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任何玩笑的意思,一看就是绝对干得出来。
尹兰泽思考片刻,缓缓将通讯器推出手腕,递向乌榕时。
这其实是一个示好的举动,也是在表达信任。
乌榕时瞄了眼,吹了个指哨。
小胶龙扑腾着它刚硬起来没多久的小翅膀,晃晃悠悠地飞过来把尹兰泽的通讯器叼走,又飞回爸爸脖子上挂的口袋里。
乌榕时边走边问道:“你想商量什么?”
尹兰泽望了望过分可爱的小家伙,缓缓收回目光:“一、转到我账户上的钱具体怎么分配。二、在离婚之前我们之间能不能和平相处。三、视前两个结果再定。”
乌榕时怀疑道:“你有离婚的打算?”
尹兰泽道:“没人会想跟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过一辈子,更何况是个毛……咳。我根本不喜欢年纪比我小的人。”
乌榕时脸色黑得像要吃人,仿佛再说你踏马不早说!
尹兰泽赶紧改口道:“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新发现。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也有我的难处。就算我真的想马上跟你离也不可能办到。周围那么多双眼睛,不是我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
这话倒也算坦诚。
但前有激情表白的经历,乌榕时无法确定尹兰泽是不是在演戏。甚至于帮他要钱的事,谁又能确定这不是个圈套?
“你跟我说这些,就不怕我录下来放给玲妃听?”
“你有那么蠢吗?放着一个有机会合作并且将来还可以摆脱的人不要,冒险再去换一个可能更难以解决的。而且站在你旁边的这个人他或许很会赚钱。”
“或许,但我还是很难信任你。你倒不如说说你为什么信任我。”
“我其实也不是信任你。”尹兰泽拍拍裤子说,“说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信任在千德王府工作的人。人品正直的人通常不屑于伺候卑劣的主人。如果是为了钱,也必定心生怨怼。但王府的人很喜欢他们的工作,而且很维护你。我想,跟你合作,至少不用担心将来要做出违背我原则的事。”
“可我没猜错的话,你跟我走得越近,压力只会越大。”
玲妃和帝君打的什么主意,其实并不难猜想。特别是玲妃。但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长这么大还没有遇到过什么特别喜欢的人,但他可以确定,他喜欢的人绝不是尹兰泽这种类型。
如果他和尹兰泽疏离,尹兰泽要不到孩子也就顶多被追问几句。可如果他们开始走得很近,那再没有孩子就不止是追问这么简单了。
尹兰泽说:“压力怎么都会有。但如果有个可以共事的人,起码还可以分担。遇到问题也能多个脑子一起想办法,世子以为呢?”
“你和方小霍到底什么关系?”
“无意中发现的一个非常聪明的人。世子善待他,将来必定不会后悔。”
“这就是你的诚意?根据记录,方小霍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胶田。清台监狱分明是你们第一次见面。”
“一个人确定另一个人是否聪明,不需多次见面。就像确认一个人是否傲慢、无礼、暴力、缺德,也不见得非得见面一样,你说呢世子?”
你看着谁说呢?
乌榕时看到尹兰泽眼里明晃晃的挑衅,问道:“我傲慢、无礼、暴力、缺德?”
尹兰泽说:“我可没这么说。不过你硬要对号入座,那我也不会拦着就是。”
乌榕时点点头:“行。彩虹?”
母龙“嗷呜?”一声,快步跑过来。
乌榕时道:“把世子妃叼起来,让他好好地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傲慢、无礼、暴力、还有缺德’。”
尹兰泽吓得当场抓住乌榕时,低声磨着牙道:“你敢让它碰我一下试试!这辈子别想离婚!”
乌榕时:“……”
世子嫌恶地拍开抓着他的手,与之保持一定的距离说:“我猜你也就这点本事。一、那笔钱,说给你的部分就是给你,不用转回来。二、能不能和平相处要看你识不识趣。”
尹兰泽道:“我倒是想识趣,可只怕世子也没什么诚意吧?这百分之三十的佣金真要是放到我这,哪天我惹帝君不高兴,或者世子去告一状,那我就是贪墨军需。我有几个脑袋能担这种事?你口说无凭,这我哪敢收?”
“哦,有人指点你?”
“就这点事还需要什么指点。只有傲慢的人才把别人都当傻子。”
“……”你这嘴是吃了刀片长的吗?
尹兰泽继续道:“不过你都已经答应把钱给我了,总要说话算话。所以我想,把钱转到舰队,从你那过一下再到我手里。我要拿这笔钱买胶田。”
“在哪买?”
“自然是千德王的封地上。”
“帝君和玲妃都不会同意。”
“所以不能让他们知道。”
“……你疯了?”
