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部长，数据检测到，智脑正在遭受不明攻击，现在防御即将瓦解。"
一道声音好似平地惊雷，叫本就不太平的信息部，更加沉寂。
相较于上一次，殷这次的精神面貌绝对算不上好，虽然他依旧将黑发全部梳至脑后，只是下巴冒出的点点黑色胡茬，却没办法骗人——过去最得体的信息部部长，现在因为家里面的事情，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甚至顾不上照镜子。不然的话，他是一定会挤出时间，把刚刚冒出来的胡茬剃掉，而不会让单位其他人，看见他如此失态的一面。
所有人都这么想，却没有一个人敢主动去对殷说这件事情。
他们只能一颗心提起来，听着可能会让殷再度暴怒的消息。
果不其然，下一秒，办公室响起巨响。
或许是什么东西掉到地上？
也或许是部长在起身的时候，大腿撞到了桌子？
不然的话，怎么会发出这种声响来？
所有人想着，耳朵里面，也适时传来殷的声音，“你们在开什么玩笑？”
“部长，没有开玩笑。”对方再度汇报：“智脑自己反馈的，自己正在遭受攻击。它的防御能力正在逐步瓦解，只怕要不了半个小时，它的防御效果就会完全消失，一点不留。”
“你……喂？哦，副主席啊，您有什么事情安排吗？什么……这怎么可能，你知道的，智脑的防御能力全星际找不到第二个比它更强的……嗯，是……有可能……好，我待会儿会排查一下，升级一下智脑的防御系数……嗯，您不用担心，估计只是太久没有去过问智脑，它在发小脾气而已。”
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面。
“好，您放心吧，这不是什么大事。”
话音落下，他也不得不从暴怒中恢复。
只听得他步履极快，快速从门内走出，经过所有人面前，而后又飞速进入另一个绝密空间。
那里——放着全星际的智慧结晶，放着维护支撑星际城市管理运营的最大杀器，放着艾福伦家族的保命符：智脑。
没有人见过智脑究竟是什么样子。
有人说，智脑是一个人的名字，因为对方有着极其聪明的大脑，所以直接叫做智脑。
可没有多久，这种说法便被否认：哪怕是再天才的人，也不可能不吃不喝、不睡不拉，连轴转十几年一声不出，一点不响。
也有人说，智脑是一只可爱的猫咪。
这种说法，还来不及传播，便被喷得一句话也不剩。
更多人说：星际时代，智脑肯定是电子生命，这是无可厚非的，有什么值得争议的？
可问题就是，除了艾福伦家族的人——又或者说，除了殷，谁也没有见过智脑。
如果是电子生命的话，何必藏着掖着，谁也不见？
关于智脑的猜测已经流行了几百年，但是众说纷纭，没有定数。
殷也从未出面解释，甚至连维护智脑，也是由他亲力亲为——可以说，如果没有殷的话，那这个宇宙或许会在下一秒陷入黑暗。
政权变化，但殷会屹立不倒。
他们这些跟着殷手底下吃饭的人，也会屹立不倒。
信息部，多么爽的肥差。
前段时间进来的那个新人，居然还觉得不满意，居然还撂挑子不干。
一看就没怎么在星际上挨过毒打，不知道自己现在拥有的一切，究竟是多么宝贵。
想到这里，众人嘴角不撇，勾出一种类似于讥诮、不屑的笑容。
谁知下一刻，四周陷入黑暗。
黑暗之中，一片哗然。
“这是怎么了？”
“怎么没电了？”
“注意！！各部门注意！！我们现在正在被攻击，防御护罩已经瓦解，现在都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我们需要尽快启动备用防御装置，快！都动起来！！！”
听见这句话，所有人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黑暗之中乱窜。
视线受阻，眼前没有更多的照明工具，他们只能慌慌张张地，靠着自己记忆胡乱摸索。
只听得接连不停的碰撞声响起，而后是小声的。
“谁撞我？”
“原来是你撞到我。”
“哎哟，谁把东西扔这里又不知道带走？”
“……你把我的养生壶给我踢烂了！！”
吵吵嚷嚷，不像是主星最核心的信息部门，倒更像是汇聚了一堆被驱逐人口的荒星。
“别争了，快回岗位！”
不知道是谁这么吼了一句，刚刚还乐呵呵、好似在玩闹的人，立即闭嘴。
小心翼翼地摸着门缝边缘，回到自己位置。
只是问题，却没有解决。
“领导，我的页面故障，无法正常显示。”
“李哥你快过来看看，这满屏的熊猫是怎么一回事？”
“……全是乱码，动不了啊。”
“不行，我的电脑显示已经报废。”
所有人遇见千奇百怪的问题，而能够解决这个问题的人，屈指可数。
这里乱成一锅粥，到最后，彻底摆烂。
“怕什么？不是有智脑在吗？我们这个情况已经是避免不了的，大不了等部长将事情处理好之后，再让智脑修复一下，也不怎么费事。”
“就是就是，其他级别的防御效果，还是不如智脑的好。”
