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说,他已经从中看出了点端倪。
时隔多日又来到校长办公室,没有其他人,这里比上一次来时安静得多。福克斯栖在镀金栖枝上,霍格沃茨的历代男女校长在肖像画里歇息或假寐,邓布利多把克莱尔和西里斯领到一个敞开的黑柜子前。
“过来吧,就是这了。”
克莱尔和西里斯交换一个眼神。柜子里有一个盆底很浅的石盆,不断发出明亮的银光——是冥想盆。
克莱尔的那段记忆就被放在里面。
“要把来龙去脉说清楚,还是从头再看一遍比较好,来吧,”邓布利多邀请他们,“你也一起吗,西里斯?”
“一起吧。”克莱尔说。反正是她的记忆,西里斯也会出现。
“一起。”西里斯也说。
“那就开始吧。”邓布利多让他们靠近冥想盆。
盆里全是些如水如银的特殊物质,他们一靠近,这些物质便飞快旋转起来,逐渐变得透明。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他们被吸进漩涡。
落地时,周围不再是校长办公室,而是一片鲜红色的海洋,这是格兰芬多的颜色。天空晴朗无云,到处人声鼎沸,学生们拿着望远镜,不停朝前呐喊。
他们落在了魁地奇球场的看台上,解说员被放大的声音近在耳边。
“一个漂亮的传球,给了克莱尔·奥平顿——她非常敏捷——戴维·格杰恩想把球断掉——没成功!格兰芬多得分!”
克莱尔遇到过挺多稀奇古怪的事,亲眼看见自己打球就是现添的一件。
她的进球赢来了相当热烈的欢呼声,克莱尔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她看见了一头火焰般的红发。
莉莉坐在前排座位上,和其他人一起为她喝彩:“克莱尔!好样的!”
“莉莉……”
克莱尔控制不住想要上前,但这是记忆,她碰不到她。
西里斯握住克莱尔的手:“看。”
他们在空中看见了过去的西里斯和詹姆。
“格兰芬多又抢到了球,应该是詹姆·波特——没错,波特!没人能从波特手里抢到球!他简直是一路飞奔——多卡斯·梅多斯随时准备接应——是游走球!来自拉文克劳的击球手卡拉多克·迪尔伯恩——不好——西里斯·布莱克把球拦下了!非常及时!”
詹姆投球,格兰芬多又得分了,周围又一次欢声雷动,最尖的一道声音来自彼得,莱姆斯抓着他的帽子,免得他激动得从座位上滚下去。
“这段记忆很长,”邓布利多说,他提醒他们,“要来了。”
克莱尔又看见了自己,她从看台前飞速掠过,朝现在持球的拉文克劳追球手蒂芙娜·萨莫比飞去。
西里斯握得更紧了,好了,她知道是什么要来了。
“奥平顿看上去势在必得,但萨莫比也很快——看看行不行——哦!!什么——”
一颗游走球砸中了她,直击脑门。
解说员反应过来:“布莱克打偏了!他打中了奥平顿!格兰芬多乱了阵脚,萨莫比抓住了机会,拉文克劳得分!”
克莱尔看见自己一下子失去意识,从高空坠落。这么一下不摔出脑震荡才怪。
“真的很痛。”
“对不起……”
西里斯和詹姆立刻落回地面,多卡斯作为格兰芬多队的队长向霍琦女士申请暂停比赛。看台上也乱成一团,莉莉和玛丽离开座位朝底下奔去,莉莉喊道:“她怎么样!克莱尔!”
她躺在草地上,双眼紧闭。
“这就是开头。”邓布利多说着拍了拍手,变换了周围的场景。
魁地奇球场消失了,他们站在了一条走廊上。克莱尔认出这是去变形课教室的路,过去的她拎着书包,和莉莉走在一起。
“记得这吗,克莱尔?”邓布利多问。
“记得,我第一次出现幻觉的时候。”
他们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奇异的现象——哈利出现在走廊尽头,朝他们迎面走来,快靠近他们时又忽然消失不见了。
“哈利?”西里斯瞪大眼睛,虽然知道这段时间的克莱尔已经出现幻觉,但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是让他无比吃惊——他看向她的眼神,就像在说“你看到的都是这些?”
克莱尔冲他点头:“对,都是这些。”
一整个月都被这样的幻觉折磨,她没疯掉真是不可思议。
邓布利多又拍了拍手,场景又变换了。
他们出现在魔法史课的教室里,宾斯教授在用他那干巴低沉、让人昏昏欲睡的声音讲课,学生们已经睡着大半。
“过来吧。”邓布利多招了招手,他们走到过去的克莱尔跟前。
这么近距离地盯着自己看,感觉真是瘆人。
过去的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直在看课本的同一页,像要把那页纸盯出洞来。她头疼地挠了几把头发,他们耳边又飘过了幻觉的声音。
是罗恩的声音:“马尔福的胳膊早就没事了,他到底要装到什么时候?”
