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闹钟还未响，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苏嗅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顶着一头乱翘的亚麻色短发，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
“妈！早啊！吃了没？今天做了啥好吃的？……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肯定按时吃饭，放心吧您嘞！”电话那头传来母亲中气十足的叮嘱，苏嗅一边含混不清地应着，一边在衣柜里翻找今天要穿的衣服。他声音里带着没睡醒的鼻音，但语调却像浸了蜜糖，甜滋滋的。
“爸呢？又去公园遛鸟啦？让他少抽点烟……行行行，我挂了我挂了，上班要迟到啦！爱你们哟，木啊！”挂了电话，苏嗅长长地舒了口气。那点因为刚醒而朦胧的睡意，瞬间被父母熟悉的唠叨驱散得一干二净。每天早晚跟父母通电话，是雷打不动的习惯。
哼着不成调的流行歌曲，苏嗅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个人卫生，换上一件印着可爱柴犬头像的T恤和牛仔裤，抓起背包就冲出了门。他租住的房子离宠物店不远，骑单车十分钟就到。
“早！安逸哥！糖糖姐！旯粜医生！”苏嗅像一阵小旋风刮进“萌宠之家”宠物店，元气满满地跟店里的每个人打招呼。店长安逸是个三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笑起来一脸和气的男人。他正对着电脑核对昨天的账目，闻言抬头推了推眼镜：“小嗅来了啊，今天精神不错。待会儿有批新的猫粮狗粮到货，你跟旯粜医生一起清点一下。”
“好嘞，安逸哥！”苏嗅爽快应下。
收银台后的唐糖今天穿了一条嫩黄色的连衣裙，长发微卷，笑容甜美得像她的名字一样。她对着苏嗅眨了眨眼，声音也甜腻腻的：“小嗅弟弟早呀，昨晚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黑眼圈都快掉到下巴啦。”苏嗅做了个鬼脸：“糖糖姐你就别打趣我了，我那是天生丽质难自弃的卧蚕！” 他知道唐糖是店里的八卦中心，表面上笑嘻嘻人畜无害，实际上观察力敏锐，偶尔还会冒出几句腹黑的吐槽，逗得大家哭笑不得。
“切，少贫了。”唐糖递给他一个刚出炉的豆沙包，“喏，你的早餐。”
“哇！糖糖姐你最好了！”苏嗅接过包子，幸福地咬了一大口。角落的诊疗室里，宠物医生旯粜正低头给一只蔫蔫的布偶猫做检查。旯粜大概二十七八岁，身材清瘦，穿着白大褂，头发有些自然卷，总是微微蹙着眉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不爱说话，性格有些沉闷，甚至可以说是闷骚。苏嗅刚来的时候，一度以为旯粜医生不喜欢他，后来才发现，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旯粜医生早！”苏嗅凑过去，小声问，“咪咪（布偶猫的名字）怎么了？又不肯吃饭啦？”
旯粜头也不抬，声音低沉：“有点应激，肠胃不适。老规矩，喂点益生菌，观察一下。”他的话总是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行。苏嗅也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旯粜医生的风格。他知道，旯粜医生虽然看起来冷冷的，但对小动物却格外有耐心和爱心。有一次，一只被遗弃的中华田园犬受了重伤，奄奄一息，是旯粜医生熬了两个通宵把它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从那以后，苏嗅就觉得旯粜医生其实是个内心火热的人，只是不善于表达。
很快，宠物店陆续迎来了客人。苏嗅的主要工作是动物护理，包括给宠物洗澡美容、喂食、清理笼舍，偶尔也需要协助旯粜医生做一些简单的护理工作。他特别喜欢和小动物待在一起，无论是活泼好动的金毛，还是傲娇黏人的猫咪，他都能很快和它们打成一片。“小白，过来，洗香香啦！”苏嗅熟练地给一只萨摩耶套上专门的项圈，引它去洗浴区。萨摩耶开心地摇着尾巴，用大脑袋蹭他的腿。
“小嗅啊，我家咪豆最近掉毛有点厉害，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皮肤病啊？”一位熟客阿姨抱着她的贵宾犬走进来。
“张阿姨您放心，我先帮咪豆检查一下毛发，旯粜医生也在，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会看的。”苏嗅笑眯眯地接过咪豆，手法轻柔地安抚着有些紧张的小狗。他忙得像个小陀螺，一会儿安抚受惊的幼猫，一会儿给调皮的二哈梳毛，一会儿又陪着寄养的龙猫玩耍。他似乎有无穷的精力，脸上的笑容也从未消失过。在他看来，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每一个都值得被温柔以待。
中午，送货的卡车到了，苏嗅和旯粜一起将几十箱猫粮狗粮搬进仓库。沉重的货物压得苏嗅气喘吁吁，但他依旧乐呵呵的。旯粜默默地承担了大部分重活，只是在苏嗅搬不动的时候，会不动声色地搭把手。
“旯粜医生，你力气真大！”苏嗅擦了把汗，真心实意地赞叹。
旯粜只是“嗯”了一声，耳根却悄悄红了。下午，店里稍微清闲了一些。苏嗅趁着空档，给一只刚到店里，有些怯生生的小奶猫喂奶。小猫咪只有巴掌大，闭着眼睛，努力地吮吸着奶嘴。苏嗅的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真可爱啊……”他喃喃自语，然后拿出手机，对着小猫拍了好几张照片，挑了一张最萌的，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我又多了个干儿子！”
他喜欢这种被生命包围的感觉，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氛围。如果让他一个人待在安静的房间里，他会觉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所以，即使工作有些辛苦，他也甘之如饴。
傍晚时分，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乌云密布，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要下雨了，小嗅，你们早点回去吧，别淋着了。”安逸哥看了一眼窗外，提醒道。
“好嘞！安逸哥再见！糖糖姐、旯粜医生明天见！”苏嗅收拾好东西，跟众人道别，刚走出宠物店大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哇，这雨也太大了！”苏嗅惊呼一声，赶紧跑到屋檐下躲雨。他正琢磨着是冒雨冲回家还是等雨小点，手机突然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你好，请问是苏嗅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焦急的女声，“我是‘爱之家’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志愿者，我们接到消息，在城南废弃工厂那边，好像有一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被困在雨里，情况很危险，我们人手不够，离得最近的登记志愿者就是您了，您能过去看看吗？”苏嗅一听有小猫被困，顿时把回家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他最见不得小动物受苦。
“城南废弃工厂是吧？好的，我马上过去！你们别担心！”他挂了电话，看了一眼倾盆大雨，咬了咬牙，将背包顶在头上，一头冲进了雨幕之中。
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那只小猫，一定很冷，很害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