“算了，部长都已经去启动智脑了，要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给部长帮倒忙，分散局内资源。”说话的人仗着现在骤变处于黑暗之中，居然就这么懒散地坐下，翘起二郎腿，语调轻松，“我先去星网上看看，了解一下现在群众情绪，如果有突发情况的话，才能够第一时间响应上报。”
说完，一道亮光，就这么在漆黑的空间内照亮。
也照亮了第一个登陆星网的人的脸。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渐渐的，这片空间越来越亮，所有人都将星网打开，开始了解“群众”，倾听群众的声音。
屋子里面，比没有断电的时候，更加亮堂。
只是他们听到的、看到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令人害怕。
“这是什么话？你们看见消息没，怎么在说联合政府的信息泄露？”
不知道是谁问了这么一句，立即有人应和，“简直是无稽之谈，谁不知道联合政府的防御级别是星际最高，过去不知道多少波恶意攻击都被轻松抗下，怎么可能现在莫名其妙的信息泄露？”说完自己的观点后，他立即冷哼一声，“假消息，这些新闻媒体人没有职业羞耻心，总是弄一些假消息来骗人。”
“……”
“……超哥，这好像不是假消息。”黑暗之中，另一人的声音好似鬼魅。
旁人也跟着附和：”对……我去搜了一下，我们的信息都在里面……”
“假的吧？”
“你是不是和嫂子五年前结的婚？”
“是，可是这个你们都知道，不是什么稀奇的消息。”
“……可我们不知道，你让嫂子去做了变性手术……超哥，原来嫂子这么爱你，你平时还嫌弃他人老珠黄……”
“……哪里看的？”
“星网上流传的绝密档案。”
“……发我一份。”
“不了吧。”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
“他在网上有个吐槽号，上到殷部长，下到单位门口偶尔会经过的那一条狗，都被骂了个遍。”
“……”
“这也是在绝密档案里看见的？”
“对。”
“……完了。”所有人在辛灾乐祸后沉默不到半刻钟，从自己的心底里，发出这么一声感叹。
同时，带着深深的疑惑。
“智脑崩了？”
他们问。
星网上的人，也在问。
联合政府里面的工作人也，也在问。
信息部的电话不停地响，所有人的通讯工具，纷纷亮起来，涌入无数条的询问消息。
“完了完了，我一个在政府工作的朋友，问我们究竟在干什么。说他们领导在外面养小情人、开设地下赌场的事情，都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了。”
“这还不算什么。我老婆的领导，侵吞星际资产数量之大，你们想都想不到。”
“多少多少？”
“多少个屁啊，现在是八卦的时候吗？快去帮殷部长的忙，不然的话，我们信息部要被其他领导一锅端！！”
“对哦。”
他们终于不再沉迷于星网，而是快速朝着殷所在的房间靠过去，小心翼翼又不免抱怨道：“部长，你处理好了没？现在有几十个部门的一把手都在问我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
屋子里是一片沉默，无人回答。
工作人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轻易拿主意。
只能趴在门前，试图透过紧闭的门缝，知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部长？军队那边也来消息了。”
“现在很多……不太上得了台面的讯息突然爆发，智脑又没有第一时间出手处理，外面沸沸扬扬的，那些个大佬们，都在等着您出手处理呢。”
“部长？”
众人在门外喊了两三声，发现确实没有人回应。
眼看着通讯不断，外面各方势力步步紧逼。
几人视线交接，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部长，你不回答，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你等一等，我们这就进来救你！！”
话音落下，这些人也顾不上以前的小心翼翼，直接按下旁边按钮，便打开从来没有打开过的这道门。
那神秘的东西，就这么，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巨大的空间好似纯白的世界，一无所有。
只有站在中央的男人，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好似遭遇重大挫折。
众人连忙围上去，“部长，怎么了？”
男人似乎苍老了十岁。
他眼底倒映着纯白空间，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完了。”
全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