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不知,灵府由人心相所化,得是一个人脑子里想着了点什么,灵府里才会有点什么。
翟闲想说点什么,或者想骂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所以,发现和自己有一段奸情的宿敌哥脑子里装着两个人的春宫是怎么情况?
并非是翟闲冷心冷眼,冷情冷意,只是当年亲手杀了翟玖的虽她,但是当时的情况复杂,她和翟玖注定要折进去一个。眼下宿敌哥死而复生,懵懂无知,多少年没烧起来的□□冷不丁死灰复燃起来燎了翟闲一下,在她心尖尖上燎了一下。
嘶嘶倒吸凉气的那种疼。
翟闲合上卷轴,深呼吸,翻手召风想要将浓雾散开,却不料翟玖的灵府中天相异变,一道数丈宽的紫色雷点突然从浓黑的雾里劈下来,将翟闲劈得外焦里嫩,紧接着就是一阵狂风,屁也似的将她嘣出了翟玖的灵府之外。
翟闲:?
她没有设防,一口老血喷在冰棺之上,鲜红的血液有迅速渗入其繁复的纹路消失不见,翟闲揩了揩嘴角的鲜血,看着棺中翟玖的神色微冷,并不是皮肉肌骨上的痛,而是像有什么尖锐的刀刃在她灵府上剜了一道。
看不见的波动在空气中漫延、炸开,十几公里之内的“妖”、“灵”、“怪”、“鬼”,所有有灵识的生物皆被狠狠惊动。
比如说猫,客厅里那只白猫。
“醒了就没必要装睡了。”
窗外透进来一点月光,打在翟闲脸上,她从灵府中脱离出来,在沙发边支着胳膊,另外半张脸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混沌造物感官很准,她能很明锐捕捉到,方才在翟玖灵府中中伤她和白天被猫咬住致使她昏迷的两股力量之中,有幽微的相似之处。
不仅有相似之处,甚至能在给她一击的同时,又诡异的和她产生了一点共鸣。能和混沌造物产生微弱共鸣的东西,势必和混沌有些许渊源,而翟闲现在需要一些足以佐证的东西。
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柄匕首——现在这样的冷兵器实在是少见了,她的指节在鞘上轻轻敲击着,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盯着笼中听到动静后装死的白猫。
猫的脑袋几乎都要缩到屁股底下去了,就留下一个毛都炸起来的腚给翟闲,秉持着只要一直装死就能混过去的真理,愣是一动不动到现在。直到翟闲打开笼子,提溜着这只小……大蒲公英的后脖颈时,他才发出今晚第声一哀嚎。
“什么时候醒的?”
“就、就刚刚醒的……感觉被什么东西掀了一下……”猫干笑着,看见翟闲的眼神里赤裸裸的威胁,心里发毛。
“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吗?至于这么小心眼吗……”犯罪嫌疑猫压低了声音,明显中气不足,格外心虚,莫名其妙的妖物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甚至是有点虚弱的痨病鬼,但是他最好不要惹毛她。
他暂时还没有发现翟玖的存在。
猫瞧见翟闲手上明晃晃的冷刃,打了个哆嗦,耳朵压了下来,瞬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就连毛茸茸蓬松的尾巴也抱在了怀了,嘴巴叼着尾巴尖尖——看上去这猫害怕得就连尾巴尖尖都在颤,一双清透明亮的异瞳在月光下水盈盈的,好不可怜的样子。
会装。
怎么看都是一副翟闲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样子。
翟闲不语,一道银光闪过,手上的猫顿时传来一阵哀嚎。
“嗷——”
然而想象中被一刀了解的痛苦没有传来,只是屁股那一块传来一点凉意。通过客厅的全身镜,猫看见一撮白花花的、他好不容易样得油光水滑的毛发从他屁股上簌簌掉了下来,留下一块硬币大小的被削干净皮肤。
“啊啊啊啊!!!!”
