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嚣张的口气应该不是普通弟子,敢问阁下是哪家的公子?”
裴同玉一掌将子午鸳鸯钺击出数丈远,他冷笑着甩了下长鞭,答道:“本公子乃仙门第二大族裴氏后人——裴同玉,你并非我蓬莱中人,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迟绪先是将袖子捋起来,再将头上的发带束紧,然后朝裴同玉摊手,认真道:“既然是裴氏后人,我倒是想领教一二,听闻裴氏玉鞭技法独特可挡普通兵器的攻击,今日迟绪可要长见识了,请裴公子赐教。”
裴同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修行百年从未见过如此讲礼数的人,除了云晚苓和柳成荫,还是第一次见礼数周全的毛头小子。
他手中的玉鞭通体呈暗色,鞭间的玉石是上好的涂山玉,拖在地上远远看着像是条蛇,三品灵器便已有灵识,当真是物似其主。
“你小子有点意思,师出何人啊?”
迟绪收回子午鸳鸯钺,却并没有收回手,直言道:“在下迟绪,师承昆仑山,今日有幸与蓬莱派弟子一较高下,迟绪求之不得,裴公子,请。”
裴同玉手中的玉鞭在半空挽了个漂亮的鞭花,他不屑地看了眼迟绪,讥笑道:“我当是哪位仙尊的弟子,原来是昆仑山的人,昆仑山在众仙门中也算是有头有脸的门派,怎会教出你这种多管闲事的杂碎。”
迟绪握紧泛着冷光的子午鸳鸯钺,抬眼看着一脸欠揍样的裴同玉,笑道:“裴公子身为裴氏后人行事乖张,当真是仙门世家的好作风啊。”
裴同玉今日不想跟旁人计较,他只想跟楼珩打一架。
“小子,我看你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没必要为了个瞎子出头,我今日也不为难这瞎子,我只要他承认他就是没爹没娘的野种,只要承认了小爷就放过他。”
没爹没娘的野种?!楼珩的瞳孔猛地一缩,他不是没爹没娘的野种,他有阿娘!
站在一旁的楼珩突然开口打断了裴同玉的话,“裴师兄!楼珩不曾跟师兄有过过节,本想息事宁人,可一再退让你却得寸进尺,当真以为我是任人拿捏的泥人吗?!”
说罢还没等裴同玉反应过来,楼珩抬手凝聚灵力给了裴同玉重重一击,裴同玉被这股灵力逼退几步,头上的玉冠应声落地。
“小瞎子你莫不是疯了?!”恼羞成怒的裴同玉一鞭子抽过去,楼珩竟敢对他出手?!当真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原来在众人面前胆子软弱的楼珩也会狗急跳墙。
楼珩不躲不闪眼看就要硬生生挨上一鞭,他却伸手抓住了那鞭尾,猛地一拽将玉鞭抢到自己手中,然后撞上裴同玉恼怒的眼神,轻笑着将手中玉鞭丢回去,道:“既然想跟人打架就别动用灵器,你比我多了十几年修为,要论灵器修为自然是胜出一筹,今日你我只论拳脚,如何?”
裴同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废物也敢主动提出打一架,当真是件稀罕事。
他索性将玉鞭收起来,正色道:“好啊,难得你有胆子跟我打一架,今日小爷就不动灵器,只跟你论拳脚功法。”
二人扭打成一团,楼珩虽比裴同玉矮了半头却丝毫不落下风,楼珩一拳打在裴同玉肩膀,然后一脚踹在裴同玉的膝盖上,裴同玉被这小子的蛮劲逼得连连后退。
他心底一惊,楼珩这小子吃了什么玩意,竟然力气变得这么大!
楼珩顾不上东想西想,他一手拽住裴同玉的衣领,重重挥拳落在腹部、肩胛、胸口这些经不得重击的地方。
裴同玉被打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狠厉一拳砸在楼珩脸上,紧接着又是两圈砸在眼窝和嘴角。
楼珩的嘴角破了皮,殷红的血流了下来,楼珩抬袖擦干净血迹,后退半步才淡淡开口,
“裴师兄今日定要与我分个高低?”
裴同玉揉了揉发酸的手腕,冷笑道:“那是自然,小爷我认了这么久,今日不妨打个痛快!”
转眼已经过了半炷香的时间,二人并未分出胜负,裴同玉舔了下略干的嘴唇,眸底闪过一丝兴奋,他以前以为楼珩不过是个内敛无能的废物,如今看来是他小看楼珩了。
又耗了半炷香的时间,裴同玉实在是没了耐心,他趁楼珩不备直接一脚将人踹倒在地,嚣张的扬起下巴,得意道:“果然是没仙根的废物,哪怕是赤手空拳都打不过小爷,你也配做师尊的弟子?真是个笑话……”
“即便楼珩天资平平也比你这个口出狂言的蠢货强上百倍!”
御剑路过此处的云晟一看见裴同玉的混账行为就冲过来,一股强大的灵力将裴同玉掀翻在地。
他抽出长剑直指裴同玉,一字一句道:“裴同玉你好大的胆子,蓬莱门规明令禁止同门弟子打架斗殴,更何况你作为师兄殴打小师弟,又犯了第四十一条欺凌弱者的门规!”
裴同玉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云晟一巴掌扇出半米远,云晟一脸嫌弃地擦了擦沾上灰的左手,嗤笑道:“裴同玉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哈,楼珩他才拜入蓬莱两三年,你就对他咄咄逼人,今儿我闲来无事刚好有空跟裴师兄过几招。”
“云晟!你要死啊!”
