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夜色深沉，房间内一片静寂，空气中却弥漫着某种激烈过后、尚未散尽的暧昧而靡乱的气息。
身下的人沉沉地昏睡了过去，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他的脸颊还因为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情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眼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未干的湿润。
身下是温热柔软的身体，而寒幽维持着将他压在身下的姿势，许久未动。他重重地喘息着，额角的青筋因为极致的隐忍和方才的失控而突突直跳，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几缕黑发狼狈地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该死……”寒幽从牙缝里挤出一声低语，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懊悔与自责。
眼前这完全失去控制的情况让他感到一阵慌乱。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让这个人喝那么多酒……或许，他不该同意与这个人同居……或许，从头到尾，他就不该……发生那场该死的车祸……
一切，都因为这个人……彻底失去了控制。
寒幽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数日前那个雨夜——
夜，十一点三十七分。
无影灯冰冷的光芒终于从视野中撤去，寒幽摘下被汗水浸湿的蓝色手术帽，略微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颈椎。骨骼发出细微的“咔哒”声，在这间隙，器械护士已经手脚麻利地开始清点手术器械，发出叮叮当当的轻响。
“寒医生，辛苦了。分离钳，12把，齐。”年轻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
寒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走到洗手池边，金属感应龙头自动出水，冰凉的水流冲刷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这双手，刚刚在三个小时内，精准地完成了一台复杂的颅内动脉瘤夹闭术。病人的生命体征已经平稳。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俊朗却没什么表情的脸，肤色是那种缺乏日晒的冷白，薄唇紧抿着，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刚才手术中凝聚着手术刀锋般的锐利与专注，此刻也只剩下沉沉的疲惫。
这座a市医院的神经外科里，寒幽是最年轻的主任医师，也是公认的一把刀。天才二字，是他唯一的标签。没有人能过多探究他的私生活，因为他本身就像一台精密的手术仪器，高效、准确，但也冰冷、缺乏温度。
换下手术服，穿上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寒幽拎起自己的黑色公文包，里面除了几份最新的医学期刊，再无他物。
走出手术楼，夜风带着初夏特有的微凉拂面而来，驱散了些许手术室内的消毒水味。他沿着医院内部的小路慢慢踱步。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下一盏灯截断，周而复始。
不远处，住院部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偶尔能看到窗内家属陪伴的身影，模糊的光晕透着一股暖意。寒幽的目光在那片暖光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漠然移开，仿佛那是什么会灼伤他的东西。他的童年似乎与这类温馨场景绝缘，记忆里更多的是空旷的房间和漫长的等待，迫使他很早就学会了独立与沉默。
回到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密码锁发出轻微的电子音。房子很大，现代极简的装修风格，黑白灰是主色调，一如他的人。空气里只有他早上离开时残留的淡淡雪松香水味，冷冽而孤寂。
他从冰箱里取出一份预先做好的三明治，配上一杯温水，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地咀嚼着。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喧嚣而繁华，却与他格格不入。他像一个旁观者，冷静地看着这个世界的悲欢离合，却从不参与其中。
吃完东西，将餐盘仔细清洗干净，归置原位，一如往常……他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开始查阅最新的医学文献，或者处理一些科室的行政事务。他总是提前规划好一切，习惯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无论是工作还是……他的生活。
夜深了，城市的喧嚣渐渐褪去。寒幽合上电脑，他冲了个澡，躺在宽大而冰冷的双人床上，他闭上眼睛，黑暗中，偶尔会有些模糊的、令人不快的片段闪过，但他早已学会如何将它们压制下去，如同处理一个需要被切除的病灶。所以，他宁愿清醒地忍受孤独，也不愿在虚幻的梦境中失控。
对寒幽而言，活着，或许只是一种惯性。一种对自身专业极致追求的惯性。至于其他，他早已习惯不去奢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