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那里我阿娘很顶用,陛下那里不但派了张医正过来瞧病还给了我赏赐。不过到底是维护皇家名誉,大皇子毕竟有五年承诺,陛下还是顾及他的面子,还有照顾到林家情绪,于是定下沈如意半年后入府邸,侧妃是不能够了,只是个姬妾!而侧妃之位则是杨九娘……这杨九娘倒是出乎我意料……
同时礼部还要筹备我和二皇子的大婚!近来也是忙碌的……
曹元彪又没有按照原计划回都城迎娶韩四草包。这次倒不是他有意推诿,而是在北疆边界一场突如其来的混战中失去了踪迹。
朝中一时间风声鹤唳。兵部有人暗示他临阵脱逃,户部却有人传言他早已投敌。言辞激烈得如火上浇油,连御史台都开始拟弹章奏本。曹家顿时如履薄冰——这两项罪名,哪一个都足以让整个家族抄家问斩。
幸得二皇子是了解且信任他的,朝堂上力主稳住局势,才使陛下没有立刻下旨将曹家一门打入天牢。只是命他们不得擅自离府,每日由锦衣卫巡查。曹家人虽仍住在府中,却已如困兽之局,四下窥探的目光,连风吹草动都成了罪证的线索。二皇子压力极大,搞不好被曹家牵连,以至于有些朝臣离他远了些,而平时拥护他的也着实提心吊胆!
但即便如此,该过的日子还是要过,朝廷宴席家眷仍不可不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今日的宴会设在长乐宫,由太后亲自设席。本意是融洽一下各家朝廷上争锋相对的紧张气氛……但这类场合向来是某些贵族女眷争奇斗艳的战场,即使风雨将至,也要笑靥如花。
曹家六娘子曹昭容,年仅十五,平日最是低调温顺。可不知是被这段时日压得太久,又或是太后在席上轻声问候她时多留了一分怜惜,她竟在贵女投壶时也参与了一轮。谁知她技艺出众,一箭不偏不倚,每投必中。战绩传到太后处自然得了太后赞赏和赏赐言:“这手投壶之技,倒是难得!”
曹六娘子听得这般夸赞,神情略显高兴,竟罕见地扬了扬眉眼。却不想这份喜色成了她被人看不顺眼而攻击的借口!
之后三三两两逛花园子累了就挨着湖心亭休息,坐在她侧位的霍家四小姐霍盈盈,素来与曹家有嫌,笑着开口,却句句带刺:“曹六妹妹好本事,怕是连你那位兄长都未必胜得过你吧?哦,只是他如今下落不明,谁知是不是早早归了他国,学那手投壶去了呢?”
众人闻言,席间气氛一窒,目光或避或探。曹六娘子脸色顿时煞白,唇动却一言难出。她向来口拙,此刻面对这种带刀子的嘲讽,更是无从辩驳,只低下了头。
我仗着太后宠爱,投壶之后直接就往最舒服的湖心亭躺着,喝了些果酒正舒服着……在不远处把她们的话都听了个仔细,原未打算插言。可霍盈盈那张嘴实在太聒噪,仿佛非得将人逼至绝境才肯罢休。我看不过眼,探出脑袋,淡淡一笑:“霍四小姐技不如人嘴上功夫确实了得让人佩服!只不过军国大事闺阁女子不懂就且莫要胡言!陛下都不曾判定的你又从何得知?还是谨言慎行的才好!”
众人齐齐转头,我看着霍盈盈的脸微变,继续笑道:“何况那位曹将军,说不定人家此刻正直捣黄龙潜伏敌军老巢杀个措手不及!届时立了军功封了大将军也未可知!且他将来可是韩家女婿,就不怕韩四不放过你!”说着我还特意往角落里寻韩四草包,想着她出来打个圆场这事也就挪过去了……就见她似个鹌鹑蛋似的窝在那处,不由想起梦里……韩四成了贵妃,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哎!说不定曹家真是逃不过此劫!那曹家儿郎就是陨落在边关……曹家上下也不知道结局如何……
预想的韩四草包屁都没有一个,浑身不沾边的二公主倒是立刻帮腔了,不过帮的不是公道,而是霍家。但我感觉是因为我出面了,她应该是冲着我来的。
“霍四也是无心之言,六娘子又何必放在心上?”她开口时仍带着些许笑意,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自己立在天平正中央,其实脚下早已向霍家那头倾斜。
我就不吃她这套。她素来跟在大皇子身边转,那种仰头看人的神情,从小看到大,真真叫人烦。好像她开口便是天理,她皱眉便代表众人该忏悔。长大之后看到大皇子的眼神更是奇怪!
我当即冷声回道:“六娘子若能不放在心上,自然是最好。但旁人说话不拣场合不顾分寸,若人人都随她‘无心’,那这世上的心也太便宜了些。”
她一噎,眼神冷了几分,语气也锋利起来:“你倒是替曹家说得尽情,莫不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我淡淡看她:“事关朝政大事和曹家满门性命!没有关系也能说句公道话。公主若非因着自己那狭窄的二两脑仁明白不了事理?怎么如今连普通是非都遍辨别不了?”
