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汉口广场。”美玲无奈地看一眼竹君的胸部。
她们到达汉口广场不久，庆典活动就开始了。
这次活动目的，是庆祝国际妇女节，推动妇女解放。参与者包括宋庆龄、何香凝、邓演达、柳亚子等人。
大会主席黄慕兰宣布活动开始后，多位嘉宾应邀发表演讲。
何香凝在演讲中，她激情澎湃地说：“妇女解放是国民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女同胞们，我们要努力打破封建礼教束缚，争取教育权、职业平等权。”
主席黄慕兰，是汉口妇女协会总干事。她在演讲中高声强调：“妇女解放需通过组织化行动。我们作为女性，要积极参与社会变革，推动妇女参政运动。”
其它人的演讲中，有的提出：妇女应与男妇共担国家责任；有的讨论：妇女道德革新与家庭责任。
一位演讲者在提到男女平等时，声音洪亮地说道：
“自民国建立以来，我辈矢志不渝，力求为天下妇女撑起一片天！从摒弃那束缚身心的裹足陋习，到废除三从四德旧规；从教育之门的开放，到社会舞台的广泛参与，每一步都凝聚着我们共同的汗水与智慧。”
台下人群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竹君和美玲也被气氛感染，跟着鼓掌。
“听到这些话，倍受鼓舞。” 竹君兴奋地说道。
“女性的地位，正在提高。” 美玲开心地也点点头。
庆典活动落幕，盛大的庆祝游行开始了。游行路线，由广场出发，经租界，向市中心行进。
人群开始向游行路线汇聚。街道上，旗帜如彩虹般交织在一起。
今天的主角，当然是女性。她们身着节日的盛装，手上还拿着鲜花和彩带。喜气洋洋地走在游行队伍中。
其中一小队，身着军装，气宇轩昂。她们，是黄埔军校的女学生代表。
普通学校的学生们，穿着整洁的校服，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朝气。工人们带着工具与汗水的痕迹，眼神中满是生活的坚韧和未来的憧憬。商人们平日忙于经营，此刻也放下手中的账本，加入游行的行列。
游行队伍缓缓前行，沿途不断有市民加入进来。街道两旁的观者，不断地鼓掌欢呼。警察们站在街道两旁维持秩序，脸上却也露出难见的笑容。
竹君和美玲，也追随着游行队伍向前移动。
“今天，参加活动的人真多！”竹君不由得发出感慨之声。
“这次活动的主席黄慕兰，也是筹委会主任。她之前就在报上介绍，说这次活动会有20万以上的人参加。”美玲显然是闺蜜的最佳解说者。
游行队伍，在有序前行。突然，队伍的最前面，出现一阵骚动。
十多名身材曼妙、容颜娇好的女士，裸露着上体，冲入队伍。她们手中高举彩旗，嘴里大呼口号：“男女要平等！”、“妇女解放万岁！”、“妇女要解放思想！”、“废除束胸！”、“放乳万岁！”、“我们也要参军！”
几名裸女还向其它人散发传单，反复说道：“身体解放，是妇女权利的第一步！”
这十几位裸女，裸露的上体。那一对对胸凸，如同久困于黑暗地牢的女囚，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它们左摇右晃，自由而骄傲。
观众的反应五花八门。有的赶紧遮住眼睛，身体转向别处；有的先是遮住眼睛，后又从指缝中偷偷窥看；有的先扭过头去又扭回头来，眼珠儿随着胸凸晃来晃去；有的一边拍手一边大笑跟着疯跑；有的则一边咒骂一边避让到一边去。
游行队伍遭到裸女突袭后，出现了混乱，暂停了下来。
活动主席黄慕兰得知情况，立即安排纠察队进入队伍，将裸女们围遮起来。一群女性跟进来，她们手里拿着衣服，强行给祼女们穿上。
随后，一群警察跟了进去，将这十几名裸女强行带走。
游行队伍恢复了秩序，继续向前行进。
竹君和美玲，也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所震惊。好一阵子，她才缓过神来。
“她们真勇敢！” 赵竹君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新女性榜样！” 美玲也攥紧了双拳。
第二天，蔡美玲拿着一份《申报》来到竹君宿舍。竹君一眼就看到一篇文章的醒目标题：《武汉三八节惊现裸体游行》。
竹君从报道中知道，这些裸女中，领头的叫金雅玉，是武汉最有名的妓女之一。其它十几位裸女，也是来自汉口“花楼街”的妓女。
