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舒面色骤变……如果能够从她那张模糊的脸上，看清楚面色的话。
但旁的不论，她整个人状态确实发生改变。
虞姝感受着卡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发自内心地想问：热武器时代，为什么要用这么原始的杀人方法？
但她没问。
毕竟她现在太脆弱了，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
甚至于出口解释，都需要小星帮忙。
“你在干什么，快放开她，她现在身体状态很差，你这样莽撞的话，她会死的！！”
大概是“死”这个字触动了梁舒的神经。
她卡在虞姝脖子上的手，卸了点力道，却没有完全撤下。
她保持着卡着虞姝喉咙的姿势，问小星：“她不是星薛，星薛去哪儿了？”
……似乎自己之前，和星网上同梁舒对话的时候，她也是很快认出自己不是星薛。
没想到再见面，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说出相同的话。
虞姝尽力维持呼吸，没有回应。
小星急的站立起来，去扒梁舒的手：“你先把人放开！”
“星薛去哪儿了？！”梁舒固执地问，手上立即渐渐加大。
虞姝感觉自己眼前开始犯晕，迷迷糊糊的，听不清声音。
“你再不松手的话，她就死了。”
虞姝轻声地说，气若游丝，却精准地传到梁舒耳朵里面。
脖子上的力道卸了下去。
梁舒收回自己骷髅似的手，戒备地盯着对方：“她在哪儿？”
猛得自由，虞姝不受控制地低咳，大量空气涌入肺部，她缓了好一会儿，这才适应。
已经是力竭状态，她无力地靠在轮椅上，直直望着梁舒。
“你熟悉的星薛已经死了，现在，是我。”
“她在哪里？”梁舒不愿意松口，依旧在问。
虞姝则冷静道：“被害死了。”
“谁害的？”
虞姝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她勾起嘴角，抱着小星，缓缓摩挲，“我不确定，究竟是一个，还是很多个。”
“……”梁舒沉默地站在原地，一语不发。
“你想干什么？找到我，然后杀了我吗？那很不巧，过去的星薛已经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就是我这个虚弱、没有任何战斗力……”
小星适时补充：“而且双腿残疾。”
虞姝一顿，但还是认命加上：“并且双腿残疾的废人，你如果想要杀掉我的话，请随意。”
梁舒往后退了两步。
她身形摇晃着。
很显然，她虽然恨星薛，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打算过要杀死星薛。
至少，她表现出来的是这样的。
至于她心里怎么想，就不是虞姝可以猜测的。
“你想怎么做都可以，但是……”虞姝看着眼前的人，缓缓道：“你要杀我，我也不会反抗，毕竟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是一个废人，但我只希望你能再等一等，等到我把那些该杀的人都杀光，我会顺从地让你杀死我。”
梁舒没有说话，似乎从始至终，就不具备说话这个功能。
虞姝自顾自地推着轮椅，往前走去：“到时候，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我明明还站在这里，却说星薛已经死了。我会将你不知道的一切告诉你，至于你愿不愿意说你的事情……看你自己吧。”
她将后背留给梁舒。
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偷袭——还是那句话，担心也没用，现在她也打不过。
而且就在刚刚，梁舒以一抵十，把言兆那一群人都给收拾了。
虽然这里是虞姝的根据地，人数比起刚刚的作战部队要多许多，但是，虞姝并没有把握，他们一定能够降服梁舒。
而如果降服要付出巨大代价的话，虞姝觉得，其实也不用非靠武力。
她连蒙带猜，脑瓜子转得飞快。
“我们本就不是站在对立面的，如果过去，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认，而且我也会付出对应的代价。”
她说：“只是现在，我想先让其他人付出代价。”
“你要杀谁？”
虞姝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背对着梁舒的人，缓缓一笑。
“我要端了艾福伦家族。”
她原地转身，看向梁舒，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有印象。”
“什么？”
“你有一个姐姐，也叫梁书，诗书的书。”
站在远处的人，身形顿住，或许是在思考，也或许是单纯的放空。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都没有反应，仿佛已经睡着。
