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行下车拎出来样机，品牌方在上面贴着「一列红猪」的ID，他往山坡上走，大海两步只抵他一步的在后面跟。
“咱非这么大风出来吗？”大海一张嘴灌了一嘴冷气。
“不用。”朱一行走到树后才开口：“测抗风的时候，我坐办公室用嘴吹。”
大海裹了裹身上羊羔绒的牛仔外套，只觉得一口牙在嘴里大家，也不知道老板怎么就看起来一点不冷。
互联网上，有博主媚男，有博主媚女，朱一行最会媚他自己，天刚一冷，他羊绒秋裤已经穿上了，此男身材实在火辣，但是全网也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的腹肌。
朱一行包了这个野园试飞无人机，园子空荡荡的他也无聊，有一搭每一搭的操纵者设备区骚扰那个溜进来野钓的，飞的七七八八了就把手柄给了大海。
大海从屏幕里看到一个偷溜进来的小电商班子，一辆憋屁股的面包车和一辆白色轿车一前一后进来。
“我靠，他们有个哥们直接穿春装啊，比我还缺心眼呢。”
朱一行远望过，大海口中这位缺心眼的，他条顺的不像话，俯视角度下都颀长有致，他往那一站跟其他人都不在一个图层了，很明显是这团队里的模特。
“羡慕啊。”朱一行对着这个背影由衷感叹。
“老板，您不必一味羡慕他人，要多看自己拥有的……”
朱一行撇嘴嫌弃。
“说啥呢，我是羡慕人家这小白杨良好的工作态度。”朱一行补充：“肯下功夫，还话少。”
大海这才反应过来这哥们是模特，零度的天在这兢兢业业拍外景，自己这个摸鱼的是比不过人家拉磨的，感情老板是在羡慕这个。
梁开岁在岸边一上午换了十几套单薄衣裳 。
他时不时仰头含冰，借此消散冬日人口鼻之间的白色雾气，好硬借来片刻的春景。
“异食癖啊。”朱一行看得牙疼。
梁开岁换最后一套衣裳时，他手臂上抬露出一截窄腰，在人人都藏着口鼻的冬日，这一截雪白的皮肉近乎是乍泄在园子里。
朱一行扳了下大海手里的操作手柄，大海以为他要抓拍这春景，他的手指头跟老板的较劲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老板掰动的是反方向。
朱一行不拍，架不住旁人拍，电商班子的老板从车上探出了自己的手机，他是生怕少拍到一点花钱请的这位模特。
【真会啊，这是勾人呢。】
电商老板把视频扔进去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群，有一些群在骂偷拍的人下作把他踢了出去，但他更多的群一片乌烟瘴气。
【多少个入门？绿泡泡推我】
电商老板往群里回。
【按小时卖呢，一个小时八百，还要上交一半抽成，便宜货。】
电商老板发了转账截图，他说的这句是真话，一句掺在假话里的真话，不过是构成整个谎言的佐料。
确定了电商老板不是拿网图溜人，群里潜伏着闻腥的人都浮了上来，人人都想尝一尝这这具不寻常的身姿。
【四位数都不到？出来行善呢？】
【做任务吧，一看就被调过了。】
【要不是阙值高，谁这个天出来玩户外啊。】
风吹透梁开岁单薄的身子，寒冷和空腹让他眼前有点发昏，他按住发抖的手环顾这湿地公园，下意识去寻找暗处不算友善的目光。
他的视线正要落到电商老板那，一架不长眼的无人机冲着梁开岁的脸就扑了过去。
梁开岁抬头与这不速之客四目相望。
山坡上大海腿都吓软了，老板不让他拍人家模特他就不拍，但是无人机自己追着人家模特跑。
“失灵了，失灵了啊！”
朱一行自主屏蔽掉大海惊慌失措的声音，他只是沉浸式的在看这个画面。
他隔着屏幕看向梁开岁。
无人机带动少年人额前的碎发，他仰面望向天空，唇齿含冰，阳光透过冰块落在他的脸上，他整个人净澈的似是与冰源于同一种物质。
“乖，给人脸追踪功能关了。”
大海赶紧按着老板说的操作一通，无人机飞回后来大海还在后怕庆幸这设备虽然失灵了但是没发疯撞人，朱一行看大海有种看傻子的悲悯。
“海啊，你能不能偶尔也看看产品说明书？人不是失灵了，是被你开了一键成片功能。”
梁开岁不知道这无人机哪来的，但看它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想来也没什么坏心眼。他经纪人倒是骂骂咧咧追了上去，李守财是真见不得偷拍的还这么狂妄。
“有事儿？”朱一行问这找上来的陌生人。
李守财身上跟有静音拨片一样，他一下就哑了火。
“找地方，找地方撒尿，这地方放个屁都要冻得落地上，可是不好找背风处呢。”李守财堆着笑“我看这有大树，背风。”
“这是你撒的地儿吗？”朱一行反问他。
