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啦!”言冬停好车,下车去扶吴玄,想要自己下车的吴玄垂眸看了一眼言冬伸过来的手,抬手覆了上去,然后他看到言冬另一只手绕过他的后背,一个失重,他被拖着抱下了车。

    吴玄的呼吸重了几下,握着言冬的手力道不自觉的加重。

    “哎?这样很难受吗?”言冬小心翼翼的带着吴玄站好,观察着吴玄的状态。

    吴玄靠在车上,看着言冬的眼神有些无奈,他只是受到了一点点的惊吓,难受倒也不至于,于是他摇了摇头,抬手示意言冬给他拐杖。

    懂了吴玄意思的言冬略微失落了一瞬,从后备箱拿出来拐杖递给吴玄。吴玄接过拐杖,在言冬的搀扶下走进了院子。

    快要进家门的时候,吴玄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院子,院子里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白雪,言冬只扫了一条可以供人走的道路出来。

    “怎么了?”言冬见吴玄停下,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院子里的雪都要扫干净吗?我今天就可以扫。”

    吴玄回头看向言冬,摇摇头,思索一会,一点一点的走到还没被扫过的雪边,松开拐杖,一个转身躺了进去。

    “玄哥!”言冬一惊,连忙过去看,雪很凉,吴玄现在不一定能受得住。但是等他踏进雪里想捞吴玄起来时,那个雪坑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手里有一个由两团小雪球堆起来的小东西,言冬记得这个,这小东西叫雪人,只是他见过的都比这个大很多。

    但这个小雪人是吴玄现在在短时间内最能表达自己意思代表物了,两团雪都歪歪扭扭的,不圆也不可爱,吴玄将它放在言冬原本要扶他的手里,然后撑着身体慢慢坐了起来,抬头看着愣愣地看向手里雪人的言冬,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看自己写字。

    不是很想一起堆雪人吗

    你来堆一个大的雪球做身体

    我不方便就只在这帮你堆个雪人的头

    好吗?

    “原来玄哥那时候连这句话也听到了。”言冬捧着手机的小雪人,眼里莫名有些湿。

    那时候他也只是说说,而且自吴玄醒后言冬就再也没有提过关于玩雪这种事,他明白现在的吴玄和以前相比很脆弱,就算是醒了也不太可能会在风雪里待很久,这很伤身体。

    但没想到吴玄还记得,并且满足了言冬这个愿望。

    眼边被带着手套的手抹了一下,言冬顺势蹭蹭那只手,笑着看着吴玄:“不过玄哥没问题吗,外面还是太冷了。”

    吴玄露出的那只眼笑眯眯的,他捏了一把言冬的脸,在雪上写:

    没问题

    快一些就好

    “好!”

    看着言冬欢喜地去堆雪球,吴玄默默拢了一把衣服,衣服确实很保暖,但他自己暖不起来也无用。他能感到自己现在的身体越来越差,这或许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也或许很短。

    一年?两年?或者再长一些,或许更短。

    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坦然的去接受属于自己的死亡,然后结束他自己的故事,这或许是解脱,又或许不是。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触死亡了,所以对于死亡他并不会绝望,但又有些遗憾。

    言冬怎么办呢?他又会怎样看待自己的死亡?

    记得他说……没有我的家,很冷。

    无声地呼出一口白雾,吴玄将右手缩回来,蹭言冬没注意这边短暂地在衣服里捂了一会,又继续去堆雪球。

    确实很冷,暖不起来。

    吴玄想,他自己都暖不起来,这个家就算有他又能有多暖呢?

    吴玄用自己身边的雪慢慢堆出一个较大的雪球,然后让它越滚越大,但因为范围受到限制,它滚的很慢,变大的速度也比不过它的身体。

    “堆好了!”言冬把雪球滚到吴玄身边:“这么大就好了。”

    吴玄看着言冬眉眼露出笑意,将自己滚好的雪球用手铲起递给言冬。言冬接过放在自己堆的雪球上,往下拍了拍固定住,拍拍手套上的雪就要去拉吴玄。吴玄借着力被托着站起身,低头去看这个雪人,雪人的身体和头相比还是大了些,显得比一般的雪人胖了很多。

    言冬环抱着吴玄的腰,下巴抵在吴玄的左肩上,他很开心,声音轻快:“很可爱的一个雪人对吧?”

    言冬等了一会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他垂下眸轻叹:“还是想再听一次玄哥的声音啊。”言冬把头埋在吴玄颈处:“好久没听到了。”

    “以后也听不到了。”

    察觉到什么的吴玄侧头想去看言冬,奈何这个角度实在看不到,只能抬手拍拍言冬环住他的胳膊。

    “玄哥想回去了吗?”言冬松开手,弯腰把雪地里的拐杖捡起来给吴玄,见吴玄没接,抬头去看他。

    吴玄看着言冬隐隐有些红的眼角,抬手抚上去。

    “哎,被发现了?”言冬握住他的手吻了一下手心:“没事的,进屋吧。”

    “……”吴玄接过拐杖,撑着它向门口走去。

    言冬打开门,替吴玄换好鞋子,吴玄没有等言冬自己换好鞋,拄着拐杖向办公的地方走去。

    “等等我啊玄哥。”言冬迅速地换好鞋,关上门走过去:“怎么了?需要什么?”

    吴玄走到书桌前,把拐杖放在一边,用假肢撑在桌子上,随便捞过一支笔和一个本子在上面写下一句话:

    为什么突然难过?

    言冬看着这句话,问道:“玄哥没有听到吗?”

    吴玄写:

    对

    过了一会,他又写:

    我的左耳听不见

    “听不见?”言冬立刻抬手摸了上去,吴玄的左耳其实已经被炸没了大部分,医生也说过吴玄这只耳朵如果失去听觉并不意外。

    不过为什么医生没检查出来?

    言冬回想一下,突然记起来那个医生只是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很快就离开了,仿佛并不在意吴玄的身体状况如何。

    为什么?是因为现在的吴玄已经不重要了?

    言冬沉默下来,倾身抱住吴玄。

    “玄哥,我爱你。”言冬对着吴玄的右耳说:“你昏迷和醒过来的这几个月,我对你说过452次‘我爱你’,但是很好笑,我每次都是对着你左耳说的,所以你应该没有听到过……说这些其实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而已。”

    言冬说:“玄哥,我爱你,言冬爱你。”

    “……”

    吴玄拍拍言冬的肩背,在言冬的背上写着:

    听到了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