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起,7点。
沈玉伸手按掉,她没有赖床的习惯,转身望向身旁,金柳眼睛闭着,呼吸匀净。
记忆中金柳总是比她先起床,去公司实习。每个清晨,她被金柳的洗漱声吵醒,看金柳穿着睡衣走来走去,换好衣服、带着清新好闻的香水味来摇她肩膀,她才愿意起身。
那个夏天,她几乎每个上午在花园里,泡在和煦的阳光、微风和各色花朵绿木间。
而现在,是万物萧杀的冬季,曾在园中互相陪伴的、她唯一在世的亲人也已经离去。
今天,她要和金柳一起出门,去见张律师咨询遗产继承问题。
“金柳,”沈玉望着她,声音还带点睡音,“我们几点出发?”
“九点。”金柳眼睛闭着,声音却清晰。
这是沈玉的房间。她没怎么客气,起身开灯、拉窗帘,去洗漱。
金柳睁开眼睛。
流水声很安静,露台的光很柔和,连空气都变得好像有了香气。
她开门准备回自己房间,想到什么,去沈玉衣帽间看了一眼。
金柳洗漱完,换衣服时,沈玉来敲门。
“金柳?”沈玉进门看不到人。
“我在这。”声音从衣帽间传来。
“你见到我外套吗?”沈玉走到门旁,“昨天赵管家说送房间了,但我那边没找到。”
“没,你再问下她?”衣物蹭着皮肤的声音窸窸窣窣。
沈玉穿着米色针织衫走下楼,远远听到赵管家的絮叨声:“哎呀,跟你说了,沈小姐的东西不要动。你怎么……”
声音是从洗衣间传来的,赵管家正对着保姆说话。
一抬眼,看到沈玉走过来,赵管家快步迎过来,带着歉意说:“小玉妹妹,不好意思,小红把你衣服和金柳的衣服一起送洗了,要下午才能取回。”
沈玉踌躇,一会儿要出门,2月份的风城,还是很冷的。
金柳也走来了,皱眉道:“这么不小心,下次注意。”
她拉过沈玉:“上个月买衣服看错码数,忘记退,还在房间,你来试试。”
这是件米棕色羊绒大衣,有着珍珠般的光泽,简洁大方的翻领,柔软温暖,贴合身线。沈玉看着镜子,很合适。
相较于蓬松的羽绒服,这件衣服让她整个人缩小一圈。
“幸好。”金柳微笑,“先放那里,我们去吃饭。”
要出发时,沈玉站在车边,金柳走来。沈玉用眼睛上上下下扫了她几圈——她穿着和她几乎相同款式的大衣。
沈玉欲言又止。
“是一模一样的同款,”金柳主动说明,“不是情侣装。”
沈玉:0人问你。
*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干净整洁的会议室。
沈玉和金柳并排,坐在张律师对面。
“按照现在描述的情形看,”张恒律师翻着几张纸,“您可以继承遗产,但无法行使继承权。”
沈玉托腮思考:“我好像也不需要使用这笔遗产。”
沈玉不打算因为遗产,改变生活方式。她现在的工资可以养活自己,没有什么高消费。习惯住在简单的屋子,买菜做饭食物花费并不多,生活消费每月也都在预算范围上下浮动,不会超出太多。
“换种说法,”张恒律师解释,“法定监护人代为行使继承权,意思也就是说您无法独立申请嘉缘珠宝的股权变更。”
张恒看向金柳。她是金柳的私人律师顾问,这笔遗产涉及到嘉缘珠宝的特殊股东身份的继承,真正担心这笔遗产问题的是谁,不言而喻。
沈玉皱眉。
她不愿周启宏知晓这份遗产的存在,她不想让周启宏在吞掉母亲的怀瑾坊之后,再把姥姥和姥爷的所有家产吃掉。
但如果无法实际取得这份股权,她对金柳而言就是毫无价值,金柳随时可能去找周启宏。
“法定监护人怎么更改,或撤销?”金柳问。
“如果沈小姐已经痊愈,建议申请撤销,”张律师建议,“因为变更或撤销都需要原监护人知晓,比较而言,后者更方便沈小姐以后的生活。”
很明显,这次咨询是为了跳过周启宏来行使继承权。
“小玉觉得呢?”金柳带着了然于胸的轻松。
沈玉面容沉静:“我要恢复正常人的身份。需要怎么做?”
金柳含笑,手伸过去,试探着顺了顺沈玉的头发,继而又摸摸她的脑袋。
沈玉瞥她一眼,没有理会,接过张恒递来的资料。
张恒说明:“这是申请的具体程序。”
纸上的内容简洁清晰,写了各个环节需要做的事项或提交的信息。
“因为您有司法鉴定的宣告记录,所以需要走程序申请撤销,”张恒简单解释,“部分程序和文书我可以代办。”
“我和周启宏关系并不好,”沈玉思考,“如果他知道遗产的存在,并且又看到我的撤销申请,一定会想办法阻止。张律师有什么建议吗?”
