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半阖着眼，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笔记本电脑支在床桌上方，冷白的灯照射出的光映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视频会议那头，蓝眼金发男人仍在喋喋不休地强调合作条款，夹杂口音的中文黏连成一片嘈杂。许昭屈指敲了敲桌面不耐烦的颦眉，对方终于停下来。
“三个点。”许昭声音很低，但字字清晰，语调肯定容不得别人拒绝，“利润分成再提三个点，否则免谈。”
对方闻言脸色变了变，刚要开口无力辩驳，许昭的手机突然在枕边震动起来。他瞥见屏幕上“何也”两个字，顺手直接划了挂断。
视频里的外国人还在说着什么，许昭抬手不耐烦地扭扭脖子，喉结滚动时牵出颈侧一道紧绷的线条。
手机又不合时宜地震了一下。
聊天弹窗跳出来，何也的名字后面跟着一句话：【许昭，你想知道的oga信息——我有线索了哦。】
许昭盯着那条消息沉默了片刻，他再次回头看着电脑屏幕时带着歉意的语气说声“抱歉”，随后毫不犹豫地合上电脑，视频会议□□脆利落地切断。
何也：【我去问了，他们说给你送果盘和抑制剂的oga叫陈刃】
何也：【感动吗～鬼脸jpg.】
许昭回想起黑灯里那张对他胃口，差点把人强了的脸，难免不由分说产生不可言说的心悸。
他觉得很奇怪，陈刃说不上是那种一见惊人，轮廓流畅漂亮的美人，而且他又不是没见过眉骨柔和勾人心魄的oga。
只是…
他一遍遍回溯着那段记忆，指尖仿佛仍能触到那人绷紧的脊线——明明怀里的oga眼尾洇着潮红，喘息碎得不成调子，偏还要咬紧牙关，将呜咽声碾碎在唇齿间。这副身子分明早在他掌中化开，每一寸战栗都在诉说着驯服，可那双蒙着水雾的眼睛，却仍执拗地逃跑。
还有陈刃身上的味道。
许昭没有选择回复信息，大概是谈合同与甲方谈得有些疲惫，直接拨通了何也的电话。
许昭特意留意了时间，现在是晚上十点半。
电话接通时，许昭听到听筒那端传来一阵优雅的华尔兹舞曲，弦乐舒缓，紧接着，是一声轻微的瓷器碰撞声，何也的声音混着咀嚼的动静，懒洋洋地传了过来。
“哎哟，难得一见，许公子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语调里带着几分调侃，“怎么，见色才记起我？”
许昭没理会他的玩笑，指节在床桌上轻叩了一下，单刀直入：“你查到了什么？”
何也毫不遮掩哈哈大笑几声，似乎早料到他没耐心周旋。
背景音里，刀叉轻轻划过餐盘，他不紧不慢，慢条斯理地开口：“你关心的那个人，叫陈刃，二十一岁，是从隔壁医药大学转学过来的，履历干净。”他顿了顿，又叉了块食物送进嘴里，声音变得含糊了几分，“目前我叫人盯着。”
许昭眸光微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就在这时，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男声，语气平静得像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陈刃现在来实验室入职了。”
许昭在电话另一头，指尖一顿，眉梢微微挑起。
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顾裴之。
电话那端的背景音忽然变得嘈杂，似乎有人走近，又有人低声交谈。何也的声音远了点，像是在对旁边的人说话：“……什么陈刃在你那？”随后，他又对着话筒笑道："听见没？顾大教授亲自给你汇报进展呢。"
许昭没接他的调侃，直接问道："你俩现在在一起？”
“是啊，”何也故意拖长了音调，“顾教授今天心情好，赏脸约我吃个饭呢。”
许昭嗤笑一声。
顾裴之的声音再次传来：“但是陈刃在实验室里说自己是beta，录入个人信息时候也是。”
这句话落下，电话两端同时静了一瞬。
许昭眯了眯眼，眉毛不经意间往上扬起。
beta？
他当然知道陈刃不可能是beta——那天晚上，对方身上失控的信息素味道，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实验室？”他缓缓重复了一遍，“顾教授亲自带的项目？”
顾裴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道："搞研究，新研发，不过你要找的人确实在我这。"
何也比较惊讶，插话道：“这很有缘分了。”
许昭沉默片刻，只缓缓吐露出“好”，随即挂断。
他拿起床柜上摆放的紧致橘子果盘把玩在滚热的掌心里，眸色愈深了几分。
半晌，许昭点开与顾裴之的聊天窗口，惜字如金地扣了两个字。
【盯他。】
