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我之外,都是别人。

    ——

    “哎,哥,你真要和牛昕谈恋爱?”

    回家路上杨梓辰喝的昏昏沉沉,我怕他摔倒揽着他一条胳膊把他圈在身边,他半个身体的重量压到我身上。

    “都请喝酒了还不认嫂子。”

    我顺着他的背让他好受一点,他用力直起略微弯曲的腰身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哥,牛昕名声不好,你会跟着让他们指点的。”

    “说什么傻话呢?”

    我拍着他的肩膀,把他放在路边一个石墩子上,小跑着到药铺买了几片醒酒药又到旁边商铺买了瓶矿泉水,怼在他嘴边让他吃下去。

    “慢点喝,我都让你少喝点酒了,喝这么多,回去你妈会打死你的。”

    他又仰头喝了半瓶水,小眼睛眨了两下眼眶里有些湿润,他把脑袋埋在我身上哭,嘴里嚎啕着:

    “许翊宁,我不想看到你被别人骂,你身上哪一点都是好的。”

    说着他“哇”一下子弯腰吐在旁边草丛里,这下好了,刚吃进胃里的醒酒药全被吐出来了。我揽着他去拍他的背部,看着他难受的表情问他:

    “别人是谁?”

    他咳了两下,见势我给他递水,他攥在手里沉声闷闷道:

    “除我之外,都是别人。”

    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在我心窝子上了,轻轻一颤,突然有些难受,还有一个星期就到了上一世杨梓辰偷窃手机那天了,这一世他绝对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

    不出意外的话,他就不会转学离开。

    最后我半背着他把他送到家里,对着他妈点头哈腰说好话,让她消消气什么的,好话说尽了,但他妈一脸怒气,指着我鼻子骂我:

    “你就是许翊宁?我儿子就是被你给带坏的!没娘养的狗玩意儿……”

    我握了握拳头,弓腰听到末句话嘴唇稍稍动了动:

    “是没爹养的狗玩意儿。”

    我声音小,她嗓门大,扯来扯去也没意义,这些嘟囔我都受了,该受什么样的皮肉之苦杨梓辰清醒后都得受着。

    回去路上乌漆嘛黑,这个年代路灯不会按在这种小破地方,我凭借着肉眼与记忆摸索着回去的路,路上太黑了,时不时还有昆虫的鸣叫声,或者是其他动物的声音。

    凉风吹在身上冷嗖嗖的,我深深呼了口气,酒我喝的其实也不少,但我没太醉,我酒量还是可以的。

    但脑子还是避免不了有些晕。

    远远的我看到前面有个飘忽的黑影,大半夜的是挺害怕,我以为是贞子什么的鬼怪特意往边上挪了挪。

    但黑影迎面扑来,一道光线下我看到鬼怪长了一张许泽韶的脸,我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怪叫道:

    “你都死了,怎么还不放过我。”

    眼前锋利的眉峰一蹙,他叫我“小宁”。

    像是嗅到我身上的酒气,他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耐心道:

    “小宁,你是不是喝酒了?酒味好重。”

    “管你个屁事。”

    我甩开他的臂膀,把他留在身后一个人走了,他打着手电筒为我照亮前面的路,跟着我亦步亦趋。

    直到回到家,我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塞到许泽韶手里,算是封口费:

    “奖励给你的,别跟妈说我今天的事。”

    说完,我摇摇晃晃转身进屋趴在床上睡着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头脑还蒙蒙的,我嗅到一阵浓郁的香味,像是阔别了几百年。我发懵的脑袋也不懵了,飞速换下脏衣服出房间,看到厅子里桌子上放着一盆母鸡汤。

    我妈做的,我妈做的汤是世界上最好喝的汤,我坐在椅子上,我妈这个时候刚好从门外进来,她身上还挂着围裙,看到我出来后双手在围裙上随便蹭了蹭到我旁边给我舀汤。

    边舀边唠叨:

    “我买了只老母鸡,煲成汤,鸡你和你哥一人半个,他那碗在锅里,我今晚照看果店,他回来后你提醒他让他把鸡汤喝了,鸡肉也吃了。”

    我拿着勺盛了一口汤往嘴边送,问她:“怎么想起来煲汤了?”

    “你哥学习那么刻苦,喝点汤补补身体应该的。还有你,你哥今天早上出门上学的时候还跟我说你进步了呢,昨晚在同学家补课到天快亮才回来,现在都高二了,再过两年就要高考了,你和你哥都要上大学……”

    什么呀!

