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春生转过身,双目无神的看着眼前着火的植物墙,她的生命值降幅不大,san值却一直在飙红警报。
【警告,警告!san值波动过大,即将加速异化过程!】
随着最后一片植物被烧毁,随春生终于和“墙”外的人见了面,倘若有人在此刻装备了复明之眼这个道具,便会发现她的身上缠绕着一个人。
雪白的身影紧紧揽着随春生脆弱的颈部,声音轻柔地像是一位在哄睡的母亲,然而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去吧,去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我就同意和你的交易。”
随春生仿佛一个被加载好程序的机器,她抬起手,原本精致袖珍的小刀瞬间变成一把长剑,剑锋正对着对面几人。
肃杀之气乍起,江敢刀刃只亮出了一半,说实话,她并不想跟这个人起正面冲突。
但随春生可不会因为敌人放过她而放过敌人,长剑脱手瞬时便飞到了玩家中间,她紧随其后,手腕一翻用剑身将段霁羽撂倒在地。
挥刀声自耳畔响起,她劈手挡下李珏这一刀,同时照着江敢的胸口便是一脚横踢。
第二道破风声紧随而至,随春生快速弓身躲过,就势曲膝猛跳了方悯山面前,她二指并拢滑过剑身,在中间时忽然停下。
“铮——”折剑的声音在每个人耳边回荡,随春生两手分别握着剑身,不论何时她所擅长的都是双刀而非单手剑。
她攻势愈快,直到将方悯山整个人逼到角落里。
随春生忽地将手中的断刃投向何棠方向,却在即将靠近时被一根鞭子拦了下来,见状她立马俯身将另一柄刀刃旋转着掷向何棠的小腿,何棠躲闪不及,重力之下断刃直接卡在了腿骨里!
“啊!”何棠惨叫一声,同时随春生扬手化解方悯山的攻势,五指并作拳状携风砸向了方悯山的鼻梁。
她再抬手,动作却慢了下来。随春生疑惑地低头,长刀狠厉地刺进了她的胸膛,一时竟看不出有没有流血。
这是谁的刀?
她已不能够分辨,只是后退几步任刀越刺越深,然后反手捏住了刀主人的喉咙。
“砰”的一声颈骨发出脆响,李珏的脸因窒息而缓缓变红,他双手颤抖,却怎么都无法点开系统面板。
一旁江敢就站在和随春生距离不到两米的地方,无期“唰”地出鞘,她飞身加入战斗,先是挑开了随春生掐人的手,而后抽出了那把深陷血肉的刀抛给李珏。
随春生在“山神”的影响下逐渐失去了对痛觉的感知,此刻胸上破了个大洞也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动作,她疾步用手生生握住了长刀,借势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曲膝用了十成十的力顶上了江敢的胃。
“呃——”
紧接着她一个过肩摔将人掀翻在地,趁势抢到了无期,江敢想要紧急关闭共享却为时已晚,这把加成超高的武器被本就强悍的随春生握在手里飞速下落,江敢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无期在方寸距停下,随春生似乎轻笑了一下,声音低沉暗哑。
“你不应该怕我,”她说,“你应该怕你的队友方悯山,一个妄图耍小聪明脱离指引杀人的蠢货,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擅作主张,你就不会被屡屡置于危险当中。”
随春生这话针对性极强,虽然大部分内容都是推测的,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是犯天条了吗?竟然值得被方悯山这么搞!
江敢猛地睁开眼,这才发现随春生的脸近在咫尺,她呼吸变得有些急促,那些挑拨的话语在脑海里粗略过了一遍,她却无暇关心,只是轻轻问道:“你是随春生还是……?”
随春生于是叹了口气,站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系统判定我是谁,我就是谁。”
她当啷一声丢下刀,后退几步抬臂将手覆在锁骨处,语气半是顽劣半是惋惜:“怎么办呀山神大人,我没能完成任务。您还要继续跟我交易吗……或者选择让我将您送走?”
雪白身影愣了愣,很快紧了紧手臂,“她”亲昵地蹭上随春生的耳朵,讲着只有“她们”两个能听到的小话:“不可以哦。”
不可以不完成任务,也不可以送神离开。
一缕白雾轻飘飘地绕着随春生转圈,末端生出了一段小芽,“山神”捂上随春生的眼睛,好像这样就不会被发现做坏事似的,“她”操纵着白雾想要进入随春生的身体,却被死死挡在了外面。
“?”