卧室内里重新归于寂静，他靠在床板上，沉疴的目光落在手里被他任意抚摸的橘子—— 许昭伸出拇指，往橘皮上留下月牙湾的指甲印，低声道：“陈刃，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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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吊灯将暖金色的光芒洒落在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方桌上，每一道光线都经过精心计算，既不会刺眼，又能让餐盘中的食物呈现出最诱人的色泽。
何也卷起几根裹着浓郁番茄肉酱的意大利面塞进嘴里，他微微低头，面条顺从地滑入口中，嘴角沾上一点酱汁也浑然不知。
他对面的顾裴之却连餐巾都还整齐地铺在膝上，面前的菲力牛排连一刀都没动过，红酒也只是浅浅抿了一口就搁置在一旁，杯沿连唇印都没留下。
“看我干嘛？”何也突然抬头，眼睛直直对上顾裴之的视线。
顾裴之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平时又看不到你，”他声音很低，低到需要何也特地凑过去侧耳倾听，“你又不来找我，你都快忘记我了吧？”
何也闻言差点被面条呛到，他抓起餐巾擦了擦嘴，翻了个夸张的白眼：“顾大少爷，平时不是忙着泡药剂吗？”他说着就伸长手臂，叉子精准地刺中顾裴之盘子里最嫩的一块牛排肉，丝毫不客气地放在自己盘子里，“谁敢忘记你呀，真的是。”
看见自己盘子里的牛排被夺走，顾裴之反而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他眼角微微弯起，没有反驳何也任何话。
何也咀嚼的动作突然被顾裴之莫名其妙地笑，给吓顿了一下，脸变得燥热，他开始聊起刚才接到的那个电话，试图打破一下尴尬的氛围。
“许昭说那个oga的信息素能把他搅得心神不宁。”他歪着头观察顾裴之的反应，“我说西城S实验室招人不都是beta吗？怎么突然冒出个oga？”
顾裴之拿起桌子上的红酒，淡淡抿了一口。
“朱九霄招的？我不太清楚，最近都在忙基因测序的项目。况且我不知道我们讨论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他说自己是beta。”
何也晃着叉子，上面的牛排肉摇摇欲坠，“你说许昭他是不是有病？家里摆着林晚那么个大美人不闻不问，倒是对外面的人感兴趣。”
顾裴之终于切下一小块牛排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他的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滑动，随后缓缓开口回答：“信息素匹配度是很玄妙的东西，”他放下刀叉，直视着一脸呆萌的何也，“有时候理智在它面前不堪一击。”
“那你呢，你以后遇到信息素匹配超高的oga，你也会爱上吗？”
何也垂着眸，说话声突然变得轻轻的，没有底气，他身体忽然有些僵直。他带着满怀好奇想听顾裴之说出答案，又怕他开口是自己最不想听的那句，于是一直保持沉默等待顾裴之开口。
顾裴之没有回答，只是突然朝他伸出手，拇指擦过何也的唇角。
他的指腹带着薄茧，蹭过皮肤的触感让何也呼吸一滞。
“抱歉，”顾裴之淡定地展示指尖那抹红色，“你吃相太邋遢了，我没忍住没经过你同意就擅作主张伸出手。”
何也下意识舔了舔刚被顾裴之抚摸过的嘴唇。
“你还挺会撩，可惜我也是alpha，用错地方了。”何也带着牵强的笑腔，眯着眼看着顾裴之。
顾裴之猛地灌下一口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食道，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你讨厌alpha？”
何也抬头，此刻却盛满无辜：“我自己就是alpha，相比之下我肯定喜欢oga，软软香香的，多省心。”
瓷盘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
顾裴之看着自己泛白的指节。他听见血液在太阳穴突突跳动，有个声音一直在他耳边围绕，在叫嚣着把眼前没心没肺的人按在墙上反复质问“那我呢”，却在抬头与何也对视上时，又精准藏匿好所有心思与表情，他只是起身淡淡地说：“行，你继续吃会，我去买单。”
随后许昭利索起身，留给何也只是一道潇洒离去的背影。
何也看着顾裴之落寞的背影，心里一顿痛，他仰天长叹小声骂了一句“操”。
何也正要抬脚去追顾裴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掏出来一看，是许昭发来的消息，屏幕上闪着一分钟前热乎的信息：【易感期不适，再派陈刃来送抑制剂和水果。】
何也有些无语，他骂骂咧咧敲打着键盘回复许昭。
何也：【约会呢，晚点再说。】
何也：【自己的老婆自己查，叫陈刃，你干脆来S实验室瞅一眼不就行了，下了下了。】
许昭：【你在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