猫怔愣。
猫尖叫。
猫语无伦次的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你你……你、你、我不就咬了你一口吗?你、你知不知道妖可杀不可辱?!?!你、你这个坏女人、你你……”
他还在为那一撮被翟闲剃感觉的毛发哀嚎,悲痛欲绝、声泪俱下、肝胆欲裂、肝肠寸断,丝毫没有注意到翟闲速度极快得刺破他那一块裸露的皮肤,取了一滴血。
翟闲闭了闭眼。那滴血在接触到翟闲的皮肤之后,迅速消失不见,等她再睁开眼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诧的暗芒。
这竟真的是……混沌的力量……
“至于这么大反应吗……好了,扯平了。”翟闲斜了猫一眼,随手一扔,她从沙发缝里抠出快没电的手机,发了条信息。
zx:帮我查点东西。
对方秒回。
上善若水:在忙。
zx:我要局里所有年龄在五百到一千年之间异瞳猫妖的资料。
上善若水:没空。
zx:再查一下这些妖在这几百年之内有没有获得过什么极大的机缘,或着说修为忽然暴增的。
上善若水:……
“扯平?”猫后背的毛发全炸起来了,满是不可思议的声音把翟闲的思绪拉回现实,“你是说就因为我不小心咬了你一口,你你……”
他话说一半,便好像羞于启齿一般。
“我什么我?”翟闲将他提起来一点,和他平视,眼神里挑着笑意道,“我不就削了你几根屁股毛吗?”
“你闭嘴!!!”
翟闲忽然想到了什么,嘶了一声,捏了捏手指,有些迟疑问:“我人说,削妖族的屁股毛相当于人来说就是脱人家裤子,这是不会是真的吧?”
“够了你就不能闭嘴吗!”
真的啊?翟闲深罪恶。
这个女人她她她既然还好意思说出口?猫可能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女人,心如死灰,拼尽全力不能反驳,落在她手里两眼一睁看不到自己光明的未来。
晚风从窗缝里挤进来,猫一时不知道是屁股更凉还是心更凉。
“你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在我们妖族……你要对我负责的。”猫哭嚎着把尾巴盘起来,一副羞愤欲死的样子,欲盖弥彰地用尾巴遮住那别削秃一片的屁股蛋子。
负责?
翟闲扬眉,露出个有些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
祝好顶着个黑圆圈起来就发现,放在家里的最后一只溜达猫就有了着落。
她煎鸡蛋的时候脑子都是懵懵的,看着一边拿着手机挑宠物用品挑得上头的翟闲,感觉有些魔幻。
“你……真的要养猫吗?”
“有什么问题吗?”翟闲手机里正在外放的视频是“关于养猫你不得不知道的事情一百条……”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猫。”
“为什么这么觉得?”
“上次你去救助站接我,我看你一直盯着那些饲养箱里的蛇看,我以为你应该喜欢异宠、爬宠之类的。”
翟闲抬眼。
“对了,猫猫的名字你起好了吗?”
翟闲扭头看了一眼笼子里还在呼呼大睡的猫,指尖轻轻敲了敲,露出个笑来。
故而猫一觉醒来就得知,自己有了个叫翟九的新名字,和翟闲姓。
他本来是不同意的,无奈妖在屋檐下,妖力没有恢复,不得不低头。况且他在山窝窝里待过许多年,极少出世,似乎对名字也没有什么概念,于是就怎么叫下来了。
真是一件怪事,翟闲这个女人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她身上的味道却莫名其妙对翟九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吸引力。她的血真的大补,在昨天那一口下去之后,他莫名感觉干瘪多时的灵府中充盈了一些起来,他的妖力居然有要往上涨的趋势。
不应该啊这不应该啊,她身上分明没有一点妖力波动,她也不是妖啊,也没有灵力什么的,她也不像是道士、尼姑啊。
她总不可能是神仙吧?太扯淡了这也。
一口血就这么补,这体质也特殊了——要不然翟猫猫还不乐意任由翟闲揉圆搓扁呢。
