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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本五:花园里的玫瑰

    元启儿又将近日所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是不是被抢占良田的那个什么王……王坚实?

    她立刻否决,这不可能。

    她不认为普通百姓家会有人掌握此等纯熟的画法,如果真是王户,那他向她投这个稿没必要隐藏字迹,毕竟他这个事稍微打听就暴露出来。

    再加上不知为何,元启儿看这个老虎精头像画看久了甚至看出它主人就像是在炫技一样的意味。莫名嚣张。

    那么到底是谁?元启儿分析半天也分析不出,也只好就将这事暂时搁在心底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挑挑拣拣那么多,她也没有敲定好今天的幸运儿到底是谁,正纠结着,直到看到了这个——

    这张纸条的内容实在让她生理性不适。

    虽然这张纸条上的字十分难以辨认,书写潦草,语句不通,但元启儿凭着超高的职业素养尽心尽力地解密出了他想传达的故事。

    越往下看,她的眉头越是锁得紧。

    “她每天跟着她的窝囊丈夫出摊,一大早就起来了。”

    “我看她辛苦,于是大发善心把她从她的窝囊丈夫手里救出来。没想到她还不识趣,每天大鱼大肉伺候着她,还整天哭丧着一张脸,几天不见一个好脸色给我。”

    “她原来跟的那个男人还有胆子冲我喊冤,让我把他妻子还给他,不给小爷我面子,气得我有一天踹翻了他的摊子。”

    “本来想着要是小爷哪天心情好了,就想着把她还回去,可被她男人一扰乱,我想着他男人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要是还回去不是在害她吗?”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让伺候我还垮着一张脸,想伺候我的女人那么多,可不差她一个。想当个卑贱的婢女就让她当吧。总比她跟着她那个没用男人做生意舒服多了吧。”

    ……

    逻辑不通,颠三倒四,情感传递紊乱,表达能力为零。这是元启儿抛去主观感情,理性地判断评价。

    接下来,元启儿深吸一口气,让她来用人话翻译一下这个猪狗不如的人干得猪狗不如的事。

    “我贪念别人妻子美貌,正巧她的丈夫是个无权无势,可以仍凭我欺侮的平民,所以我干脆就直接把他的妻子据为己有。”

    “本来我想玩腻了就还回去,谁知道这夫妻二人在里在外都不给我面子。我一时气不过就暴力摧毁了那个男人的生意。”

    “他的妻子一直不奉承谄媚我,一阵子新鲜感过去,看上去也十分索然无味,干脆直接让她当婢女吧。”

    如果说这个故事已经足以让元启儿恶心,那么更让她觉得浑身难受的是,这个人通篇以一种无所谓的炫耀口吻,字里行间都充斥着一种自以为善良,自以为救世主的高高在上情感蔑视。

    特别是,这个东西还匿名了。

    他如果觉得自己这个事情做的帅气风度有格局,不应该是想让大众都知晓赞扬他的“善良大度”嘛?

    词句里充斥着的那种洋洋得意和这样的畏手畏脚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愈发瞧不起他。

    行,元启儿不再犹豫选择哪一篇,既然投稿给她,不就是说明这个人想让自己的“光辉事迹”百巷传颂嘛,那她就满足他的愿望好了。

    她唤来秋十九,吩咐:“剩下的这些你酌情留舍,今日的我已经挑选出来了。”

    “哎,老板!”秋十九笑着答应。

    秋棠看元启儿如此迅速地做出决定,很是好奇,当即撂下手中感到一半的事情,探头过来。

    “小姐,这么快就选出来了?”

    元启儿将这张字条甩到桌面上,语气阴阳:“是啊,看上去是一个风流公子的浪漫爱情史呢。”

    孙若水这几乎是第一次听闻元启儿这般讲话,也按捺不下好奇,凑过来拿起纸条。

    静了一会儿,她知道了原因,鼻子嫌恶地皱起。

    “小姐,这个人干这种事情实在可恶,真搞不懂他怎么好意思写出来让小姐看。”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遂他的心意。”

    其实元启儿很想直白露骨地把这个粗俗故事的翻译版直接写出,但思索再三,不能因为这样一个东西败了她的声名,她忍着翻涌的恶心给它包了一个好看的外壳。

    你们见过为了无法获得的红玫瑰就毁掉整个花园的人吗?

