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考没有完全按照高考规格去安排，高一学生还没有分文理，十门课都要考。学生还没从早起的困意里挣扎出来，紧锣密鼓的考试就开始了。
申城五月中旬气温已经升起来了，空气里水汽大，像是裹了层湿哒哒的保湿面膜。
高大的梧桐树绿荫如盖，浓稠得化不开。层层叠叠的掌状叶片，密密匝匝地交织。校园里的蔷薇花墙，有一种近乎蛮横的生命力，阳光打在上面，每片花瓣的脉络清晰如蝶翼，半透明的质感让花墙变成一盏巨大的彩绘玻璃灯。
留心看一看，语文政治这类，学生基本是埋头苦写，恨不得把能想到的可能得分的知识点都堆砌上去，打铃时才停笔。到了数学物理这一类，就能明显发现学生小动作多了起来。挠头的，乱瞟的，笔在手里转个不停的。
教室里很静，笔尖在纸上摩挲的沙沙声。从骄阳悬挂到渐渐西沉，基本不停歇，两天的考试总算落下了帷幕。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季允程又哼哧哼哧的将自己放在走廊的东西搬回原位，疲惫的叹口气。他也是着实没想到，新学校节奏比之前还高压。
“终于结束了。”
季允程左边的男生哭丧着脸，仰着头嚎了一嗓子，整个人呈“大”字瘫在位上。
“程哥，最后一节自习课上完，打会儿篮球？”
这个年纪的男生，情谊建立起来很容易，在季允程将桌兜里莫名多出来的零食分享出去，便收获了人心。
“行。”
班里人七歪八扭的，薄筱萌也和周薇凑在一起闲聊，吐槽这次万恶的题目。
语文老师捧着一摞卷子，在万众瞩目里迈上讲台。
“啊！救命。”
“服了，要不要这么敬业啊，这才刚考完。”
唧唧喳喳的吐槽声在语文老师的面无表情中被冷血镇压。
“安静了？安静了我点名上来领自己卷子。这节自习先自己把错题纠正一遍，古诗部分有错别字的，自己在空白处写五遍。”
季允程：“……”
什么情况？！
季允程麻木的看着自己卷子上鲜红的两位数，周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他前面男生叫章辰，是个话痨，等老师走后，也没了学习的心思。左瞅瞅右瞅瞅，扭头跟季允程说话。
“完了，你语文考这么低，何宇女士不会放过你的。”
季允程嘴角抽搐，何宇女士就是刚刚面无表情的语文老师。
“不是，你们一直是这种节奏？”
章辰同情道：“你刚来，还不清楚，以后习惯就好。咱们学校是这样的，你都没发现，考试监考老师一直在换吗？一门考完了，任课老师就去改卷了。”
章辰装模作样的用手指掐算一波，“老夫夜观天象，最晚明天放学，你的成绩就发到你爸妈手机上了。”
“……”
季允程笑骂一声，“滚吧你。”
章辰做作的两手翘着兰花指将季允程平铺在试卷捏起来，看了看分数框，“啧啧”两声。
“兄弟，你这作文是跑题了？”
“可能吧，不会破题。”
“阿弥陀佛，施主你自求多福吧。”
“……”
薄筱萌简单分析了自己的扣分点，就将卷子放到一边，开始刷数学题。她语文挺好的，数学才是她的薄弱项。
薄筱萌对着练习册上的立体几何头痛不已，完全卡在了第一步建立坐标系，烦躁的想把笔扔了。盯着盯着，眼神却不由自主往季允程那里瞟。白炽灯下，少年沉静的侧脸线条流畅，像是一座精心雕琢的玉雕。
薄筱萌偷看了几秒，感知到季允程似乎察觉到自己视线，转头瞬间匆匆收回了目光，装作认真写题的样子，脸上火辣辣的。
要么说老师敬业负责呢。果不其然，第二天，成绩单如期而至，张贴在小黑板上，班里人立刻围了上去。
“季允程，你班级第十一！可以啊你。”
季允程：“……”
章辰这个大嘴巴，季允程没有跟他们挤过去，直接一嗓子吼了出来，将旁人注意力都吸引到季允程的排名上去了。
卷子还没有全部发下来，季允程对自己的班级排名并不好奇。他能拿的分应该都拿了，没学到的知识点，两天他也补不起来。章辰食指点在成绩单上季允程所在的一行，一科一科看过去，眼睛越瞪越大，最后猛然站直了身子，冲到自己位上，跟撞了鬼似的。
“你，你是人吗？”
季允程蹙眉，“怎么了？”
“你丫的！数学135，物理100分，你考了84，你你你！”
这两门季允程本来考完就有数了，知道成绩也没多惊讶。
“别说我了，你多少名。”
季允程只是想将话题岔开随口一问，章辰小麦色的脸一红，说道：“鄙人不才，荣登班级第48名。”
“……”
荣登48名？
“咱班一共多少人？”
“嘿嘿，巧了，你来了之后刚好56个。老歌唱得好，56个兄弟姐妹是一家。”
“那你这不就是倒数吗？”
“嘘！我们能正着数，为什么要倒数？”
季允程：“……”
其他人也被章辰做作的表演逗乐了，薄筱萌也笑了，只是笑得很勉强。看了看自己处在中间的排名，跟季允程的差距，神色黯淡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周薇看薄筱萌脸色不好，凑过来问，“咋了？考砸了？”
薄筱萌浅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回道：“没有，跟之前差不多，不进步也不退步。”