他都合计好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她身边了吗,就等瞅准了时机,看看能不能什么时候再来一口,如此今天一口,明天一口,早上一口,晚上一口,他回复妖力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等他的妖力都恢复了,他就一走了之。他就不信了,到时候他妖力恢复,还打不过翟闲这个走一步喘三步的病秧子。
故而翟九整天喵喵咪咪地黏着翟闲,只等着什么时候能来一口自助餐。别的不说,但是看得祝好啧啧称奇,要知道,之前的翟猫猫那是出了名的凶悍,和现在相比兼职就是判若两猫。
翟猫猫这样粘人,但是偏偏翟闲的心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冷硬,就是不怎么撸他。
此人确实有一点实在是掰不过来的洁癖,得知翟九好几天没有洗澡之后,昨天晚上拎过他后脖颈都洗了好久的手。
祝好倒是不在意,想着撸一把翟九的猫脑壳,谁料想这猫只出现在以翟闲为圆心、半径一米的地方,除了翟闲之外,任何人要想是碰它一下就翻脸,哈气。
行吧,没变,还是那个凶得要死的样子,而且双标到令人发指。就连翟闲说带翟九去宠物医院做检查,祝好想帮忙拎一下装猫的航空箱,翟九都呲了老半天的牙。
“你今天还有空陪我去医院?不用上班的吗?”翟闲扭头看了她一眼。
这下子祝好不说话了。
“怎么了?”翟闲追问。
她这才有些欲言又止道:“我、我打算辞职了,昨天是最后一天。”
“嗯。”
“那边下班太晚了。”
“是挺晚的,这样也挺好。”
翟闲便也没有多问,她勾着祝好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指尖在她的黑圆圈上戳了戳,看来昨天晚上又是没有睡好,只道让她在家里补个觉。
*
车是在宠物医院的后街停的,翟闲没有走正门,穿过一条小巷子,推开了一间小庭院的门,庭院内,一个莫约二十多岁的清俊男人正在烹茶,见她过来,站起身、微微躬身双手交叠,像是行了个古时的礼节。
翟闲冲他点了点头,这才从身后拿出了装着猫的笼子,递交给了一边的副手,让他带着猫去做检查。
“这只猫?”符悯偏头看了一眼航空箱的小窗,并且获得了翟九的一声哈气。
“你知道这只猫?”
“嗯,之前送过来绝育,这边看太小了就没让做,特别凶,挠人,一个没看住就要跑。他是妖?你要查的猫妖不会是他吧?”
“嗯,昨晚才给你发的信息,这么快就赶回来了?”翟闲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只觉得赏心悦目。
“本来也打算偷溜回来的。”符悯笑了笑。
“那边忙得厉害?”
“自然,什么时候不忙了。听说最近又找了一批人,你要不要回去看看?”符悯收获了翟闲的一个白眼。
一想到又有一大群冤大头要到那里去卖苦力,翟闲就想笑。
“让你帮忙查的事情怎么样?”翟闲问。
她说罢,符悯就讲手边一沓资料给她推了过来:
“年龄在五百到一千年之间,本体是白色长毛异瞳猫的猫妖的资料都在这里了,我筛了一遍,记录在册的没有你说的那种修为暴涨的。当然也不排除一种情况,他真是有几百年道行的大妖,前几百年不入世,那异管局系统里边没有他的身份信息也不奇怪,这些年普查也不彻底,有那么一两个黑户也很正常。”
说到这个异管局,全称应该是——“不周山南异常事件管理局(暨六道非常事件办理处二处)”。这名字又臭又长的一大串,简称就起了前头三个字,大家都叫异管局。
具体是做些个什么的,大抵就是处理处理一些诸如闹鬼、捉妖的琐事。毕竟六道之中,那些非人之物修行,寿数总是长的,若是不加以管理,迟早要酿成大祸。干的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计。
这么个组织有了几百年了,更名无数,如今也算是安定下来了,说起来,早千百年的时候还和翟玖有些渊源。
“先不说这个。”他话锋一转,“我看你带来的那只猫,身上并没有任何妖力的波动,你要查他做什么?”
翟闲靠在圈椅上,定定看了他推过来的茶盏片刻,盏中水波荡漾,将其中云的倒影搅碎。
“他醒了。”
“这么快?不是说还得等百年吗?”
翟闲没有说话,符悯见她难得沉默,挑眉:“怎么,别告诉我,他刚醒你就兽性大发把他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