    这是这个富商第一次经过这个花园,这个花园很普通,但唯一特殊的是,这个花园里有一朵美丽鲜艳的红玫瑰。

    他不是没见过玫瑰,但是他好似从没见过盛开在在贫瘠的花园里都如此美丽的玫瑰。

    富商觉得新奇,他想拥有这朵玫瑰,这似乎是一个顺理成章生出的想法。

    他就像阴沟里的爬虫一样窥伺花园的照料者,他每日给玫瑰力所能及的最好的养料,玫瑰也以更加热烈的盛开回应,这个花园因为这朵玫瑰而与众不同。

    可是富商只看到了照料者的贫穷,他的贫穷限制了玫瑰生长,他的贫穷让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夺走他所爱的一切。

    他闯入了花园,不顾照料者的哀求,将玫瑰连根拔起。

    哦,看起来,他也没有很爱护那朵玫瑰,但这不重要,只要他认为自己是在乎的就行了。

    这株玫瑰在被他强行安插在一片他自认为肥沃的土壤里。

    他并不照料它,但要求玫瑰和之前一样绽放,玫瑰没有,掉落的花瓣,枯黄的叶子,让富商心生不耐。

    就在这个当口,那个无辜受害的照料着,哭喊着想要回他的玫瑰,富商有了一个有趣的想法,他恶毒的勾唇。

    “多么美丽的火焰啊。”他看着曾经哭喊着的人此刻呆愣在原地,面如死灰。

    那么玫瑰最后怎么样了呢?

    看客说笑了。

    最后哪有什么玫瑰,富商早就对它失去了兴趣,没有这朵玫瑰,还有那朵。在富商眼里玫瑰并不多么特殊,只不过它生在了那片小花园里,才让他大发慈悲地多看一眼罢了。

    它既不愿盛开,就被赶到了花园的角落,此刻不知是枯草还是早已经变成泥土了。

    元启儿本想直接把这个话本交给齐允,但是她鬼使神差地把那张原字条的内容也一字不差地誊写了一份夹进去,她想知道齐允的看法。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递给齐允原来的字条?

    那是因为元启儿才想出一个有意思的念头。

    明天直接把这张纸条挂在那里展示好了,这可不是报复,元启儿煞有其事地点头,这是因为害怕有人说她这个小话馆搞黑幕,没做到公开透明,坏她的名声。

    话本被送到齐允手中。

    齐允盯着那个明显不是元启儿风格的纸条内容犯了难,小老鼠这是想要让他点评一下这张纸条上写的东西吗?

    齐允提笔,留下七个字,禽兽不如的懦夫。

    总感觉还不够,齐允顿顿,想了想,提笔写下:但可能无论是富商们还是千千万万个照料者,爱上的都是玫瑰盛开的样子。但总有人早在玫瑰还未绽放时就已经被它吸引,为它沉醉。无论是是尖刺还是花瓣,无论是盛开还是凋零,他都会甘之若饴。

    这张点评字条传到元启儿手上,她不置可否。

    这个齐允前面点评一句就够了,后面还加上这么一堆是想干什么?

    呃……炫耀他的文笔?不,他至于幼稚成这个样子么?

    这也说不准,也可能是展示他高大完美的爱情观?那告诉她有什么用,是要她夸夸他的意思吗?

    她有来有往给一个不会出错的官方回应:文笔尚可,观点独特。

    “老板”,秋十九捧着今天誊抄的话本,她知道这个故事是在暗讽那张字条,所以她才由更深的忧虑:“我看这个字条,像是出自一个暴躁易怒的人的手笔,我们要是这么把它挂在书馆里,会不会……”

    秋十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元启儿听懂了她的未尽之言,她给了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示意她不要多想:“这个你没必要担心,出了事有我呢,你只管放心按我说的做就好了。”

    “再说,要是这东西若真闹了,却也是给我们话本馆白做一波宣传。”

    听了元启儿的话,秋十九也不再多想,安心上榻睡去了。

    天才微微亮,她的话馆外就围了一圈人,看来大家都期待这种未知,被挑选的感觉。换一句话,大家都想看热闹。

    “这是近期被挑选出来的投稿消息,可惜是匿名,如果投稿人想要获得报酬,可以现在认领,”

    “当然,”元启儿扫视了一圈,略带玩味地加了一句:“若是觉得丢人不好意思,等无人时偷偷与我说当然也很欢迎。”

    元启儿话里留的余地实在勾人,再加上大家都很好奇这个在无数投稿里被万里挑一选出来的消息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围在那张字条前的人竟比围在话本前的人还多上好几倍。

    尽管阅读起来十分费劲,但人多力量大,都不需要元启儿加以诱导,那些人就已经自发交头接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