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乱中吴忧被人拽着狂奔,他跌跌撞撞间只看到许诺的背影——那截白皙后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冲锋衣下摆被风吹起时,隐约露出一段柔韧的腰线。
这绝对不是什么文弱专家。吴忧喘着粗气想,那身手简直像头雪豹。
许诺拉着他躲到一块巨石后。远处又传来几声枪响和引擎声,渐渐消失在群山之间。
“你...”吴忧喘着气抬头,突然愣住。
月光下,许诺的眼睛在阴影中泛着奇异的金色,像是某种夜行动物的竖瞳。但下一秒,车灯照过来时,那抹金色又消失了。
“眼花了?”吴忧喃喃自语。
许诺已经站起身,向他伸出手:“安全了。不过今晚最好睡车上。”
吴忧握住那只手起身时,分明感觉到对方的体温高得不正常。更奇怪的是,这种热度让他莫名安心,就像……
就像终于找到了对抗整片森林恐惧的特效药。
吴忧的指尖还残留着许诺手腕的温度。刚才那一瞬间的金色竖瞳是错觉吗?现在,那人正神色如常地与护林员交谈,后颈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吴老师?”场务小声提醒,“您要不要先上车?”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盯着许诺的背影出神。刚转身,余光却瞥见那人后颈处银光一闪。等再定睛看去,只有几缕黑发被山风吹得微微扬起。
“这盗猎者和熊都走了,我们还有必要睡在车上吗?”同组的一个叫沈芊芊的半红不红的小糊咖,半撒娇的向导演询问着。
虽然野外条件不好,但睡在帐篷中,最起码能伸直腿,睡在车上连腿都伸不直,躺又躺不下,确实遭罪。
“是啊,不如我们去问问专家吧。”另一个男生逮着机会也赶紧说道。
许诺正带着工作人员在营地周围设置鱼线绊线,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一帮人扛着摄像机朝他走过来了。
许诺头也没抬,继续整理着鱼线,一边听着他们的疑问,一边指导着工作人员:“不要弄得这么明显,熊虽然瞎,但是不傻。”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疑问,还说着各种应对的方案,总而言之就是不想睡车上。
许诺耐的性子听完缓步走到越野车旁,敲了敲笨重的车门,车门发出‘咚咚’的闷响,他轻笑了一声:“不要说帐篷,这个车门都估计只够熊拍两掌。”
沈芊芊刚要说话,许诺就抬手制止了:“走了也会回来,熊如果耍起计谋来,可能比在座的都聪明。”
“樱花的三毛撇熊事件,那只棕熊一晚上杀了7个人,迂回使诈,声东击西的战术玩的比人都明白,如果它在盗猎者那里幸存下来,有气儿没处撒,各位觉得它会去欺负哪个软柿子?”
这话说的可是相当不客气,也相当难听了。
在座的都是混娱乐圈的,说话都很委婉,很少接触说话这么直的。
吴忧怕接触那些草叶,没有和许诺一起去安装绊线,一直不见许诺回来,就往这边儿找来了,刚好听见这几句话:“许老师不愧是专家,对动物的了解就是比我们多,我听许老师的。”
打完了圆场吴忧就赶紧给他拽走了:“老师,你快来看看哪个睡袋好。”
等回到了车边,还没等许诺说话,吴忧伸手熟练的关掉了他的麦克风:“许老师你也太直接了。”
许诺狐疑了一瞬:“直接什么?”
“我……”吴忧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泄了气,“没没什么,你又不是明星,不用在意这个。”
许诺略微偏头,月光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你是说……”
“说什——”
“他们宁愿被熊吃掉也要伸直腿睡觉的执着,”许诺平静地望向吵闹的人群,“这确实值得《动物行为学》新增一个章节。”
“......”
吴忧突然捂住嘴扭过头,肩膀可疑地抖动。
“你被下毒了?”许诺皱眉观察他的症状,“还是终于被森林吓疯了?”
“噗...不是...”吴忧抹着眼角憋笑憋出的眼泪,“许老师您继续……”
车外突然传来沈芊芊的尖叫:“有东西在扒帐篷!!”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一只圆滚滚的野猪崽正叼着沈芊芊的防晒帽欢快狂奔,后面跟着崩溃的化妆师:“那是GUCCI的!!”
摄像机赶紧跟着拍,几个小明星看只有一头小野猪胆子大起来了,争分要表现一番,拿着网兜和水果上去就要抓捕。
十八般武艺齐上阵,势必要拿下节目的首杀。
许诺瞪大着眼睛看着这一幕,沉静了两秒之后大喊:“别追了!”
“母猪一定在附近!”
吴忧看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中,赶紧跟着喊:“快上车!”
话音刚落,小野猪就钻进了灌木丛里,灌木丛里传来"咔嚓咔嚓"树枝断裂的声响。地面开始微微震动,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卧槽...”不知道谁小声骂了句。
一头浑身黑毛的野母猪从林子里冲了出来,少说有四百多斤重,獠牙上还挂着那顶GUCCI防晒帽。它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小眼睛死死盯着这群两脚兽。
沈芊芊也不敢去拿自己的帽子了,所有人都不敢动,导演正巧在一旁低声问许诺:“现在的规定,野猪可以捕杀,许老师有办法吗?”
导演明显就是想拍摄下劲爆的镜头,涨一波流量,别的节目组可能在野外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一回野生动物,他们可倒好,一来就碰上这么劲爆的场面,还是两次。若是留不下点东西实在太可惜了。
许诺的声音冷得像冰,“母猪护崽的时候,老虎都得绕着走,快上车!”
