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白凇能弄出来的动静真的小不到哪里去,林泠只能寄希望于白霓睡眠比较好或者说比较照顾他俩的面子别光明正大揭穿就好。简直就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林泠想。他掉眼泪根本引不来一丁点的柔情,这人只会一边哄一边下手更狠,要有多缺德有多缺德。

    林泠绝望地压抑着自己的呻吟,在心里骂着这个丝毫不知道体谅的人。

    早上的时候林泠醒得很晚,一睁眼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白凇早就已经起床,看见他醒了才走进房间,想伸手就被拍掉了。林泠想到昨天晚上的遭遇就又羞又气,脖子耳根全都红了,一点都不想理睬某个造孽的。白凇走进来的时候没有把门带上,白霓探头进来:“睡醒了?”

    林泠一个激灵,下意识扯了一下领口想遮住某些不可说的痕迹,应道:“……是的,醒了,我准备起床了。”

    白霓扬扬手:“没关系,再躺会儿也没关系。”

    但是林泠在这种事情上面实在是有点包袱,不好意思在长辈面前睡醒了赖床,哪怕浑身和散架了一样疼依旧拼尽全力爬了起来,让白凇给自己拿了一件高领毛衣,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客厅,有气无力和白霓打了声招呼。白霓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是因为什么原因,瞪了自己倒霉儿子一眼,白凇装没看见,走到老婆边上帮老婆揉腰,不出所料地遭到了驱赶。

    林泠给自己后腰垫上枕头,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白凇不敢怠慢一直在旁边照顾,看着气呼呼地老婆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装出一副知道错的样子哄了老婆好久林泠才算是没那么炸毛了,默许他在边上照顾一下。

    白霓在做菜的间隙有些担忧地出来看了一眼林泠,关心道:“小林你这腰怎么样了?家里有几副贴药你可以先拿着用一下……这小子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身子骨弱还下手这么重……”

    白凇无奈出声:“妈。”

    林泠脸腾的一下就红了,恨不得就地打个地洞钻进去,头都抬不起来。白霓看他这脸皮薄的样子直乐,为了给林泠留一条活路走回了厨房。林泠等白霓走开了之后咬牙切齿对白凇说:“接下来几天你想都别想。”

    白凇:“好狠的心。”

    林泠在气头上根本不吃这一套:“滚。”

    中午饭依旧是几个家常小菜,林泠吃完之后实在扛不住就回床上靠着了。白霓把自己倒霉儿子拎出来,恨铁不成钢道:“昨天晚上他人都要被你折腾散架了吧?……你就不知道温柔点,他又不是和你一样没皮没脸的,到时候哪天老婆跑了有你哭的。”

    白凇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听进去了实则压根没有。白霓也知道这小王八蛋的德行,只见白凇说:“这个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妈你想想看如果你是我你娶了这么漂亮一个老婆,你能做到节制吗。”

    白霓:“……”

    无话可说。

    “做不到也得做到……你看看人家都气成啥样了,知道老婆好要懂得爱惜。”白霓叹气道,“你也是个难教的。老实点就好了,感情这个东西最怕的就是不够真诚,希望你感情路可以顺利一点吧。”

    白凇老实地点了点头。

    白霓为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说完这些之后利落挽了一个马尾,走回了自己房间。白凇重新走回自己的房间,就看见林泠一边抚摸着脖颈上暧昧的痕迹,一边冲着 窗外出神,见白凇走进来,没好气地说:“拿碘酒过来,你把我脖子咬破皮了。”

    白凇决定做一段时间的老实人防止被自己亲妈家法伺候,找来医药箱,认真细致地给自己便宜老婆上药。林泠的皮肤非常白,是那种几乎泛蓝的冷白,凑近看都能看见一些青蓝的血管埋伏在接近半透明的皮肉下面,和白凇的白不是一个概念。“教授,你的皮肤真的好白。”

    林泠知道这八成是和自己的白人血统有关系,从小也因为这种拍照都会曝光的皮肤而受到过不少歧视。当美貌超过一定限度后会起到反作用,美貌和其他一起出的时候会影响他人对于其他能力的初印象,林泠其实还挺烦这方面的,也是真的没觉得自己好看到哪里去,只觉得自己皮肤这么白看起来总是病歪歪的,如果能稍微有血色一点那真是再好不过。

