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聊罢了”，姜紫荨指了指自己旁边，示意秦真挨着她坐下。“阿真，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和大师兄还是想继续查当年的事。”
姜紫荨握住秦真的手，语重心长道，“当年的事恐怕没有这么简单，你们一定要小心。”
“师娘放心，我和大师兄会小心行事。”
“沈谷主呢？”顾莫桑突然问道。
沈琢笑笑，“我和秦兄一同去。”
“这段时间多亏了沈谷主的照顾。”
平日里和这群小家伙热闹惯了，突然要分别，姜紫荨还是有些舍不得。
“师娘”，秦真正了正语气，“沈兄身上有些旧疾，您能帮忙看看吗？”
姜紫荨第一眼见到沈琢就看出他身体有些不对劲，既然人家照顾阿真照顾了这么久，她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这一看，微微有些吃惊罢了。沈琢体内蛊虫肆虐，经脉俱损，照道理来说，这个人绝不可能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
“沈谷主自己有服药吧？”
“嗯”，沈琢点点头。
“可否让我看看药方？”
沈琢将药方拿了出来，犹豫了片刻。
“无妨，师娘很厉害的！”秦真见沈琢迟迟不把药方递过去，以为是他信不过姜紫荨。
沈琢只好装作无事地把药方递了过去。
都是些抑制蛊毒的药。姜紫荨看着药方上若长一串药名，百感交集。
秦真见姜紫荨这副表情，便也凑上前去，只是实在看不懂，“师娘，有什么问题吗？”
沈琢毕竟是如今的药谷谷主，用药的剂量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只是。。。。。。
“沈谷主的药方没有问题”，姜紫荨把药方还给沈琢，“不过有一味药沈谷主特意加大了用量，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此药性寒，以沈谷主目前的状况，还是减少用量为宜。”
“师娘，沈兄的病，无法根治吗？”
姜紫荨摇摇头，“太晚了。沈谷主应该明白，你体内的蛊虫，早就和你融为一体了吧？”
沈琢点点头，行礼道，“多谢前辈。”
秦真看着沈琢，又看看姜紫荨，两人神色凛然，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不再说话。
姜紫荨见秦真眉头都快皱到一块儿去了，又说道，“不过也不必太过忧心，沈谷主体内的蛊毒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不会有性命之虞。”
“真的？”
“师娘什么时候骗过你？”姜紫荨继续道，“沈谷主已经熬过了最危险的时期，只是身体虚弱，想来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若是要与你同行，一定要照顾好沈谷主。”
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
是啊，他现在已经是药谷谷主了。就算他天资再高，也不可能凭空捏出一个药谷来。这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哪味药加多了呀？怎么也不说清楚？
秦真心里满是问号。
“别担心了，我没事的。”沈琢拍拍秦真的肩。
“师父师娘，二师兄，沈谷主，你们一块来玩嘛！”秦向晚向招招手，示意他们都去。
“我和你师娘就不去了！”顾莫桑摆摆手。
“那二师兄和沈谷主呢？”
“快过来！别磨磨蹭蹭的！”洛莲依喊道。
“走吧！”沈琢起身拉起秦真。
“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孩子气！”姜紫荨看着他们，笑道。
“是啊。”破晓山庄虽然解散了，但顾莫桑知道，他们的故事还将继续。
昏黄的灯光里，一位中年男子正坐在桌旁独自喝酒。
“元枫，从小我就羡慕你，你天资比我高，学什么都比我快。我爹常说，要是你是他儿子就好了。”
男子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十几年前，莫桑的师门遇害，我们一起帮他们，你一个能打十个，我却帮不上太多忙。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是你该多好，我是不是可以多帮一些人？莫桑是不是也就不会。。。。。。”
张成柏逐渐哽咽。
“我很努力的练功，现在我在武林里终于也算得上是高手，可你却一直是大家公认的武林第一。”
“这么多年，没有你的帮助，我不可能站稳脚跟。”
“如果真的有这么难以忍受，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
“我不明白。”
张成柏看着自己的目光，终于从不解变成了冷漠。
郑元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不明白？有什么不明白呢？
从小他的武功就更好，这么多年他该做的也都做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武林盟主总是他玄镜派的呢？
他难道该自认倒霉吗？
不，他从来不甘屈居人下。
他的天赋比张成柏更高吗？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在张成柏小时候忙着讨好别人的时候，他在练功，在张成柏长大后忙着讨好别人的时候，他在练功。夏天的残阳和冬天的寒霜里，满是他的剑影。
忙着讨好别人吗？难道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武功更强的力量吗？
不知道，他不知道。华山派的一切，从他接手就有了，他不需要讨好谁。
“我很失望。”
失望？他吗？
他有什么好失望？
失望什么？
