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平市,青芜涯。
贺琨拧开山间泉眼处接到青芜涯施工场地水管闸阀,很快一股清凉泉水的涓涓而出,沾染的泥污缓缓褪去,露出那双修长好看的手。
暮色晦明,他还得赶回市区和冉冉一起吃晚饭,想到这贺琨天生凶戾的眉眼染上柔软。
两人同居已有一段时间,说是床伴,但相处模式已经和正常情侣基本无异。
说到这次,纪明冉陪他出差确实令人兴奋,可但凡提到原因,贺琨想起来还是气闷。
青芜涯出差是他自己接下的事项,所以前天晚上,纪明冉加班结束回到公寓时,他忍不住拉着人抱怨了两句,说好几天不能见面云云,仅此而已。
纪明冉没有回应,坐在皮质沙发上,轻捏着贺琨的后颈把玩,耐心地听他絮叨。
忽地,纪明冉:“那我陪你一起。”
“啊?”
贺琨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本来抱着平板出稿,闻言笔都拿不稳了,他仰头倒看纪明冉,瞪圆的眼中满是期待,就等回应。
纪明冉将平板抽出放在茶几上,将人拉上沙发,微垂眼眸:“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啊?”贺琨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都快成翘嘴了,被老婆钓得晕乎。
却全然不知,落入纪明冉眼中自己是什么模样。
耳垂的薄红满上胸膛才堪堪停住,在宽松的家居服里晃荡的年轻躯体暴露无遗,线条紧致完美,淡粉点缀,恰似无声邀请。
纪明冉再次凑近,几乎算是舔咬着怀中人的耳垂将暧昧的话说出。
贺琨不知听见了什么,眼神突然清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来回摇头控诉:“不行不行,说好了轮流在上的,但上次,上上次,还有上上上次,你都没有说话算话,至今我还一次都没有轮到!”
他边说,边将随意搭放在沙发角落的小毯子拿起来,往身上一裹。
纪明冉再次靠近,贺琨不算娇小类型的男生,但落入他眼中就是可爱得不行。
幽深的眼里暗藏汹涌欲望,表面却不为所动。
“轮流?谁答应的,不是我。”纪明冉说完还做了个足够无辜的表情。
贺琨气得不行,可是前几次床上纪明冉都答应了,还是他努力配合了很久才换来的,都快坏了。
贺琨欲哭无泪,握紧拳头在空中挥舞:“纪明冉,我告诉你,我专门练了散打。”
话音落地,纪明冉猝不及防地靠近,拳头差点落在那张绝美的侧脸上。
贺琨也只是嘴上说,心里哪能舍得,他连忙收手,下一秒却被美人攥进手心,在突起的骨节处落下了枚轻柔的吻。
酥麻顺着脊柱传递到身体的各个角落,贺琨心悸不已,呼吸都漏了半拍。
也就是这时,再次被纪明冉钻了空子。
不知多久,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窗外霓虹闪烁更盛星芒。
贺琨抬手压在唇边止住呜咽,眼眶滚落出泪水,愣愣地注视着雪白天花板,凌空的腰腹又酸又麻,直到纪明冉起身,他才彻底瘫软在沙发上。
纪明冉在贺琨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口,随意披起已经皱褶遍布的衬衫走朝冰箱,拿出矿泉水喝了两口。
很快再次回到客厅,爱不释手地抱起贺琨渡了两口,眼底盛满不自知的爱意。
怀中人还在走神,只遵循着本能索取水源,完全没有意识到那副模样多么具有视角冲击力。
纪明冉不委屈自己,他右手领着水瓶,左手单手公主抱起贺琨就朝房间走去。
贺琨被丢进柔软的床中,才终于找回思路,嗓音略微嘶哑:“那你去不去?”
挨都挨了,不能白挨。
纪明冉有些失控地凝视着黑色软被簇拥的人,一点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他顿了顿,眸光微转,缓缓回答:“不去。”
“不去?”贺琨累计起来的委屈终于爆发了,他拿起枕头就往纪明冉身上丢,却因为腰腹力量不足,最终只是轻轻一下:“纪明冉,你王八蛋,你滚出去!”
对贺琨来说,这已经是他面对纪明冉能说出来的最狠语言。
纪明冉笑着:“谢谢小贺宝贝的肯定。”
他优雅地将水瓶端端正正的放在床头柜中央,转身却握住贺琨两只交叠的手腕往上一扯,不容挣脱地用力按压到床上,十分正经地哄:“再一次就去,我保证很快。”
又过了许久,纪明冉兴奋到有些扭曲的面容慢慢恢复温雅,盯着满脸泛红的人弯腰道:“真可怜啊,明天陪你去,好不好?”