“没疯。你只要告诉我行,还是不行。”
乌榕时没有马上答应。这不是小事。虽然办起来一点也不难,但尹兰泽毕竟是玲妃的外甥,这里面的变数可实在是太多了。
他思忖许久才道:“可以办。但胶田要由我的人来管理。还有,方小霍暂时还不能交到你手里。”
尹兰泽巴不得如此。他虽然也希望能尽快跟方小霍共事。但在他这边,远不如在乌榕时那里安全。虽然乌榕时这人是真讨厌,但看王府的其他人就可以看出来,这一家子人都不坏。
“如果可以,就让方小霍跟着王妃吧。或者等胶田置办完,让他去那边做个管理。”尹兰泽说,“他有他的天赋,不会让人失望的。不过如果他不愿意,那就放他自由。”
虽然相比起来他更希望方小霍好好休息休息,什么都不用做每天吃吃喝喝。但那样反而不安全。在王妃身边相对没那么自由,但护卫会很多,自家的胶田里也是如此。可若是一个人的情况就不一样了,风险太高,遇到什么麻烦可能连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所以可以的话,在王妃身边其实是最好的选择。
“你让我母妃等你一起回去,就是想跟她说这个?”乌榕时问道。
“差不多。”
“那你的最终目的又是什么?”
“自由。”尹兰泽说,“我想要自由。起码不要被暴力威胁。”
他说着把左臂抬起来,挽起衣袖露出之前被乌榕时抽开的地方:“就像这种事,我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再有的好,世子以为呢?”
乌榕时看到一片比其他地方颜色更深的淤血处,却没半点心虚,毫无同情心道:“那是你自找苦吃。况且这么点伤值得一提?”
尹兰泽忍住没喷回去。
他是真觉得疼。这货手太黑,被抽过的地方火辣辣的,一大片,就像有无数根针在刺。还好这里天气够暖和,甚至有点热。他用衣摆给伤处扇扇风也完全不会感觉到冷。
这小王八蛋,回头他一定得找机会把仇报了。
尹兰泽龇牙咧嘴,疼得时不时抬起手臂吹吹。
乌榕时见他这矫情样就烦,耐心也快耗光了,问他:“你要商量的第三件事。”
尹兰泽说:“给我几个可以用的人手。玥幽一个人又得盯着我给你打小报告,又得帮我办事,她很快会忙不过来。”
乌榕时问:“有什么要求?”
尹兰泽说:“机灵点。还有最好别像你这样满脸挂着臭架子。”
说完叫玥幽送来自行车,真的又开始骑起来了。这份随性和不羁,快速调整情绪的能力倒是难得。
但越是这样的人,就越是难以控制。
最叫人想不通的是,这人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
乌榕时叫来穆连纵:“医务队的人怎么说?”
穆连纵道:“一切正常。”
乌榕时看着越来越小的背影,心想这一点也不正常。
小胶龙这时缓缓飞过来蹭蹭他,嘴里叼着通讯器。
尹兰泽把它忘了。
乌榕时接过来看看,发现屏幕锁着,但上头依次飘过一些词句:
敬自由、为和平与公正。守诚信,为理想与强国。
乌榕时:“……”
穆连纵见上司一直皱眉头瞪通讯器,好奇道:“世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乌榕时道:“去问问负责送世子妃过来的人,最近的食谱里是不是有毒蘑菇。”
穆连纵:“啊?”
乌榕时接着便把自己的通讯器亮出来。他的通讯器与常规通讯器不同,是连排的,一共三块。他将其中一块与尹兰泽的通讯器接通,之后很快,尹兰泽通讯器里的数据以极速导进他的通讯器里。
智能助理提示接收完毕,乌榕时令其抹去痕迹,接着便又把通讯器交给小胶龙,让它叼着回爸爸脖前挂的口袋里。
尹兰泽路上并没有提及通讯器的事。反正有人带路,也不用他开导航。再加上骑车的时候还有玥幽跟阿伏尔陪他聊天,他还挺享受这种没有电子设备的时光。
瀑科星的风景跟地球有些接近,但唯有一点不一样。这里的植物颜色不是以绿色为主,而是以紫色为主,所以看起来特别的梦幻。
大约是因为搞设计出身,尹兰泽对美学比较敏感,他还蛮喜欢这种颜色上的冲击。
应该拍个照记录下来以后好找灵感。
尹兰泽发现了一种特别奇特的花,比薰衣草紫要浅淡一些的颜色,那花瓣一片片长得像小雨伞,伞下的柄是白的,看起来特别轻,正随着风缓缓飘荡在空气中。
他小心摸摸花瓣,叫来玥幽道:“玥幽,帮我把它拍下来,我通讯器放世子那忘了拿了。”
玥幽照办。这时一阵偏强的风吹来,带走了其中一把“伞”。
尹兰泽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件事,让玥幽把照片传给他的同时,让阿伏尔也联系了一下乌榕时,看能不能把他的通讯器给他送过来。
而那一把小伞,轻轻落在某片地面上,慢慢地从“伞柄”处分泌出了一些紫色胶质,之后便被土壤尽数吸收。
没多久乌榕时身边的人就把通讯器送过来了。尹兰泽打开之后,用新的照片取代了原来的字幕屏保。
他调出过往的搜索记录,上面有一条,是乌榕时某次出战时喊口号的视频:敬生命与自由,我等愿为公正与和平而战!
自由、公正、和平?
嗤。
人连出生都不是自由的,活在这样的世界上哪有什么真正的自由可言。所谓的公正跟和平也是个笑话,不过是上位者的公正和平,下位者的含冤认屈罢了。
尹兰泽在屏幕上划拉两下,重新让通讯器隐没进他的身体。至于乌榕时会不会借机看他通讯器里的内容,那当然是……
看到了才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