李守财见这男的比自己寻常接触的男模特还高大，看面相也不多像个善茬，朱一行短夹克下一双长腿被牛仔裤和靴子衬得分外解释有劲儿。
“不是，不是，我是着急了。”李守财能屈能伸。
“那边，一公里不到。别随地大小尿的。”朱一行给李守财指了个路，李守财借机扭头就跑了，也不敢真和朱一行起冲突。
梁开岁就在户外直接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他一把抓起羽绒服的大帽子戴上，他薄薄的耳廓在温暖的环境里开始发痒发烫。
“这是被姥姥从天上拧耳朵了。”梁开岁心虚不敢抬头看天“今年一定记得立冬吃饺子。”
电商老板笑盈盈找上梁开岁想跳过李守财压价：““弟弟会这么多姿势呢？有没有兴趣赚点零花钱？”
“没 。”
店铺老板抬手向梁开岁展示这湿地公园。
“看出来了吧，这地方清场了的，就为了给你拍照用。我这人素来出手大方，你能不能趁着年轻上岸，那就看你脑子灵不灵光了。”
“那我不灵光。”梁开岁给人一句话噎了回去。
“装货，你换第一套衣服的时候看了我整整两眼呢。刚刚脱衣服这么熟练，穿上衣服就以为自己从良了啊。”
李守财这才匆忙跑过来，梁开岁低头问他。
“这单尾款了没？”
“结了啊，怎么了？”
梁开岁双手交叉抱臂，他身上衣裳又随着手臂动作上抬，手臂活动受到限制。
“我看你只是想告诉你，你衣服袖窿深度不对，前后衣片长度分配也没算对。”梁开岁字句坦诚“我原本想让你考虑清楚再安排大货，但是你让我在旁边等你定完货再开口。”
梁开岁开口：“这都开工一上午了，不知道还能不能补救。”
这人上手要扯住梁开岁问个明白，李守财上去把这人的手掰开。
“行了啊，你这赔钱的手别乱摸别人小摇钱树 ，晦气。”
李守财坐到网约车上还一肚子压不下去的火。
“还以为他多有实力，以后真能长期合作。感情就吹的厉害。叫我说，他说包场都是吹的，指不定谁包的。”
李守财捉摸了一下，这湿地公园除了电商班子只有那个山坡上的野男人还有一个钓鱼佬。
“肯定是钓鱼佬。” 李守财一通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看过不少短剧，深信不疑越是像无名路人的角色越会是主角。
至于那位长得像乱世巨星的，他无人机上贴着“一列红猪”，李守财想——一听就是杂牌货。
李守财动手搜了一下这个「一列红猪 」，他这才后知后觉，这不是品牌名而是博主ID。
「一列红猪」走数码科技赛道的博主，V影响力榜单上长居第一，总共粉丝量三百多万。
“舅姥姥啊，红猪你知道吧？”李守财跟梁开岁感叹“好大一个博主啊。”
“不知道。”梁开岁不爱上网，管他红茱还是绿牡丹的，梁来岁都没兴趣。
司机听见红猪的名号都恨的压根痒痒：“他算个屁！他懂什么啊他。单单说这车吧，我开了几十年，我比他懂多了！他就是投胎好，有车给他测评，这要我，比他强一百倍。他算个老几？”
“师傅这么大火气呢？” 李守财心说他算老几，他算赛道老一啊。
“这红猪还玩女人玩的凶，畜生吗这不。”
“呦，大哥您这还贯彻落实保护姑娘呢。”李守财边接腔边搜这个红猪。
“他一夜就能搞出来一堆破鞋。到最后不还是咱们这些老实人拿着大几十万彩礼接盘？”司机边骂边咒：“他这会儿玩得爽，让他以后对着老婆力不从心，他老婆一脚给他踹床下。”
梁开岁觉得这大哥话糙理也歪。
李守财过去跟梁开岁八卦：“他要是真滥交还闹到全网皆知，正经人谁还会真跟他结婚啊，你说是不是。”
梁开岁头晕的厉害也不想加入他俩的对话，他想，这个红猪的婚丧嫁娶又不会跟自己有关系。
李守财拿手机给梁开岁看。
“他这人吧，他是一点口味不换啊，这四个你看看，从长得穿的到拍照动作都是一样的。”
梁开岁看了眼这照片，他再怎么看照片里也都是同一个人，他们的脸长得非常有时代烙印。
网红脸如今已经更新换代好几轮了，偏这四张脸整的好似一张张被关停多年的旧网页，看了叫人徒增一些感时伤怀。
“男的审美都一个样，巴不得女人浑身上下只有胸臀。”李守财说“这红猪是真喜欢前凸后翘的。”
梁开岁确实看不上这个红猪的审美，但是他也不愿意对任何人的容貌指指点点，他闭上眼仰头睡上了。
梁开岁后仰喉结明显，显然是个男的。
李守财突然觉得自己脑子前所未有的灵光。既然这个红猪好那一口，他偷拍梁开岁显然不是出于私人欲望，那还能是为什么？
——是这位几百万粉丝的大博主用他毒辣的眼光看到了自己小摇钱树身上有待开发的商业价值。
“咱要发了啊。跟着他当网红来钱多快啊。”
李守财摩拳擦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