裴同玉起身正要抽出玉鞭,只听见他们身后传来一道平静的声音,“裴同玉,你滋事打架、出手伤人、辱骂同门,每一条都犯了门规。”
楼珩闻声望去,站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位紫衣青年,约莫有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眉淡漠,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更添几分清冷,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进的疏离感。
紫衣少年瞧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裴同玉,唇角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看来裴师弟是忘了上一次掌门是如何责罚你的了,需要师兄提醒你吗?”
裴同玉像是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他连连后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忙朝那人拱了拱手,低声道:“柳师兄说笑了,同玉自是不敢忘记掌门教诲,今日之事是同玉有错在先,求师兄网开一面!”
紫衣青年并未搭理他,而是上前将摔在地上的楼珩一把拽起来,冷淡的眼神审视着面前的人,道:“你就是师尊新收的徒弟?”
楼珩拱了拱手,答道:“是,多谢师兄,楼珩正是镜花台弟子。”
“楼珩,名字不错,我记住你了,日后莫要再跟同门师兄打架。”
紫衣青年带着裴同玉和几个挑事的弟子去大殿领罚,至于楼珩,自然是要交给师尊处置。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迟绪瞬间对楼珩生出几分敬佩,这小子倒是聪明,清楚落拳在不便示人的地方,若是仙尊追究对错却看不出裴同玉身上的伤,如此一来楼珩便处于弱势,无论对错都要先念及楼珩那被打得惨不忍睹的脸,真是玩了一招苦肉计。
反观裴同玉此人嚣张跋扈不知进退,拳拳砸在脸上,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是自己先动了手。
“啧啧啧,真是个蠢货。”迟绪啃了口果子,感叹有些人就是没脑子的蠢材。
回镜花台的路上,楼珩悄悄拽了下云晟的袖子,小声道:“刚才的人是哪位师兄啊?好像从未见过。”
平日最吊儿郎当的云晟难得正经一回,认真解释道:
“他是掌门首徒,也是咱们蓬莱山的大师兄,名唤柳成荫,原是仙门世家后人,可惜尚在襁褓时满门被怨灵妖邪所害,掌门将他带回来的时候他尚未满岁,若不是仙门世家的弟子可随师父姓氏,所以掌门赐他柳姓,名字出处则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他性子冷淡又孤僻,除了桑宁那丫头喜欢凑到他面前,咱们蓬莱没人敢跟他说话。”
柳成荫,原来他就是桑宁口中的师兄,怎么跟桑宁说的完全不一样啊。
楼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原来是掌门首徒,难怪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那双眼尾上挑的丹凤眼是楼珩见过最美的眼睛,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倒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
方才楼珩还注意到柳成荫的衣摆处的图案是描金昙花,原来这人喜欢昙花,只不过昙花一现并非长久之意。
云晟察觉到楼珩又在发呆,他不经意地看了眼楼珩惨不忍睹的脸,嗤笑道:“楼珩,你先别操心别人了,你瞧瞧你被打成这幅样子,师尊要是看见了你就完蛋了。”
楼珩这才后知后觉,当时只顾着出气完全忘了这一茬,他哪儿知道裴同玉这个混蛋玩意只会往脸上落拳,
“师兄,要不我先去揽月阁上点药再回去……”
云晟直接打断了楼珩的话,他一想起上次崴了脚的楼珩被他们带回揽月阁,师父跟师尊下了盘棋,回来就罚他们抄书一百遍,那可是一百遍啊!他可不想再抄书了。
“别别别,上一回师父把我们一通臭骂,师尊又不会打你骂你,顶多就是训斥两句,你怕什么?”
旁边的迟绪闻言笑出了声,他想起师父每次吐槽司渊仙尊这人最心疼的就是楼珩这个宝贝徒弟,刚带楼珩回蓬莱的时候就开始给他喂灵药,后来怕楼珩适应不了修为炼制的灵药,便用药材入食做成药膳。
舜之帝君还说某人如此悉心照料不像是收了个徒弟,倒像是养了个孩子。
“这位是?”云晟好奇的打量着身侧的少年,直言道:“楼珩,你怎么不给我介绍一下这位兄台。”
楼珩闷闷不乐道:“这位是昆仑山舜之帝君门下弟子,他叫迟绪,年龄……”
“我今年十五岁,跟着师父修行已近十载。”迟绪及时接过话茬,他突然想到今日一行是为了去看楼珩口中的‘毕方鸟’,叹道:“原本说好了去看毕方鸟,都怪那个姓裴的!阿珩,下回我再来你可要带我去看毕方鸟。”
云晟一听到毕方鸟也来了兴趣,道:“原来迟师兄是想看那毕方,那鸟平日都是我在照料,下回你来直接让楼珩带你去揽月阁,要是你喜欢就带回去养两天,我最近功课繁多,正愁每人照料它。”
迟绪眼前一亮,“此话当真?那咱们约好下月十八,可好?”
“自然可以,下个月只有御剑这一项考核,只要迟师兄来,我随时奉陪。”云晟一口应下。
听着他们二人聊得起劲,楼珩越发心慌,他好端端的离开,结果鼻青眼肿回到镜花台。
还不知道师尊是何态度,万一师尊一怒之下也罚自己抄书,不对,抄书就算好的了,万一师尊一怒之下罚自己去洒扫前院,万一师尊一怒之下罚自己御剑十个时辰……
楼珩绞尽脑汁思考了一路,最后云晟想出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回寝殿,先把药上了再去给师尊请安。
这个办法是云晟想出来的,自然也是他去跟师尊坦白此事,站在门外惴惴不安的云晟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师尊自然不会跟楼珩计较,应该也不会跟自己这个小辈计较吧……
云晟鼓足勇气敲了敲殿门,“师尊,弟子有事要禀告。”
“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