    许泽韶撒起谎来一点也不顾别人死活,虽然开家长会的时候我妈只给许泽韶开,但不代表他不从老师口中提到我,我是学校的毒瘤,她也嫌丢人,就轻避重,在学校也不太认我,我跟老师说我妈不方便来,随口糊弄两下弄过去了,似是他们对我不在意。

    他这么骗妈,我真服了。

    我妈跟我嘟囔了一会儿就去水果摊看摊了,我一个人在家里静静喝着汤,我的鸡肉面积明显不是半只,而是小半只,连腿都没有。

    我知道我妈把两只鸡腿都留给许泽韶了,许泽韶比我努力懂事,扛起的责任也重,他多吃是应该的,我不计较。

    恍惚间想起好像上一世也有我妈给我们煲鸡汤这件事,就是因为不公平分配,我气得把碗全砸了,鸡汤也泼了,对我不公平那就都别吃了。

    我妈气的坐在地上捶着腿哭,说怎么养出我这种畜生,许泽韶也气的发抖,按着我揍了我一顿,他力气大的厉害,我被他打趴在地上,脸呲的生疼。

    他尽全力打我,我自然也不惯着他,我使出浑身的劲儿打他,我们扭打在一起,滚作一团。他被我打得鼻子喷血,漂亮的脸蛋上粘着红色的液体,除此之外还有泥土,很狼狈很狼狈。

    我们鼻青脸肿,我们两败俱伤。

    我妈被吓到了,大叫着让我们别打了,我们打红了眼,她劝不动,就哭,捶着腿哭喊:

    “为什么两个人小时候关系那么好,长大就变了呢?让我可怎么办?老天爷啊,你睁开眼看看啊!”

    这个家被我搞的鸡飞狗跳。

    想到这件事,我扶额轻轻一笑,上一世我他妈的就是个傻逼,超级大傻逼,付出的多得到的回报就多,付出少得到的回报就少了。

    我竟然不懂,我只会与许泽韶争天抢地,责任却全部推卸。

    “叩叩叩。”

    门框边缘被敲响,我抬头朝门外看去,只见一个眼睛水汪汪的女孩怯怯地扒着门框边缘,她对上我视线的那一刻周身发出一丝很轻的颤抖,白净纤细的手里提着一个小木篮。

    她举起来道:“许……许翊宁?”

    我弯弯嘴角:“里面坐啊。”

    肉眼可见,她十分不安,在门口忸怩了一会儿把篮子放在地上:

    “我是你们的新邻居,这是我妈烘烤的饼干,想给你们尝尝……”

    说完后,那双大眼睛里似乎还带着些意犹未尽,她又道:“我没有想到新邻居会是你……”

    我起身走过去,她惊吓地往后退了两步,说实话她的个子在同龄女性当中算高的了,她才高一就比高二的牛昕高了,她长相实质上是有些锋利的,不笑的时候甚至有些疏离冷漠,但现在的神态与长相很不搭很不搭。

    “你的新邻居还会有许校草。”

    在她用不解的眼神微仰头看我后我继续道:“许泽韶也住在这里,他是我哥,但我不认他,我希望你也别说出口。”

    “啊?”

    她张着嘴,似乎不明白我说的话,我弯腰提过地上的小篮子道了声谢请她进来坐,给她盛汤喝,她却没坐,往我脸上瞟了好几眼转过身匆匆离开。

    其实我对花清婉这个女孩了解并不是特别多,我的印象里她一直比较胆小,温柔……其他的什么我说不上来一二三四,她大多数来我家是找许泽韶,请教他问题。

    他们写题的时候我从屋子里出来她会偷瞄我几眼,看我。令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给我塞小纸条,她说她喜欢我,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我了,接近许泽韶也是为了多看看我。

    当时许泽韶看见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拉扯,嘴里说着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他眼神一暗,脸上的表情很受伤,似乎收到了什么重创。

    之后他和花清婉的关系就变得紧张起来,再也不似之前那般松弛。

    我呼噜噜喝了汤又几口吃了肉许泽韶才背着书包回来,我瘫坐在沙发上慢悠悠道:“妈煲了汤,你的在锅里,自己去盛。”

    他点点头说好。

    但他并没有什么动作,放下书包脱了校服外套后从妈那屋拖出来一台柜子,我偏头朝他那个方向去看,才看到他回来的时候不只背着书包,他还提着一个笨重的工具箱。

    妈昨天早上说她屋子里那台柜子断了条腿,柜子身体也摇晃不稳当,什么时候请人来修一下,今天许泽韶就借来了工具。

    柜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了,他把柜子放倒,打开抽屉检查一下后拿出电焊用护具挡住脸焊接桌腿部,金黄色的火花四溅,许泽韶被火光淹没。

    他修长有劲的大手紧握柜子边缘,刺耳难听的声音呼啸在耳边,他小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自然,校草电焊都是帅的啊。

    我摇摇头不去看他,想我把许泽韶的汤给盛上,马上等他修好可以直接喝,算是当他给我昨天打掩护的奖励。

    翻了个身跃下沙发,无意间掀翻了许泽韶脱下来的校服外套,蓝底白条的外套落在地上,从口袋里滚出一颗红色的东西,我捡起来后发现是一朵掉了茎的塑料玫瑰。

    小卖铺里买的那种,五毛钱两支,昨天刚给牛昕买过,许泽韶买这个东西干什么,不会也要送人吧?

    突然我想到当时我塞在口袋里了一朵,我去摸裤子口袋,却什么也没有了。

    转念一想,这是昨天晚上我给许泽韶的奖励,我还以为是钱呢。

    许泽韶拿这东西干嘛啊?想着我把那朵没了茎干的塑料玫瑰扔到垃圾桶里给许泽韶盛汤。

    端着鸡汤回来的时候许泽韶已经弄得大差不差了,他额头上沾了几滴汗珠,我把汤放在桌子上后越过许泽韶把那台修好的柜子搬回妈房间。

    他洗了洗手坐在桌子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