吴忧已经麻利地爬上了车,伸手要来拉许诺:“许老师!快上来!”
野母猪开始刨地了,这是要冲锋的前兆。许诺却突然从兜里掏出个半截火腿肠,把火腿肠往远处一扔,野猪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
就在这空档,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地上了最近的车。许诺最后一个跳上来,顺手带上了车门。
“砰”的一声巨响,野猪撞在了车门上。整辆车都晃了晃。
驾驶位的场务慌乱的想要启动汽车,可这营地才安顿下来的,就那么一条小路还没有清理,都堆上了拍摄器材,已经完全被堵死了。
“砰!”
“熊拍两下就能开……那猪需要几下?”吴忧死死抓着扶手,声音发颤。
许诺看了眼被撞出凹痕的车门:“不是开,是拽,蹄子不是爪子,最起码不会伸手从车中拽人。”
“砰!”
车玻璃被巨力撞碎,漫天的晶渣铺散到人身上,沈芊芊和场务忍不住尖叫了起来。
“别叫!”
“越叫它越发狂!”
吴忧已经冒了一层冷汗,强撑着没有尖叫,手却死死的搂着许诺的腰,将头埋在他的后背,跟个鸵鸟似的,不敢抬起来,摄像机一刻不停的录着,这画面看起来真滑稽。
他本能地抱着许诺。那人腰线精瘦,隔着冲锋衣能摸到绷紧的肌肉。更奇怪的是,明明该是生死关头,鼻尖萦绕的雪松味却让他想起初雪。
许诺被勒的都喘不上气儿了,但他根本就无暇顾及,因为他看见另一辆车里竟然伸出了一把猎枪,那是节目组此次配备的护林员,是整个节目组唯一一个佩戴枪支的人。
“不能开枪!”
这么远的距离,除非一枪命中头部,不然野猪身上松油和泥巴混成的野猪挂甲,根本无法打穿,反而会激怒它,这玩意儿要是发起了怒,全力冲刺一下,能直接把越野车掀翻。
许诺掰开自己腰上的手,扒着碎掉的车窗探出头,在所有人的惊呼下——野猪突然停止了冲撞,后退了几步,歪着头看了看许诺,就在大家以为它要蓄力继续冲撞的时候,野猪……走了。
对,就是走了。
迈着小碎步溜溜哒哒的走回了灌木丛,钻进灌木丛前还回头看了一眼。
过了好一会儿,沉寂的营地又热闹了起来,换车的换车,准备晚餐的清洗食材。
许诺换到了新的越野车上,吴忧这个影帝已经彻底成了小跟班,殷勤的递上了一瓶水。
“许老师,快歇会儿。”
许诺接过水,并没有喝,揉了揉额头:“我刚才说错了。”
“说错什么?”
“不是熊比人聪明。”许诺打开瓶盖喝了口水,头向后仰枕在车座上,长叹口气。
“是猪都比人聪明!”
“……”
吴忧赶紧看了一眼许诺的麦克风,幸好还是处于关闭状态。
“许老师。”
许诺被工作人员叫下了车,吴忧跟着他一起下了车,脑子里还在回放刚才的画面——就在许诺探出车窗的瞬间,他分明看见那双眼睛在月光下闪过一抹金色的竖瞳,像极了夜行动物的眼睛,然后野猪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才走了。
“许老师,”吴忧一把拉住许诺的手腕,“你刚才……”
“什么?”许诺转过头,眼睛在车灯照射下再正常不过。
吴忧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问。难道要说“我刚才看见你眼睛变成猫眼了”?这也太离谱了。
“没事...”他松开手,“就是...你眼睛有点红。”
许诺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向护林员。吴忧盯着他的背影,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许诺走路时,后颈处有一小撮银白色的毛发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奇怪...”吴忧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时,那撮毛发又不见了。
这注定是一个一波三折不平静的夜晚。
月亮高悬,吴忧生平第一次在野外过夜,那对于旁人来说美妙的虫鸣鸟叫和风刮过树叶草落的声音,在他的耳中和电钻一般响亮,好像在直钻他的耳膜。
每一个微小的感知都被无限放大,皮肤稍痒一下,他都怀疑是不是虫子爬过,终于在半夜时迷迷糊糊的拽着身旁人的衣袖睡着了。
月光突然暗了下来,一个恐怖的黑影站在车窗外。
破碎的车窗上,临时遮盖的防水布映照出一个诡异的弧度——太直了,直得不像是动物站立的轮廓。那黑影安静得可怕,连呼吸时防水布的起伏都几乎看不见。
“嘶——”
吴忧猛的睁开眼睛。
一根过分修长的爪子突然从布料缝隙间刺入。月光下,那根弯曲的黑色利爪缓缓移动,动作精准得像是人类在用指尖试探水温。爪尖勾住防水布边缘,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耐心,一寸、一寸往下撕扯。
吴忧的瞳孔骤然收缩。
现在他能透过缝隙看到了:那黑影站立的姿势太过笔直,肩膀的轮廓几乎像人穿着毛皮大衣。但下一秒,当黑影微微俯身时——
一张巨大的熊脸突然贴上了玻璃缺口。它的眼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反光,直勾勾地盯着车内,湿热的呼吸把残余的玻璃碴都蒙上了白雾。
最恐怖的是它的安静。这头五百多斤的猛兽,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