学霸，快看。”还有人作膜拜的姿势，佯装沾沾成绩。
“怎么有人长得好看成绩也这么牛逼的。”
周围偶尔有人经过，兴奋地朝陆璟打招呼，陆璟却恍若未闻，呆呆地站在垃圾桶边。
地理园到食堂的距离不过三百多米，余珂却觉得好漫长，她感觉不到自己，好像是一具尸体在行走。
“珂珂，你要休息下吗？”林郁芝关照地眼神朝她投来。
“是啊，还吃得下饭吗？吃不下别吃了，饿了我给你点外卖。”刘妃临有手机，一般和外卖员备注好在哪个门旁的哪个墙那里再去取。
余珂望着她们，想到刚刚她们帮她忙前忙后，不敢告诉她们那是为了陆璟做的。
她怕告诉她们真相，刘妃临忍不住揍人。
想到猫，她自嘲地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郁芝，今晚我能去你那边睡吗？”
林郁芝是走读生，不习惯集体宿舍，她们家给她在学校旁边租了个房子，方便她休息和练习画画，走路不到十分钟就是了。
“没问题，想住多久都可以，随时。”林郁芝点点头。
“那我也要请假，我们仨一起，”刘妃临嚷嚷，“我们仨好久没一起睡了。”
余珂有些感动地看着她们两人，她现在可以依靠的就是她们了，庆幸自己还有她们，还好还有她们。
她实在不想再回到班上，回到宿舍里，看见陆璟挨着她这么近。
她突然觉得上学真讨厌，把她死死地拴在原地，想逃逃不了。
无论怎么样，都还是要回去上学的。
刘妃临见余珂脸色稍微好点，试图逗她开心：“要散散心吗？我带你飙车兜风去。”
刘妃临自然没成年，也没驾照，在刘妃临半大的时候她哥就教她开车，还有一车库的跑车，她可以偷来开。
“哈哈谢谢，但我不想死这么早。”余珂虚弱地微笑。
“啧，我车技很好的啦，带你体验一下什么叫速度与激情。”刘妃临对自己很自信。
“就怕是速度与灾情。”林郁芝毫不留情。
她们陪余珂回到班级，收拾了书包，就跑到天台去写作业。
“哎咱们仨好久没一起翘课了，”刘妃临把笔在空中抛了个漂亮的弧线，又用两根手指接住，“我是经常逃的，没事就到钟楼那看晚霞，或者在摇滚社那吃夜宵，郁芝也还好，可以借画画之名出来，就你，高中上来之后天天死命在那学。”
“哎，笨鸟先飞嘛。”余珂看着天台外的晚霞，也有几分怀念，那时她们仨还有在芝加哥的薛蝉也是这样子聚在一团，一个写题一个打游戏一个画画一个看书，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笑着对世界指手画脚，少年意气，锐不可当。
直到在芝加哥发生那件事，她没办法面对薛蝉，所以逃回了国，那时候她是什么表情？也是这样难看吗？和现在相比，怎么没有半点进步，余珂，你怎么还是这样绝望呢。
该长记性了。
余珂眼底一片晚霞，闭上了双眼。
另一边，陆璟在晚自习前，浑浑噩噩地回到了班级，看到旁边空着的座位，没有意外，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略有些失望的眼睛。
“诶，余珂今晚去哪了？”胥悦经过，嘀咕了一句。
陆璟睁开眼睛，脸色难看，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从来没缺过席啊？今晚更不可能了。”胥悦还在嘀咕。
“什么叫今晚更不可能了？今晚有什么吗？”陆璟敏锐，抓住胥悦。
胥悦被陆璟突如其来地动作吓一跳，司卫看着两人相交的手，眯起了眼。
“啊？没事啊，我随口一说。”胥悦想起来要给余珂保密的，只是都这个点了，她不是今早还发信息说什么惊喜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这会人没影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陆璟握着胥悦的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了。
司卫上前，默默把手掰下来：“没什么，今晚你就知道了。”
“到底是什么？”陆璟焦急，一定要问出来。
胥悦被陆璟这幅模样吓得不轻，估摸着反正待会陆璟也就知道了，于是说：“就是余珂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她让我们都不准说，你回宿舍看看就知道了。”
陆璟还没听完，起身就跑。
“诶！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反正自己也只说了一半，不算告密吧，胥悦在原地跺脚，纳闷，这人怎么突然发了疯似的，还是她认识的高冷帝吗？
陆璟一路跑回宿舍，这时候已经上晚自习了，宿舍门上了锁，她来回踱步，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更不想什么收获都没有就回去，看见墙角的下水管，估量了一下管道中间的凸起，她手脚并用爬上去，找准支撑点，一跃而上，进到了宿舍里。
她跑上楼梯，几个急转弯，来到宿舍门前，气喘吁吁，到门口突然有点不敢打开。
她怕看到余珂。
她为什么要跑回宿舍，她也不知道。
她其实可以等到晚自习结束再回宿舍，她应该等到晚自习结束再回宿舍。
现在不合时宜地大老远跑回来是干什么?
挣扎几下，她把门扭开，看到空无一人的宿舍。
她松了口气，不知该失望还是庆幸，抬脚想离开，突然听到一个叫声。
喵。
在寂静的宿舍楼里格外刺耳，刺在陆璟的心里，不敢回头。
她僵住身体，费了极大的力气转过身，开灯，抬腿，一步一步踱到阳台。
她看到了一只像她的小猫，已经康复，窝在小窝里，朝她叫。
周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东西，猫砂盆、猫爬架、航空箱、逗猫棒、猫罐头，布置得整洁温馨，背后甚至有气球，彩色的字母形状：HAPPY CAT DAY.
The day you have a cat.
憨态可掬，很明显的风格，一看就知道是谁的手笔，陆璟不由微笑，嘴角只勾了一半，又僵住了。
那个说她像猫的女孩被她弄丢了。
陆璟缓慢地抱起了那只猫，很温暖，她突然发现猫身上有水，她试图用手抹掉那水，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她觉得奇怪，好奇怪，为什么擦不完呢？随后发现那水竟是从自己眼睛里掉下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水，止都止不住呢。
猫在她身上乱动，她却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茫然地捡起猫窝里的那张卡片，金色的字迹风姿绰约，瘦劲挺拔，一如写字的人，她仿佛能看到那人握笔时的笑意。
“我有家啦，请为我取名，(>^ω^<)喵~”
她终于掩面而泣，放声哭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