贺琨回忆结束,微扬的嘴角都拉平了,好个头好。
他带着狠劲地关闭水流,粗糙地将手上残留的水珠往身上擦了两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赵师,我觉得还是您的方案周全,贺先生年轻过头,毕竟是中途空降的嘛,您也懂的…”
一位背着专业测量仪器的男人站在赵师身旁,言辞中充满鄙夷暗示,毫不避讳地拜高踩低,嘴脸做尽。
赵师听得眉头紧,立刻打断:“浑说什么!”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一字不拉地落在贺琨耳中,他撩起眼皮,锁定方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面孔。
男人略微猥琐地眯着眼睛,,一副眼镜架在鼻梁上,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整个人骨瘦如柴,还穿着件不合身的深色短袖。
说到底,贺琨提出来的方案能不能通过,还得看设计团队、施工团队以及决策层等,每个环节缺一不可。
至于采纳或者不采纳,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区别,贺琨想到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全靠责任心推进。
前几次会议上,每每贺琨发言完毕,这个男人总是不加思索地提出反对意见,甚至好几次中途打断贺琨,姿态傲慢,语气莽撞。
可是从头至尾,此人的发言根本未曾被采纳过一次,他不但不自我反思,反而更加激动对抗,在各个场合拼命踩压贬低贺琨。
贺琨见此人头脑不清醒,难免惹得一身骚,故而原打算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
就在昨晚收工时,男人不知是有意无意,横冲直撞地推搡,将贺琨的电子绘版摔进了泥池里,等贺琨捞起自己的设备,人已经一溜烟地跑了。
贺琨还没算账呢,对面倒是先来蹦跶了。
他斜靠在一侧的树干上,指着那位正在赵师面前哈腰点头的男人:“你,过来。”
那人显然也被贺琨陡然而变的气势吓到了,平日里这位姓贺的设计师,虽然面相看起来凶狠不好惹,但相处起来反而平和安静,彻头彻尾就是个话不多的老实人。
所以,他一下子还反应不过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过来啊,说给我也听听。”
贺琨音量不变,可是由于众人不自觉地安静,显得他的声音格外明亮。
别着设计助理——蒋山胸牌的男人畏畏缩缩,他悄悄看了看周围,发现大家都关注着这里,不想被看瘪。
尽管有些害怕,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怎么?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不就是中途加入的嘛。”
“这倒是,我们的设计团队之前都已经建群两周了,姓贺的才进的群。”
“好像是。”
“还真的是,你看,群里的日期。”
......
周围的人切切嘈嘈似乎给了蒋山勇气,他突然腰板都挺直了,咄咄逼人地朝贺琨靠近。
他平日里唯赵师命是从,可这次赵师在身后面按住蒋山的肩头,竟被他毫不犹豫地甩开。
贺琨丝毫没有被周围影响,松弛上前,上下扫视一眼,看了看蒋山的胸牌。
“蒋山是吧,讨好谁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
“你能力不行,素质不行,人品,更是低劣,趁早收拾东西回家吧。”
见蒋山气得唇色都抖白了,恐怕再多说两句,这个人怕是要倒地碰瓷。
贺琨嗤笑,收回视线,拎起背包离开。
蒋山霎时头晕目眩,一个比他还年轻的人,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竟然还敢当着众人劈头盖脸地数落他,现在还敢擅自离开?
他入行的时候,恐怕这贱人还在哪个犄角旮旯鬼混,叫声贺先生,真是抬举他了。
蒋山眼睛气得充血,将手往贺琨肩膀扣去,声音都锐利到撕破。
“你站住!!你敢走!”蒋山扑空,脸色更是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贺琨敏捷地侧身躲开,深吐一口气,无奈至极,低头看了看时间。
“蒋先生,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蒋山听了此话更是气得不得了,他丢掉手中的测绘仪器,冲上来就要打贺琨。
大家还未看清贺琨如何出手,此人已经倒地不起。
贺琨面色不虞,朝大家口中的赵师道:“赵贤,还不快过来拉回去,你的人。”
蒋山爆发得太突然了,赵贤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口中直道:“哦,哦,小贺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用人不妥。”
赵贤年纪比贺琨大上许多,但按师门辈分和能力来说,还得称贺琨小师叔。
如今讲究得不多了,该有的礼节却不能少。
“请给我一天时间,我保证明天您便不会见到此人。”
被压住的蒋山分析着从两人的对话,不知为何赵贤的态度如此恭敬,他隐约有不好的预感,但他不敢深想。
直到最后听见赵贤的保证,嚣张的气焰随着头脑清醒而瞬间消弭,变得如同一只落水狗,他瞳孔微缩,立马看向赵师,声线抖得不行。
“不是的,不是的!赵哥,我是站在您这边的,你不能这样对我啊,我是,我都是帮您啊!!”
赵贤听得头皮都在发麻,连忙推开已经陷入疯魔的男人:“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有什么需要你帮忙?”
“我过来是为了请教小贺先生构建的问题,你擅自跟上来胡言乱语,我多次阻拦不成,你反口竟是诬陷我?真如小贺先生所言!”
蒋山面庞已然毫无血色,似乎隐约想起赵师确实阻拦了自己两次。
他连忙又看向贺琨,竟是一步跪了下来,这下反倒根本不顾周围视线。
“小贺先生对不起!对不起!我叔叔好不容易给我找关系送进了纪氏的项目,真的很不容易,我能做好的,我已经学了10多年了,就差一个机会,求求您了,让我留下吧,求您了,求您了。”
贺琨眉头紧锁,此人性子极端,狗急跳墙,必遭反噬:“你不适合这份工作,去找孙旗,换个岗吧。”
不知是谁打了小报告,说曹操,曹操到。
孙旗微胖的身影快速走来,脸上挂着和气的笑容,视线先是在贺琨和赵贤两人之间来回。
“嗐,贺先生说的在理,别为了小事伤了大家的和气,您和赵先生都是项目的顶梁柱,好说好说。”
说完,孙旗低头一把掐住蒋山的胳膊将人提起,理了理蒋山的衣领,将设计助理的胸牌取下。
“不怪你,这事也是我没处理好,下去吧,明天按贺先生的意思给你转个岗,只要没被辞退,在哪都是为公司办事嘛,都一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