然后是哈利:“他会一直装下去的,我真担心海格。”
“我这时候已经出现好几天幻觉了。”克莱尔说。
一个纸团落在桌上,过去的克莱尔回了头。西里斯认出这个纸团:“是我扔的。”
果然,坐在最后一排的西里斯正朝这边比口型:“打开。”
纸团上写着:“还头疼吗?”
她提起笔想写点什么,想了半天还是不耐烦地把纸团扔了回去。
西里斯见她什么都没写更着急了,又给莉莉扔了个纸团,上面写着:“和我换个位置。”
邓布利多感慨:“年轻的爱情啊。”
克莱尔咳了好几下:“快一点吧,教授。”
“好,”邓布利多笑着拍手,“我看过也不记得了,西里斯后来换到座位了吗?”
“没换到。”西里斯回答。
邓布利多呵呵笑着,场景又转,他们离开教室站在了黑湖边的草地上,不远处是一棵山毛榉。他们立刻懂了。
邓布利多似乎很喜欢这段:“这天天气真好啊,我记得之后下了很久的雨。”
克莱尔和西里斯都没说话,他们望着山毛榉树下的自己,很快就听见了那段幼稚的对话。
“因为他长得好看。”
“我怎么看他长得像只猴子。”
邓布利多还是乐呵呵的:“不知道福斯特现在在哪工作,我听说是魔法事故和灾害司。”
“是吗,挺适合他的。”克莱尔随口应道。
“在麻瓜问题调解委员会,”西里斯倒是知道,“估计还没升职呢。”
起风了,山毛榉的树叶被吹得哗哗响。他们继续看,把福斯特忘在一边。
树下的克莱尔问西里斯:“你是不是喜欢我?”
西里斯耳根烧红,怎么说话都不流利:“其实我……我………”
之后的事他们都记得。西里斯支吾半天不敢承认,她勃然大怒起身离去,一时间连风都不如刚才畅快了。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现在的西里斯说:“我当时想说,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克莱尔吸了吸鼻子:“你现在说也不晚。”
邓布利多又笑着拍手,之后的场景都转得飞快,像考试一样急凑紧张。莉莉陪她去医疗翼,检查无果。她在休息室问麦格教授,依旧无果。
“米勒娃在考试期间就找我说了这件事,我当时就在琢磨了,可惜我琢磨得太慢了。”邓布利多惭愧道。
场景又转,他们来到了考试的第一天下午。学生们站在礼堂旁的小房间里,等着进去考黑魔法防御术的实践考试。
第二组学生被喊到了名字。
“西里斯·布莱克——阿米莉亚·博恩斯——克雷吉·布洛贺。”
他们看见过去的克莱尔冲上去抱住了过去的西里斯,西里斯低下头亲吻她的脸颊:“我肯定能拿个O。”
她强装镇定,像刚才那样抱了其他人。抱到彼得的时候,彼得小声道:“还好西里斯不在……”
现在的西里斯厌恶地嘁了一声。
他们跟着过去的克莱尔走进礼堂,监考她的考官是年迈谢顶、声音沙哑的皮斯古德教授。
“我也是这个考官,考到了博格特,”西里斯说,脸色不太好,“我的博格特是你的尸体。”
克莱尔恍然大悟:“所以他才说他刚刚才见过我!”
皮斯古德教授也考了她博格特,他们很快便看到——博格特从柜子里走出来,是通缉犯模样的西里斯。
西里斯怔住了:“那个时候就看到……”
“我还看到过你的通缉令,”克莱尔回答,“吓了我一跳。”
场景又转,他们看到她考完古代如尼文,从考场走出来。西里斯等在考场外面,看见她后把她拉到了雕像旁的角落。
他显然想吻她,为了克制住只看她耳边的头发:“最后一天去天文塔吗?”
