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忧的视线从许诺的手腕滑到表盘,再慢悠悠爬回他的脸。
——他在看时间,而吴忧在看他。
“许老师……”他忽然靠近半步,呼吸有意无意擦过许诺耳廓,“你很急?”
雪松的气息混着体温漫过来,吴忧忍不住更靠近些,自从发现许诺身上的气息能压下那股折磨他多年的自然恐惧症,吴忧就像找到了解药,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点。
许诺没动,只是喉结极轻地滚了一下。
“吴老师。”他声音很稳,可睫毛垂得太快,像在遮掩什么,“镜头在拍。”
吴忧笑了,指尖顺着对方袖口的褶皱,一寸寸勾过去。
“怕什么?”他压低嗓音,像在分享一个秘密,“观众就爱看这个。”
导演喊“过”的瞬间,许诺猛地抽手,却被他一把扣住腕骨。
“躲什么?”吴忧拇指摩挲着他突起的腕脉,感受底下急促的跳动,“你心跳好快。”
夜戏的通知突然炸响。
月光下,许诺的瞳孔骤然紧缩成线,像被逼到绝路的兽。
吴忧怔住,却下意识攥得更紧——
这一次,他不想放。
【七天前·初次见面】
“不是我说你,这么危险的事儿,你怎么能参加!你知不知道……”
许诺将电话听筒离远了一些,但还是能清楚的听到电话中的怒吼。
“爸,《濒危物种保护》专刊停印两年了,所里连追踪器都换不起。”
“你缺钱可以申请基金,何必上电视?”
“基金审批要18个月,雪豹等不了。”
“老子看你像雪豹!你他娘的比雪豹还濒危,你不知道吗!”
许诺揉了揉眉心无奈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机场门口已经渐渐聚集起了人。
“爸,不说了,剧组的人都到了。”
“诶!你小心点……”
机场门口涌进来了大批的粉丝,高举着牌子,口号整齐的喊着:“吴忧吴忧,爱你无忧。”
许诺一见这阵仗赶紧把衣服领子拉高,遮盖住下半张脸,真人秀前期宣传的时候把他的照片放上去过,也不知道这些粉丝能不能认出来,万一被拉着问他们家哥哥长,他们家哥哥短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实在是对这种事儿接受无能。
而同样接受无能的,还有机场外的另一位。
“啊,天哪!”
“一剑杀了我算了!”
吴忧双手扶着车玻璃看着越来越近的机场,粉丝手中的灯牌越来越清晰,一张帅脸直接怼到了玻璃上。
经纪人先生推了推眼镜:“死了也得抬着去。”
吴忧坐回到车座上,双手搓了搓脸:“那个专家来了吧?”
“当然,他研究所经费紧缺,一定会来的。”经纪人先生翻开了平板中的资料。
“他能保护我吧?”
“呃……”经纪人先生仔细的看了看资料,1米75,53kg,然后抬头看了看,长手长脚,壮硕的顶流影帝。“嗯……能。”
“当然能。”
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机场门口,粉丝们立刻整齐排队,举起手机高喊口号。吴忧戴着口罩和墨镜下车,明明裹得严严实实,可肩膀的线条、走路的姿态,甚至低头时后颈露出的那一截皮肤,都让人移不开眼。
他没说话,也没刻意摆姿势,但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气场,像是天生就该被镜头追逐的人。
吴忧亲切地和两边的粉丝打招呼、签名、合照,花了10分钟,终于走进了机场。
导演组的成员都已经到了,陆续又来了几个小糊咖,也没有掀起多大的水花,这个节目本来就是为了吴忧量身打造的,也不可能再放大腕儿和他争流量。
等到了机场特意预留的vip休息室,摄像机正式架了起来,吴忧开始挨个和在场的人握手,态度谦逊有礼,没有一点儿架子。
“老师好。”
“姜老师好。”
“张老师,你好,你好。”
等到了最后一个人,吴忧直接略过了许诺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疯狂的朝经纪人使眼色。
‘专家呢!’
还没等经纪人说话,导演尴尬的抬手指了一下角落中的许诺:“呃……吴老师,那位是许老师,国际濒危动植物保护研究所的教授。”
吴忧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许诺。不怪他眼拙,实在是这位许老师太没存在感——灰扑扑的冲锋衣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低低的,整个人几乎要嵌进背景板里。要不是导演提醒,他还以为那是哪个场务小哥。
“哎呀许老师!”吴忧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一把攥住对方的手。感觉着对方的那双小手,心里有些腹诽,这么瘦小?能保护得了他吗?