她脸色彻底沉下去:“你倒是会胡乱攀扯……当真伶牙俐齿。”
我挑眉,毫不避让:“公主太客气了,我只是会分辨轻重。”
我们你来我往,言辞交锋,各女眷看着都不敢出声,空气中仿佛连帷幔都紧绷着。二公主到底是被我气得不轻,眼眶红了,声音也发颤:“你实在太过分了。”
我正想再说,她忽然转身跑了,裙摆拂过地面,一路疾步往后殿跑过去还带起一阵风!
我心中冷哼一声:这就去告状了。
我撇撇嘴,最看不上她这种……嘴皮子不如人还喜欢撩拨!又菜又爱玩!呀!这是哪句怼人的新鲜词?我脑子里也是有意思时不时自己会冒出从来没听过的话……看来我真是文学大家!
果不其然,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太后在几位贵妇陪伴下姗姗而至,面色不显怒意,却也不再含笑。身后站着的正是二公主,眼角还带着泪,低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霍盈盈也站出来,一脸恭顺地福身:“太后息怒,二公主不过想替六娘子说句话,谁知有人不依不饶,在众人面前言辞激烈,实在……”
她声音柔婉,却字字带着指责,眼神里分明是“我”的不是。我只觉得她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那绣花啊!满都城很多女眷都知道我受皇家宠爱尤其太后是我娘家长辈!她是不是傻!在太后面前如此直白的说我坏话!就为了讨二公主的喜欢!那真是代价太大了!
太后的目光很明显带着嫌恶看了过去,直将霍盈盈看的瑟缩发抖才收回目光,转而平和落在我身上,问到:“你来说说,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闲聊,怎么就让二公主如此大动干戈跑到哀家处在诸位夫人面前委屈不已!”
这话一出不单给我开口扭转局面的机会还暗戳戳的有些不满二公主的行为!太后到底是我亲姨婆!二公主与我之于太后是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即使如此她偏宠我还真是没得说!要不是人太多我都要扑过去跑着她撒娇了!
我拢了拢袖,众人面前仪态举止端方稳稳行礼,抬起头,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的我无所畏惧,神色如常地说:
“臣女确实言辞激烈。但不是因为争强好胜,而是因为有人口无遮拦,把战将的生死不明当成攻击旁人的发泄,曹氏一门,祖上三代战死沙场,哪怕如今凋零,难得孙辈又出一个小将,是非曲直未出之前还是莫要伤了为朝廷立过功的忠臣之家。”
“如今曹元彪将军远在边疆,音信未至,却有人在宫中以此取笑、暗讽其‘投敌’,臣女实在听不过去。太后曾教过我们——‘言出须有度,笑中要有德’,臣女不才,但还记得。”
我话未落,女眷们已有人轻轻点头。尤其有两位已经眼圈发红……太后目光微凝,我见她未打断,继续说道:
“曹家如今不过靠女眷们撑着场面,既无势也无援。臣女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若因此犯了谁的规矩,那便是我识浅。但若不说,只怕天下人寒了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曹小将军战死在外,魂归故土,身后却换来冷嘲热讽,那臣女宁愿被斥,也不愿忍气吞声。”
话说至此,一时静极。
太后沉默了片刻,终是轻声道:“曹家虽非勋贵,如今虽未有音讯,也不曾有失,是做了降将还是护国有功还未有定论便不可妄言!总之世人不可忘本。此事,就暂且到此为止吧。”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去。二公主被嬷嬷轻轻扶着走开,霍盈盈脸色微白,再无方才的从容。
而我,仍站在原地,心中波澜不显。只在太后转身悄悄瞪我一眼,我能读懂她仿佛在说:就你话多!放你小憩也能惹这么个是非!
我不由低了低头……表示接受太后教诲……但想着太后能在曹六投壶上不吝啬夸奖,还特意将夸奖命人传了过来,定然是知晓些什么!至少肯定没有嫌恶曹家!而且显然她也是认可我所言!
那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而已。有何不可!?
只是这一句,竟不经意间,让我卖了曹家一个人情!
返回湖心亭用绢帕遮住嘴打个哈欠,又睡了过去……
梦里……那曹家儿郎的确是立了军功……只是后来好像因为粮草问题,陨落在后续的战事里……模模糊糊……好像我也是在一次见二皇子烦闷时开导他时听他提了一嘴……
梦醒,我立马就像去寻二皇子……
未及身边人禀报,我自己刚帷幔撩开一出亭子就见先前眼圈发红的两个贵妇簇拥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还有曹六娘子及不认识的几个女眷直接给我行了个大礼……我吓一跳随后也反应过来她们就是曹家的老夫人带着女眷们……
她们也干脆利落,道了谢发了愿后期就离开了也不多作纠缠寒暄……只道:“……将来有何差遣,定然全力以赴!”
我倒是没当回事,也笑着安抚了两句目送她们离开后也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