正义的武林，不可笑吗？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弱肉强食，想要建立自己想要的武林，至少得先强起来吧？
正义的武林之前，必须先是强者的武林。
可他现在做的这些，到底是为了武林，还是为了他自己呢？
郑元枫摇摇头，他还是不知道。
他从来都想要当第一，可是是为了武林吗？
他的理由到底是什么？他到底想要什么？
“我觉得，华山派才是名副其实的武林盟主。”朱阔是这样说的。
朱阔？
郑元枫笑笑，被利用了吗？
心里那些或许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种子，受人挑唆便会长成参天大树，有时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本来的自己。
难道我还年轻吗？只有年轻人才有资格犯这种糊涂吧！
郑元枫在镜子前看了看，扯出几根白发。“这么多年，究竟所谋为何？”
为什么不能甘心呢？有什么可不甘心的呢？
好多事他想了一遍又一遍都没有答案，可做了这一遍，又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或许他只是想让华山派坐上武林盟主之位，或许他只是想要打败张成柏，毕竟从前，他从未输过。
“元枫，人都会犯错，错了就要承担代价。就算是你，我也没有办法偏袒分毫。”
“不用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输了。”
张成柏摇摇头，“不是你输了，是我输了。我以为只要说服大家向前看，就可以让大家放下恩怨；我以为只要让大家都相信道义，就可以解决无谓的争执；我以为用我以为的公平，就可以让大家都能享受武林。是我太天真，居然以为自己可以重整武林的风气。可笑这么多年，我甚至没有看透过你。”
莫桑这样，张成柏尚且还可以解释，可是元枫这样，他真的不明白了。这么多年的坚持竟然如此可笑，一个朋友的信念被武林毁掉，而现在，自己对武林的信念又被另一个朋友毁掉。
两人都不再说话，一路沉默着回了玄清堂。
“元枫，你看我这一招学得怎么样？”
“胳膊再往上抬些！”
“好！”
很多年前的雪地里，两个一心要在武林中有所作为的少年英姿飒爽。
不像今夜的他们，两个孤独的身影喝着不同的酒，浇着不同的愁。
总算折腾完了，秦真看着秦向晚他们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叹了口气。把沈琢靠着树干轻轻放下，又去搬运师兄弟们。
“放心，都是摔惯了的，睡地上死不了。”罗素摇着扇子，站在一边看秦真忙活。他这些日子闲的要命，难得热闹热闹，这会儿精神倍儿棒。
“别光站着，帮忙啊。”
“行吧”，罗素不情不愿的过来帮秦真把这些四仰八叉的东西搬到适合放置的地方，把自己累得够呛。
刚坐下喘口气，就见秦真递了张方子过来，“能帮我看看哪味药不对吗？”
罗素接过方子，“沈琢的？”
“嗯，师娘说有一味药下得重了。”
罗素来了兴趣，看了一番后皱了皱眉。
“有什么不对？”
罗素看看沈琢，“真是沈琢的？”
“是啊？”秦真把方子从罗素手里拿回来，看了看，“是这个没错啊。”
罗素给沈琢把了把脉，“还真是他的。”说完展开扇子摇了摇，“按理来说他都不该活着，还真是命大。”
“师娘可是和我说他没有性命之虞。”
“我没说他有啊。”
“。”秦真无语。
“方子上各种药的用量及其考究，一般人恐怕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那。。。到底哪里不妥？”
“这一味！”罗素的手指在药方上指了指，一脸得意，“也就是我这种医术高明的人才能看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要加大用量呢？”
“这个嘛—”罗素思索片刻，“你对蛊虫了解多少？”
“一点也不了解”，秦真无奈地摇摇头。
“倒也不必担心。这味药专门压制一种名为合欢蛊的蛊虫。相较于其他蛊虫，这种蛊虫的毒性甚至可以忽略不计。只是这味药药性阴寒，还是少加些比较好。”罗素继续慢悠悠摇着扇子，“不过现在这个量也死不了。”
“合欢蛊？”
“是啊，沈琢若是有妻室，想来都不必加这味药。”罗素笑道，“看来当谷主压力还是太大了，还是像我这样做个闲人更好。”
“妻室？”秦真倒是真没想过，“谢了。”
罗素摇着扇子沾沾自喜，自己的医术看来还是不错的。
“秦向晚，起来了！”岳城歌结结实实地给了秦向晚一拳。
“哎呀，疼！”秦向晚睁开眼，天已大亮，他环顾一周，“二师兄呢？”
“陪沈谷主去跟武林上的朋友们辞行去了”，洛莲依缓缓道。
沈琢偶尔也会想起来自己是药谷谷主。
“这样啊，那他还回来吗？”秦向晚揉了揉眼睛。
“当然！我已经说服他参与我组织的围剿行动了！”
“什么行动？”秦向晚瞪大了眼睛。
“我们现在知道了铩羽的老巢在哪，当然要去看个究竟了！”白凤岚附和道。
“师父怎么说？”苏凌寒问道。
“我就不去了！”顾莫桑站得远远的，背着手看着他们，“山庄既然已经解散了，之后你们要干什么都自己决定，我不会参与。以后呢，我和紫荨就打算游山玩水，拜访些隐居的高手，过过闲散日子，你们惹了什么祸别提我就行。”
“师父，你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儿吗？”秦向晚一个箭步射过去，抱住顾莫桑的大腿。
顾莫桑摸了摸秦向晚的脑袋，然后一把提起他扔了回去，“这话说得，和你们一起简直有辱我的水平。”
“走了！闯了祸千万别提我哦！”顾莫桑说着，和姜紫荨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看起来烦我们很久了！”岳城歌评价道。思索片刻又指着秦向晚，“不对，肯定是被你烦到了。”
秦向晚丝毫不服气，于是两人又打了起来。
“你们功夫有些长进，和我比试一下如何？”何莹也加入这场乱斗。
洛莲依见怪不怪的看着这个场面，拿出了一副地图，“还是去会会铩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