场景再转,快到最后了。莉莉为她别上发夹,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离开寝室。
西里斯望着她的背影:“很美。”
克莱尔笑了:“那当然了。”
再转,他们来到了天文塔。
从旁观者的角度一眼就能看出她的不对劲——她走路有些晃悠,每隔一会儿就会摇下头。
“我当时以为是太困了。”克莱尔说。
“是错乱的时空要把你带走了。”邓布利多纠正她。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他们齐齐看去。西里斯脸色一白,像蒙了一层霜:“就差一点……”
过去的克莱尔听见脚步声,也转过身去,想要呼喊,结果一下子栽倒在地。周围瞬间暗了下来,之后的画面只有一片漆黑。
“时空扭曲了,可以说你在这片黑暗里睡了很长又很短的一觉,醒来后你就来到了未来,也就是现在。”邓布利多说完,他们便离开了这段记忆。
周围是校长办公室,面前还是那个发着光的冥想盆。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谁也没再说一句话。最后克莱尔问:“您说您知道我的幻觉是怎么回事了……是怎么回事?看了我的记忆,能看出什么来吗?”
“能,能看出点东西来……”邓布利多颔首,仿佛要给他们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我老糊涂了,最近才想起来,这样的情况其实我以前听说过类似的。”
他举起魔杖对准自己的太阳穴,从那抽出了一缕银色的物质。这是邓布利多自己的记忆,他把这缕记忆放进冥想盆,说:“是一个女孩告诉我的,我记得,那个女孩是你的妈妈。”
克莱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敢置信:“我……我妈妈?”
西里斯的表情和她差不多:“幻觉……还能遗传?”
“不排除这种可能,”邓布利多模棱两可道,“好了,再来看看吧。”
又一次进入冥想盆,这次的场景是邓布利多从前的办公室。距离现在将近五十年,那时的邓布利多还是黑魔法防御课的教授。
“四十八年前,你妈妈当时五年级,她告诉我她出现了幻觉,”邓布利多回忆,“她很信任我,因为我的课教得还算不错。”
记忆里的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后,门外传来敲门声。克莱尔看见了十五岁的妈妈,她穿着格兰芬多的校服,询问后进了门。
“教授,我有事想说……”
她和克莱尔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是金发褐眼,连说话时的神态都别无二致。
“好像。”西里斯惊讶。
“好像。”克莱尔震惊。
她也这么说,西里斯反而觉得滑稽了:“她是你妈妈,你们长得像不是应该的吗?这么意外吗?”
“当然意外了。”克莱尔说。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眉眼和妈妈有些相似,但没想到妈妈年轻的时候居然和她这么像。从她记事起妈妈的身体就很差了,大小病年年不断,她从没见过妈妈这么健康的样子,她脸色这么红润,看不出一点病态。
“她和你一样是追球手。”邓布利多告诉克莱尔。
“她打过魁地奇!?”克莱尔更难以置信。
“是啊,而且打得很好,我记得她说过她想去普德米尔联队。”邓布利多说。
这时候记忆里的邓布利多也说话了:“进来坐吧,奥罗拉。”
“奥罗拉”是克莱尔妈妈的名字,她的原姓是“维尔比拉夫”。
克莱尔还陷在源源不断的震惊里,她很难把“魁地奇”这个词联系到妈妈身上。妈妈打过魁地奇,而且打得很好,她和她一样是追球手,还想进普德米尔联队……她从没和她说过。
她的妈妈,奥罗拉在邓布利多的办公桌前坐下。她很苦恼,和那一个月的克莱尔一样苦恼,她求助邓布利多:“我又出现幻觉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和简说了这件事,她还以为我在开玩笑……”
克莱尔朝她走过去,走到她身边。
她们一样苦恼,可她的情况要比她好得多,她还有莉莉,莉莉一直陪着她,没有和简一样把幻觉的事当成玩笑。
“你这次看见了什么?”过去的邓布利多问。
“我看见我外祖母,还有其他人,我还听见他们说话……”奥罗拉眉头紧蹙,“可我从没见过我外祖母,她在我出生前就去世了。我看到她十几岁时候的样子,和她画上的样子一模一样,我看到的是过去吗?”
“看来是的。”过去的邓布利多若有所思道。
“过去?”西里斯突然说,“可克莱尔看到的是未来。”
“对,这就是不一样的地方。”现在的邓布利多说。
“我妈妈的幻觉后来解决了吗?”克莱尔问。
邓布利多遗憾摇头:“没有,我当时在忙着其他事,就把这件事搁在了一边,我很抱歉……”
过去的邓布利多在给奥罗拉提建议,显然这些建议后来都没有奏效。
“你妈妈六年级的时候,忽然消失了一整年,”邓布利多继续回忆,“她回到了过去。”
“她也穿越了?”克莱尔对这件事同样一无所知,“可是……她后来又回来了。”
“是的,她又回来了。”邓布利多点头。
这段记忆很短,很快就结束了。奥罗拉听完邓布利多的话便起身离开,赶着去上下一节课。她关上门后,他们又回到了校长办公室,面前依然是那个闪着光的冥想盆。
邓布利多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