导演组的人赶紧打圆场:“是我们安排不周,没给许老师准备好位置。”
“哪能啊!”吴忧不由分说把人往中间拽,“许老师可是咱们节目的定海神针!”吴忧故意提高音量,满意地看到许诺睫毛轻颤了一下。
对方绷着冷脸,却无意识地往后躲了半步——像只被揪住后颈皮还要强装镇定的猫。
录音组的工作人员上前为他佩戴麦克风:“许老师,我们这个麦克风最好是佩戴在衣领下,可以把拉链解开一些吗?”
“嗯,好。”许诺深呼吸一口气,将冲锋衣的拉链往下解开了一些。
冲锋衣拉链拉下,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他的眉骨很高,鼻梁挺直,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利落,偏偏生了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看人时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倦意。周围几个小明星下意识往旁边挪了半步——这张脸放在娱乐圈都算顶级,更别说在素人堆里。
吴忧满意的笑了笑,不愧是他选的专家,真是完美。
录音组的小姑娘手一抖,差点把麦克风掉在地上。她慌忙把设备别在许诺衣领内侧,指尖碰到他锁骨时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来。
"好了吗?"许诺低声问,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
“好、好了!”小姑娘红着脸退开,转头就撞进同事揶揄的眼神里。
导演敲了敲白板:"现在开始选队友。"
吴忧的视线一直落在许诺身上,冲锋衣拉链拉开后露出的脖颈线条像一截冷玉,在灯光下白得晃眼。
“我能先选吗?”他没等导演回应,已经走到许诺面前。
对方明显怔了一下,眉头微蹙,那双下垂眼在镜头前显得格外疏离。吴忧突然想起刚才经纪人说的——这位许教授是国际濒危物种专家,却从不在媒体露面,但如今也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
“我选许老师。”他举起手,故意用上了综艺节目里惯用的阳光笑容。
现场响起几声起哄的“喔——”,许诺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吴忧心想:原来高岭之花也会紧张?
舷窗外的云层泛红时,吴忧发现自己的手指正无意识抠着扶手。
“东经107°41′23″,北纬33°49′31″。”身旁突然传来平静的声音,“你的指南针没问题。”
吴忧一僵,这才发现崭新的军用指南针不知何时被自己掏了出来,表盘上全是汗渍。他转头对上许诺的眼睛——那瞳孔在夕阳映照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像某种猫科动物。
“你害怕森林。”许诺用的是陈述句。
吴忧张了张嘴,那句“没有”在对方的目光里突然说不出口。他眼睁睁看着许诺从口袋取出两粒药片,铝箔边缘被修剪得圆润妥帖。
“纯中药制剂。”许诺递过来时,腕内侧的淡粉色疤痕一闪而过,“舒缓情绪。”
他怎么会随身带这个?吴忧摩挲着药片想追问,却见对方已经别过头看向舷窗。冲锋衣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露出一截锁骨。
吴忧打开冲锋衣胸前的口袋,里面露出了一沓一模一样的药片。
越野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四十分钟,吴忧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他盯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影,突然发现许诺正通过车窗反射观察自己。
“看什么?”吴忧下意识问。
许诺收回目光:“你脸色比我还白。”
车猛地刹住,导演在前面挥手:“到了!大家先搭帐篷!”
越野车急刹时,吴忧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树影幢幢的营地让他后背发凉,直到撞上身后人的体温——许诺不知何时贴得极近,雪松味混着体温传来,那些张牙舞爪的草木突然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别愣着。”许诺塞给他一捆绳子,指尖冰凉,“固定帐篷要打称人结。”
吴忧低头系绳结时,突然发现对方右手腕内侧有两道平行疤痕,像是被什么猛兽撕扯过。他正想开口,远处突然传来场务的惊呼:“谁开了食物箱?”
“野猪?”场务紧张地问。
许诺走过蹲下查看:“更像棕熊。”他指向树干上几道新鲜的抓痕,“昨晚下过雨,这是新留下的。”
吴忧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他刚想后退,树林里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所有人同时转头。
二十米外的灌木丛剧烈晃动着,一个黑影若隐若现。导演立刻示意关闭所有灯光,营地瞬间陷入黑暗。
吴忧感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许诺的声音贴着他耳边响起:“别动,熊的视力不好。”
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吴忧发现自己竟然没那么害怕了。他悄悄转头,发现许诺正盯着晃动越来越剧烈的树丛,瞳孔在月光下异常明亮。
“不对劲。”许诺突然压低声音,“熊不会这么……”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破声突然响起。树丛里的黑影发出凄厉的嚎叫,疯狂逃向深山。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盗猎者的土枪!”导演大喊。
“全体撤回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