“她们被抓到警察局了。等待她们的，不知会是什么？”竹君的担心，溢于言表。
“希望她们，能早日出来。”美玲也望着窗外的蓝天，喃喃祝愿。
裸女游行之事，已成媒体热点。
《妇女新声》发表《裸体是勇气还是坠落？》，发起讨论。
《民国日报》、《市民日报》、《良友》杂志、《北洋画报》等，表示同情和支持，认为这是妇女解放的表现。
《顺风日报》、《正谊周刊》等媒体，则痛斥她们“伤风败俗”。一些媒体，甚至批评政府和妇女协会：组织和监管不力，导致出现这种恶劣事件。
武汉国民政府，面对一些媒体“组织不力”等指责，一方面出台《汉口特别市取缔裸体游行布告》，一方面下令彻查此事。
金雅玉、顾灵芝等人，被关进警察局后，仍然拒绝穿上衣服。
审讯期间，金雅玉等人坚持不穿衣服。金雅玉大声说道：“我们穿上衣服，就表明我们之前不穿衣服是错误的、羞耻的。但是，我们没有错！”
尽管她们拒绝配合，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基本清楚了。
原来，民国政府在武汉落下脚后，有一所军校开始招收女兵。金雅玉、顾灵芝等十几位姐妹，准备弃暗投明，就相约去报军校。不料，招兵人员听说她们是妓女，立即将她们赶走了。
后来，一所政府的培训班，又在招收女性学员。金雅玉、顾灵芝等人又去报名。但是，又因为她们的特殊身份，被拒绝了。
一位名叫黄震龙的青楼常客，听她们说起报名被拒的事后，说道：“你们这样的身份，即使允许报名，进了学校，仍然会被鄙视，被边缘化。要改变这种情况，只有走极端方式。”
“什么极端方式？” 金雅玉、顾灵芝等人赶紧请教。
“3月8日，政府要组织集会、游行。你们可以裸露上身，冲进游行队伍，要求男女平等，要求不束胸，要求妇女解放等等。政府出面后，你们再提出要求参军的事。这样一来，既出了名，还可以进军校或培训班。一举两得！”
弄清楚情况后，金雅玉等人被提出公诉。一部分政府官员，要求对她们严惩。但宋庆龄希望“淡化处理”，湖北妇女协会等，则请求从宽发落。
妇女协会还主动为金雅玉等人出具“改过自新保证书”，并由负责人杨开慧等人联合签名担保。
3月12日，汉口地方法院开庭审理。金雅玉等人坚持要裸露上身出庭受审，但最终还是被罩上了囚衣。
审判结果：主犯黄震龙被控“扰乱社会秩序罪”，判刑3个月。从犯金雅玉等人，因“受人蛊惑”从轻发落，拘留15日后释放。
在此期间，顽固保守的媒体及官员，借裸女之事，对女性进行斥责和污辱。武汉妇女协会的负责人，决定在金雅玉等人被释放后，再组织一次公开活动，呼吁女性解放。
3月28日，汉口的广场上热闹非凡。汉口妇女协会宣传组，在这里举办街头公开演讲活动。
竹君和美玲，安排好教学之事后，也赶到现场。
一位年轻女子走上演讲台，她高高地卷起裤腿，露出自己被缠足布缠裹得十分畸型的小脚，控诉缠足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痛苦。
令与会者印象最深的演讲者，上台了。
“我叫顾灵芝。”她的声音十分响亮：“我们女性，要坚决放脚!要坚决剪发，还要坚决反对束胸!”
她大声呐喊：“束胸是最不人道主义的!束胸是一条毒蛇!它缠着我们妇女的□□和灵魂!妇女同胞们，你们解了束胸没有？解了吧，男人没有束胸，我们为什么要束胸？”
她高声疾呼：“你们看，这才是真正的解放！”说着，她解开纽扣，脱掉上衣，将自己的一对胸凸坦露出来。
她双手挥舞着，彻底放开嗓子：“放乳万岁！铲除封建思想! 妇女解放万岁!”
台下人群山呼地动，鼓掌声、呐喊声响成一片。
“她们真勇敢！” 满是钦佩之情的竹君，重复着3月8日那句话。
美玲轻拍一下她的肩头：“竹君，你也可以的。”
一天晚上，竹君将自己的束胸带一层一层松开。解缚的它们，如同春天的花朵，自由绽放；又如同山林的松鼠，自由撒欢。清雅的体香，也烘托着自由的喜悦。
醒目的红肿，消退了些。疼痛，也消退了些。
“你这束胸带，又丑又长，扔了吧！” 美玲瞪着双眼看着她。
“这条带子，恐怕这辈子，我都得认了！” 竹君摸了摸束胸带，轻叹一声。
美玲一阵揪心疼痛。她紧紧抓着竹君的手：“一位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女老师，竟然说出这种认命的话来。你和你的家庭，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