“难点就是这儿,”张律坦诚,“的确有这样的案例,监护人因为利益而故意不配合。”
“所以我们要做好充足的准备。比如把证明材料做扎实,选权威机构做精神鉴定。”
张律继续说:“另外,我会争取强制采信,如果成功,可以不经过监护人同意裁决。”
“好,”沈玉点头,“我会按这个准备,谢谢张律师。”
“沈小姐客气,”张律师笑,“这个事情最快也需要三到六个月,随时沟通。”
“嗯,我们加下联系方式。”沈玉拿出手机。
金柳开口:“建个群吧。”
“哈哈,行啊,”张律师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面对面建群,两位有问题随时找我。沈小姐也可以直接在群里加我。”
三人说着,起身往外走。
“正好饭点,金总和沈小姐,中午一起吃个饭?”张律师客气道。
“下次一定,”金柳笑着,“今天还有别的事情。”
张律将她们送至电梯间,挥手离开。
“叮咚”电梯门打开。周六的写字楼,人并不算多,电梯里只有三四个人。
金柳很自然地挽过沈玉手臂,走进,电梯下行。
不同于以往的冷冽松柏香气,今天的金柳,裹着干燥温暖的檀香。
沈玉头微靠向她肩侧,细嗅之下,那香气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丝滑奶气。
金柳扫她一眼,将挽着的手伸展,隔着软糯的羊绒衣料按住腰,顺势将她半个身子圈在臂间。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人陆续走完。
沈玉刚抬脚往外走,手臂便被一只手拽回,身体完全落入温暖香气的怀中。
电梯门重新闭合,只有她们。
沈玉的鼻尖贴着金柳耳后的皮肤,檀香气息瞬间变得极为浓郁。手局促地半握成拳,无处安放,任由金柳抱着。只要她开口说话,嘴唇就会触碰到金柳脖颈处的皮肤。
金柳柔声问:“小玉,姐姐香吗?”
沈玉耳朵涨红,大脑空白。
电梯很快再次打开,到达负一层,门外两三个人走入。
沈玉下意识低头,把脸深深埋入金柳颈窝,小声说:“我们出去。”
金柳就这样搂着她的腰将人带出,嘴角噙笑。走出两三步,沈玉才从她怀里脱出,埋着头,一脸纠结地跟在她身后。
商场很绕,扶梯上去两三层,金柳带她走进一家粤菜馆。服务员露出笑容道:“金小姐好,欢迎光临。”熟路地引着两人到一间富丽古雅的包厢。
偌大的房间只在雕花窗旁放着餐桌椅,窗外是冬日暖阳照在冷冻的湖面,映照出柔和光晕。如果是春夏,透过层层烟柳,景色一定十分美丽,可惜现在仍光秃秃一片。
服务员倒茶,两人看着菜单点了几样,很快上齐。
两人按习惯,还是并排,共坐一个木制沙发椅。
沈玉翻看手机,新建的法院申诉群弹出消息。
[张恒律师:合作愉快,握手.gif]
沈玉选个表情发送。
[沈玉:握手.gif]
然后,她的手就被一只柔滑的手握住,金柳执着:“小玉还没回答,姐姐今天香不香?”
沈玉拿起筷子,眼睛盯着菜。
“小玉,不说话,姐姐要亲你了。”金柳一脸誓不罢休地盯住她。
沈玉有些心慌,咽了口空气,放下筷子,吐出一个字:“香。”
“说完整。”金柳靠近,脸上一丝笑。
鼻尖离得很近,呼吸间,沈玉已经和她温牛奶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她的眼睛如黑玉,泛着水光。沈玉看着,心脏异常温柔地狂跳,轻声说:“姐姐好香。”
金柳满意,头微向前,靠在她脸侧,气息扑在脖颈,好整以暇地问:“那,小玉想亲姐姐吗?”
她湿润的唇轻蹭着沈玉从耳后到脖颈的皮肤,边压低声音:“小玉?”
沈玉眉头一点点皱紧,眼眶泛红,头发散在锁骨,微抖的手按上金柳的后颈,和她对视了一会儿。
她感到唇瓣发干,用力吸咬住金柳的唇,那是一小团湿润香甜又柔软的唇。
金柳得逞,轻笑。
手插入沈玉乌黑顺滑头发,进入汹涌的纠缠。她早上涂的口红到现在还很润泽,带着香甜气味的红色,交融之间,沈玉的嘴唇也被碾红。
“小玉,呼吸。”金柳轻按她的脸颊。
沈玉眼睛从迷醉状态中缓神,稍侧过脸,伏在金柳肩侧,大口呼吸。
金柳顺势揽着,微侧头,轻轻含住她的耳垂,感受着沈玉抱着她的手力度再次收紧,打在脖颈的呼吸愈加不稳。她按住怀中身体的起伏。
缓缓平复下来,她放开沈玉,任她把头埋在自己肩上。
“以后多和姐姐联系。”金柳耳语。
她拿起筷子,往沈玉碗碟夹菜道:“吃饭,菜要凉了。”
沈玉转回头,双手揉脸,手指经过紧张的纠缠,现在有点发僵。
她拿起筷子,看着碗碟白色的反光发呆,察觉到金柳的目光,便麻木地点头。
“以后姐姐每天和你发信息,”金柳语调温柔,“不许免打扰。”
“嗯。”沈玉再次点头。
她今天怎么这么乖巧?金柳说什么就是什么。沈玉忖度,这可能就是: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