“山神”又愣了一下,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的怔愣都要久,她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随春生反问,眼神一一掠过地上东倒西歪的几个人,“模糊记忆只有在心理防线比较弱或本身记忆就有残缺的人身上才会成功,我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她这话说的没问题,不相信自己原本记忆的人才会被脑海里多出来的记忆干扰,从而将自己当做那个人,可随春生被父母养得很好,也无比确信和家人的一切回忆都是真实存在的。
“那你为什么……”
“逗他们玩玩罢了。”
幸好“山神”看不见玩家面板,否则分分钟就能识破随春生的鬼话。
——她的san值只剩下30%了。
哪怕已经缓了很长时间,眼前的场景却仍旧是割裂的。
三年前的献祭和现在的献祭重合在一起,少女的泣血告白如同鬼魅一般贴附耳侧,她抬起手,甚至能看到小指缺了一截。
随春生强迫自己忽视掉,她蹙眉若有所思地开口,“你不是白?吧,明明可以直接消除,却还是要通过模糊替换来达到记忆混乱的目的,唔……让我猜猜,你是帝女桑?”
一样的红色枝干,类人的说话方式,同样的背景下倒是确实有这么个存在。
但随春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这棵树的样子真的可以唬住很多人——包括她。
“山神”却真的信了这番话,突然变得很紧张:“我当然是白?了,如果连我都不是白?的话,还有谁会是白?呢。”
随春生没憋住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自乱阵脚。
“你寄居在白?的身体里装神弄鬼,又通过哄骗的方式让安若为你杀了一个又一个人,哦……要是照这样说的话你甚至都不可能是帝女桑,毕竟她聪明伶俐天真善良。至于你……”随春生顿了顿,刻意拉长了声音,“或许只是某个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也说不定呢。”
“山神”忽然卸了力气,撒娇似的:“任务完不成就完不成嘛,我直接跟你做交易就是了,何必这么咄咄逼人呢。”
她说得情真意切,好不伤心,连带着眉眼也耷了下来。
随春生却并没有怜香惜玉:“这么突然的转移话题,你是在心虚吗?”
“我才没有心虚!”
“山神”的声音变得尖锐,由乳白色雾汇聚而成的身体盘旋着离开随春生,而后不断的向外扩散。
雾气逐渐弥漫,能见度变得极低,随春生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被隔开了,紧接着,空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来找我吧,第一个找到我的人可以得到山神的一个愿望。”
“来找我吧,来找我吧……”
与此同时,玩家们的主线任务几乎同步更新。
【找到“??”】
随春生只觉得……头疼,刚开始只需要纠结仪式成功与否的问题,后来还要防着同行玩家的算计,到现在,陪着“山神”玩躲猫猫?
她“啧”了一声,愿望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然“山神”怎么会即使任务完不成也要那么迫切的跟随春生做交易。
但她不得不参与其中——避免其他人和“山神”交易之后导致游戏崩盘。
随春生叹了口气,转身看向了祭品的位置。
意料之中的,安若不见了。
她又叹了口气。
想找到“山神”首先得找到安若,想让安若现身就必须要激怒她。
如何激怒安若?在场没有人比随春生更清楚。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剖析凌云和安若的爱与恨,然后深深批判安若的背叛行为。
可她并不想这么做。
——太残忍了。
凌云接受了安若的请求,选择成为第一次献祭的祭品,她满怀期望的等着爱人所承诺的返生降临,殊不知“山神”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骗了。
而今,随春生甚至要抓住这点去对付安若,把一个人的死亡当成攻击另一个人的利器。
她安慰自己这是在为凌云申张正义,可她真的是为凌云申张正义吗?
她只不过是在以正义之名,对死者进行了再一次凌迟!
随春生拍了拍自己的脸,试图从这突如其来的道德感中脱离出来。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以后一定给你烧纸。随春生在心里默默说。
“安若,”随春生拔高音量,“我知道你能听见,别再躲躲藏藏了,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凌云临死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她顿了顿,补充:“我说的是灵魂碎片死亡。”
小屋二楼,待嫁新娘,剧情杀。
装备道具看不见新嫁娘,卸下道具看不见黑色人影。
“你把凌云的灵魂碎片禁锢在那里,以为这样就可以把她留下,可你发现自己错了,你碰不到凌云,你们彻底变成了两个世界的人。”
“原本我还在好奇为什么献祭失败后你还是如此的相信山神,现在我明白了,是山神帮你留下凌云的灵魂碎片的,对吗?”
多么低劣的欺骗手法,在人坚持不下去时给他一点甜头,再根据这个甜头画一张大饼,人就会为了这张饼一直奋斗,直到死亡。
随春生并不是多么坚定的无神论者,但她不傻,不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东西而放弃已经得到的实物。
但安若会,为什么?
有了开始之后,再往下思考就会变得容易很多。
那些未被深究的细节在此刻通通展现,安若不同寻常的敬意以及那句……
“感谢您为山神复苏所做的贡献。”
无论安若究竟有没有复活凌云的意思,她的首要目的都是不变的——
让山神复苏。
“你信仰山神在结识凌云之前,对不对,邪、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