“姐……姐？”
“对，你的姐姐。”虞姝看着眼前的女人，虽然嘴里说着不需要她做点什么，可是意图却非常明显，“你的姐姐，被艾福伦家族炸死了。”
她冷静地说：“为了杀死我，他们炸死了你姐。”
“……姐姐？”
梁舒的声音迟缓而沉闷，她明明没有鼻子，却听起来好似鼻腔发堵。
“姐姐……”
她无意义地重复这句话，慢慢咀嚼，似乎只要多喊几次，就能够恢复记忆。
姐姐……
她有个姐姐吗？
好像是有的吧。
有吗？
梁舒身形摇摇晃晃，从她一片混沌的记忆里面，似乎真翻出来一个女人。
她总是笑着喊自己妹妹，将捡来的糖果洗干净后交给自己，然后……然后呢……？
哦，星薛说她死了。
死了啊。
记忆力的人形突然四分五裂，梁舒眼前只有透明的的玻璃，和五颜六色的液体。
没有星薛。
没有姐姐。
只有她一个人，从始至终，没有变过。
还有……冷冰冰的……冷冰冰的……
痛苦让梁舒的四肢颤抖，她干枯的关节开始膨胀、扭曲，枯瘦四肢上生出千千万万细密的鳞片……和变种不一样，她的鳞片是黑色的，而且，只有关节处才有，两腮旁边一点点，其余部分……空空荡荡。
梁舒发了狂。
她痛苦地嘶吼，整个人看起来焦躁烦闷，因为失去了视觉，所有两只手愤怒地左右乱划：她轻轻一划，地面留下深深沟壑。
比虞姝遇见的所有变种都要强！！
难怪她可以单挑言兆一行人，并且追上虞姝。
她的实力，哪怕是全胜状态的虞姝，也无法与之抗衡！！
不过……梁舒以前，是当兵的吗？
不是。
梁舒是信息研发类工作，在一定程度上，和于华升有些许相似之处，虞姝没有了解过，所以无法直接下定义。
但无论如何，也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有人改造了她，在陷害改造星薛之后，她在宇宙的另一端，也被改造，遭遇毒手。
意识到这一点，虞姝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她心情沉重。
而下一瞬，兀自发狂的梁舒，似乎听见了她的呼吸声，毫不迟疑朝着虞姝挥爪而来。
“是谁这么对你？”虞姝知晓，现在打嘴炮已经没用，在轻声感叹后，立即操控着座椅，原地悬浮升空，骤然离地面几十米高。
地上的梁舒见状，毫不迟疑，直接往上空一蹦。
居然紧随其后，直直朝着虞姝追来！
这人好像是会飞那般，弹跳力惊人！
好在自己坐下的轮椅，是真的会飞。
她熟练地操控着轮椅，在梁舒即将和自己齐平的时候，猛得往左急拐，避开梁舒的攻击后，拿出传讯机器，间隙之中指挥所有人。
“调出酒精、麻醉器、以及一切的束缚工具！”
她说：“现在可以出来了，危机已经解除。”
地下室里的人本来就因为虞姝一个人在上面而惴惴不安，现在听见虞姝传讯，所有人都精神起来，忙不迭往前冲，兵分三路，将虞姝所需要的东西准备好以后，便齐齐汇聚在基地外面的空地上。
地上没有人。
空空如也。
所有人正疑惑的时候，一道光影飞过——虞姝的悬浮轮椅，现在冒着蓝光，飞过他们头顶上方，而后往其他地方飞过去。
“总司令！”
“东西准备好，我会将人往你们这边带，到时候，务必将人抓住！”
虞姝的声音通过传讯机器，传到每一个人耳朵里面。
梅少女站在人群中，小声提议：“我们商量的这么大声，对方应该也能听见吧？”
“准备好——”
梅少女的担心或许是有必要的，可是现在时间紧急，已经没有机会再商量。
虞姝操控着轮椅，勉强躲过几波梁舒的攻击后，便一股脑地往下冲，掠过人群上方。
梁舒紧随其后。
“哗——”
酒精好似水龙，从地面往天上喷涌而去。
铺天盖地的细网，紧随其后，试图将这个看不出模样的东西，给捉住。
远处的狙击手们扣动扳机，不过扳机里面装着的不是什么子弹，而是高浓度麻醉剂。
他们一只眼闭着，另一只眼睁开，全神贯注。
扣动扳机！
天时地利人和，所有的安排在这一刻高度重合。
眼看着梁舒被罩在网罩之下，后背、四肢扎了不知道多少麻醉剂，天上下起酒精大雨，就这么浇在所有人身上。
梁舒不动了。
她蜷缩在网织就的床铺里面，一动不动，像是还在母亲羊水里面的婴儿那般。
“这是什么东西？”
梅少女最先挤开人群，好奇地盯着梁舒，面露嫌弃。
“看起来不想是个人，也不像是动物。”
她瘪嘴，“看起来好恶心。”
下一瞬，网里的人眼睛猛得睁开，和梅少女嫌恶模样相对上。
“死……”她扭曲的脸上，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不要！”
虞姝操控着轮椅快速下坠，却比不过其他人更快的攻势——铛的一声，归于寂静。
易东风穿着一身黑西装，面容沉凝，表情不悦。
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沓文件，慢条斯理地将文件收回来。
而被文件重击的梁舒，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被砸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