    “我更喜欢你这种肤色,”林泠轻声说,抬手将拇指摁在白凇嘴边,然后轻轻凑上去吻住。

    真是要了命了。

    白凇的手攥紧成拳,竭力忍耐着把此人重新摁回床上的冲动。

    有些时候和林泠相处完全不是自制力的问题,而是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桂花香凑近时,心里会控制不住想拉着他一起去死,想和他骨血交融永远都不分开。理智崩盘仅仅需要对方一个简单的动作。

    他想这种成瘾性堪比毒品的人究竟怎样才能做到所谓的“理性”,他自从遇见林泠之后像是被改造了大脑一样,就这样不受控制沉沦下去,任凭自己的占有欲肆意生长而无能为力。

    如果林泠离开他的话,是否对他来说有些太残忍了。

    他实在是无法设想这种情况。

    他望着林泠那双沉静的蓝眼睛,情不自禁问:“……你可以永远不离开我吗?”

    林泠一愣,没想到他会突然突然问这种问题,整个人都在原地静止了一下。这个问题看上去只是一种请求,实际上把林泠努力不去想的一种可能性贴到了他的脸上。

    “在死生面前我们无法做主,但是我可以在有限的时间上陪伴你。”林泠说。“不用担心,我暂时还没有得绝症。”

    “只是你还太年轻了……也没尝试过和别人发展感情。没有什么是不可替代的,你有爱人的能力,能爱我就能爱上其他人,我只能认为你目前选择了我且很有决心想要和我走下去,未来会发生什么我们谁都不知道。

    “更何况出问题的有可能不是你,而是我。”

    白凇难过地发现林泠是平静的,似乎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用这种最理智甚至有些冷漠的方式和他诉说。

    忽然发现其实他真正看见林泠失态,也只是在那次极端的挤压下逼出来的。林泠抱着接受最坏结局的心态,义无反顾地爱他,可是越是这样不求回报的平静爱意就越让白凇感到心慌,似乎对方在这种无懈可击的状态下既可以因为爱他而拥抱他也有可能因为爱他而离开。

    相比于这种冷静,他更想听到的是对方明知困难依旧沉沦般义无反顾的海誓山盟。

    虽然这很不现实,而且他知道想要逼林泠做到这一步太困难了。

    他本想脱口而出一句“你信不过我吗”,刚要张嘴就避无可避地知道了答案。

    林泠从来都不是信不过他,而是信不过他自己。

    一直处在亚健康状态下的身体,过往沉疴压迫在林泠的精神上使其如履薄冰,孤独的处境,常年逼迫自己处于过度理智状态的大脑,林泠就像是一台陈旧不堪勉强运行的机器,保不齐哪天就倒下了。

    所以林泠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般把自己的一切都投身在学术上,只不过是为了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面尽可能多地为自己热爱的事业出一份力罢了。

    白凇搂住面前的人,感觉他就像冬日的一阵冰雾,似乎不知何时就会散去然后消失无踪。

    “……你可以相信我。”白凇低声着,似乎是对他也是对自己,“我不是普通人,不用拿常人的标准来看待我。我很珍惜留在你身边的机会,遇见你是也将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事。”

    林泠也搂住他,眼睛很慢地眨动两下,嗯了一声。依旧是态度模糊。

    白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是努力地心里的话告诉林泠,以争取对方的信任,哪怕收效甚微。

    林泠竭力让自己保持这个平稳的状态,锁住心里可能有的贪念,无数次重复着同样的话语刺激着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哪怕他日后遭遇不测,白凇的人生都应该如晴空万里无云,继续走他的阳关道。

    他一人又何其渺小,怎能拖着这样才华横溢的人和自己走不归路。

    林泠其实很骄傲,骄傲于自己的爱人是这样优秀耀眼的存在,他迷恋着对方的意气风发,又忍不住担心对方如此直率的爱意是否经过了足够的考量,是否经过了烂熟的思考。

    只能说白凇求他的那一瞬间……他真的有不管不顾和对方走下去的想法。

    或许是他为人师表的最后一丝理智将他拉回,他听着自己说的那段话,心脏缓缓下沉,下沉,一直到看不见为止。

    林泠想,这一切是如此荒谬,他又是如此无可救药。只有将心藏起来不看才能够勉强止住沸腾的爱意,他呢喃着“不应该这样”,闭上眼睛,偷偷允许自己理智脱轨一分钟,哪怕就这一分钟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