“那你看着这么不高兴？没退步不就行了。”
是啊。薄筱萌一直以来对学习期待值也不高，失落个什么劲。可是，高二的时候就要实行选课制了。季允程数理化那么好，肯定不会选政史地。自己理科一般般，跟季允程，怕是分不到一块了。
周薇看默剧似的，见薄筱萌从失魂落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转而眼睛放光，重重拍了下自己肩膀。
“周薇，咱俩从今天起，好好加油！手握211，冲向985！干他！”
周薇：？？？
周薇被吓了一跳，小心的摸了摸薄筱萌脑门，说道：“你鬼上身了？说啥胡话呢。还手握211，冲向985？”
周薇指指自己，又指指薄筱萌，跟吃了苦瓜一样纠结。
“我？你？你看咱俩像有戏吗。”
薄筱萌对自己闺蜜的不争气佯装痛心，“怎么就没戏了，不是还有两年呢。”
周薇摇头，“你自己冲吧，我就不凑热闹了。”
“……好吧。”
周薇忽然激动起来，“哎，你看。”
薄筱萌奇怪的顺着周薇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王玥儿袅袅婷婷，脸上带着少女的薄红，漂亮的眸子看着季允程，羞答答道：“允程，你数理化这么好，我能跟你做同桌，你帮我补习吗？”
“哟哟哟……”
“王玥儿，我数理化也不错，你怎么不找我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玥儿眨巴着大眼睛，没什么威慑力的瞪了刚刚那个男生一眼。
班里男生起哄调笑声此起彼伏，薄筱萌咬着嘴唇，心里泛酸，眼里的失落根本藏不住。周薇捅了下她肩膀，满眼不认可。
薄筱萌回过神，不再往那边看，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季允程的回答。
季允程端着温和有礼的皮囊，将冷漠与烦躁藏得很好，看着女生，王玥儿紧张又兴奋。
“换座位这种事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校规不是不让男女做同桌吗？”
高中确实是这样，要不是空间不够，学校恨不得单人单座，严防早恋。
“不是，我是说坐你前面。”
季允程看了看他前排吃瓜的女生，心下不耐。
“这个，你应该得问问我前面的人，或者是直接找老师说你想调座，而不是跟我商量。”
王玥儿又不是傻子，自然能听懂季允程的婉拒。被下了面子，着急的看向季允程前排女生。
“陈悠，我想和你换个座。”
陈悠虽然对王玥儿这莫名其妙的“要求”很无语，但看人都要哭出来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没意见啊，老班同意就行。”
王玥儿面露喜色，娇声道：“行，那我去跟他说，谢谢你啊，悠悠。”
陈悠肉眼可见打了个哆嗦。
“老师来了！”
窗边“千里眼”看见班主任走过来，立即通风报信。吃瓜群众成鸟兽状，装作好好学习的模样。
班主任双手环胸，金框眼镜下一双锐利的眼警惕审视着这群小兔崽子。
“都干嘛呢？老远就听见就咱们声音最大，自习课一点纪律都没有！”
“……”
班主任发威，无人直视其锋芒，一片静默。
“成绩已经出来了，每个人都自己好好分析一下，马上就高二了，还吊儿郎当的。”
班主任坐在讲台上，眼看离下课就剩十分钟时，打开多媒体，将手上拿的东西投屏。
“新座位表出来了，我和各个老师商量了一下，根据这次成绩，还是本着优劣互补的原则，调整下座位。大家抓紧时间，换好座位。”
薄筱萌看着白板，一脸错愕。不敢相信这么巧，自己的名字，跟季允程安排到了一起。
“哈哈。”
不少人笑出了声，好事男生当即打小报告，“老师，王玥儿说他想跟新转学生坐一块，互帮互助，共同进步。”
“什么？”
班主任愣了下，反应过来后，视线在王玥儿跟季允程俩人身上转了一圈。
“你俩……”
王玥儿感到难堪，站起来说道：“老师，我数理化不好，也是想让季允程帮我补一补。”
薄筱萌不敢说话，低垂着眼，心里如打鼓。
班主任想了想，安抚道：“你说的我知道了，但是这次座位表已经出来了，季允程语文是薄弱项，语文老师提议让薄筱萌带动他，所以这样安排，不过你说的我也会考虑。”
王玥儿涨红了脸，她也没想到自己刚跟季允程说完，座位表就出来了，让他在班里出丑。
“好了，大家开始搬东西吧。”
薄筱萌心情阴转晴，回家路上感觉世界都变得明媚起来了。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甚至没有说出口的勇气。对方太耀眼了，薄筱萌控制不住自己被他吸引，又只能将感情藏于心底。
暗恋就是一颗青苹果，饱满多汁，散发着清香，却又因为酸涩的味道而难以下咽。会时不时关注对方的一举一动，会因为其他女生的靠近与示好而产生种种情绪。
薄筱萌小心翼翼剖析自己的情感，又为自己能靠近他一点，藏不住的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