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进。”
下课铃响过很久,英语翻译课的学生才散去。一些人追着问老师问题,一些人追着问新助教问题,还有一个人安静地坐在原位,等到教室里只剩下两个人。
于是在对方确认他接下来没课后,阮莘词跟着邬霃来到了隔壁计算机学院的教工楼。
“你的办公室怎么在这里?”接过邬霃倒给他的热水,阮莘词好奇。
“唉,说来话长。”邬霃坐在他对面。
这间办公室很小,而且还有没收好的废纸旧书堆在墙角,看上去邬霃刚收拾干净一片角落。不过桌椅擦拭得很干净,通风过也没什么浮尘。
“其实我是M大的研究生,刚跟着我的导师回国,和L大还有一些企业有个合作项目,他想让我来给他打工,硬是拉着我不放。”
邬霃话音未落,就发现对面小口喝水的青年眼睛唰地亮起。
他暗暗微笑,继续说:“不过我毕业设计也做得差不多了,想着没什么事,还是应该帮帮老师。对了,我本科在C大跳过一级,还是蛮顺利的,所以对毕业很有经验。”
阮莘词望着他,佩服溢于言表:“你真厉害。”
邬霃用水杯遮住嘴角。他果然喜欢学霸。
A国的C大和M大都是世界顶尖的学府,再有钱有权也不如有智商好进,邬霃只提他成绩优异,背后付出多少精力可想而知。
阮莘词被学历震住,完全忘了自己就读的L大也是国内top2。他惊讶了一会儿,才回到正题:“那你怎么会做助教呢?”
“唉,因为项目推进遇到了一点问题,我能做的已经尽力了,我的导师看我闲着不顺眼,就让我来这里帮忙。”邬霃一手托腮,叹了口气:“还好我在A国生活了很久,勉强可以在英语上帮一帮大家。”
他随口背了几句著名的英文诗,令他讶然的是大部分阮莘词都能接上。
“我只是会背,发音比你差远了。”青年认真地摇头,否认了他的夸奖。
“这好办,多说多听自然就能学会。”邬霃眨眨眼,顺势提出邀请:“空闲时间来找我,我教你,怎么样?”
不等对方拒绝,他微微皱眉:“其实,我虽然在这里度过了童年,但太久没有回国,心里有些害怕这种孤独又陌生的感觉……”
“所以,作为朋友多跟我聊聊天,可以吗?”
阮莘词张了张嘴,还是败在alpha可怜兮兮的表情之下:“谢谢你。”
“那要常来哦。”
阮莘词:“……好。”
邬霃满意地笑弯了眼睛,还想再说什么,阮莘词的手机忽然响了。他接起电话,表情渐渐严肃起来,应了几声后挂断。
“有急事?”邬霃问。
“抱歉,我得先离开了。”青年起身,临走前还是回头和邬霃许诺:“我明天下午随时有空,可以找我。”
“好。”邬霃笑笑,“对了,我这里也没什么东西招待你,就这个,分给你吃?”
阮莘词已经走出两步,闻言回头,看见男人递给自己的两条巧克力。
oga一般都喜欢甜食,他也不例外。他一般不收这些东西,但想到下次可以回送,他接下了小零食。
他其实很喜欢巧克力。
“谢谢,下次我给你带零食。”
“那我送——”
话还没说完,阮莘词已经爽快地跑远了。
“……”
小小的办公室里安静下来,忽然显得有些空旷。邬霃脸上的神色渐渐淡去。
他坐回椅子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一周前,计算机院专家办公室里。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顶着一头浅棕乱发的特纳教授瞪着眼睛看向他的好学生,操一口七扭八歪的中文,不可置信地大声道:“你要去学英文?”
“只是在英语学院上课而已。”邬霃淡然回答。
“我把你带来教我中文,现在你要去学英文??”特纳教授迷惑:“你滴,什么滴干活?”
“老师,你中文已经学成了,用不上我了吧?”邬霃挑眉。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对于邬霃的夸奖,特纳教授满意,并向他展示新学的高级词汇。
“也不一定要去上学,住那边宿舍也行,总之就是,我有个朋友在那里,我要去找他。”邬霃老实交代。
“反正我的程序都写完了,您有事找我,没事我就自己找事去了。”
一堆事绕晕了特纳,不过他跨越语言的界限读懂了邬霃的神情:“哦哦哦,朋友,朋友——”
在这个坏学生变脸前,特纳教授善良地开口:“我来L大也有一个客座教授的职位,那你也可以有一个类似的,比如说助教?”
于是,感谢特纳教授的慷慨,邬霃被分得了一间小屋和一门专业课助手工作,每月还有一点补助。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就是让他倒贴,邬霃也愿意。
他打开手机相册,第一张就是表白墙上的那张阮莘词半身照。
照片很清晰,在冷白的灯光下,专心演讲的oga侧脸似乎在发光,白衬衫勾勒出他瘦薄的肩背,握着话筒的手指骨节分明。
邬霃定定凝视了很久,才继续下滑。
相册里还有十几张阮莘词的照片,有些是正式场合,有些是路人学生拍的,比如在图书馆、食堂之类地方。
甚至有张高中的阮莘词,也不知道他兄弟闻成文怎么搞来的。
邬霃慢慢看完这些照片,眼神晦暗,动手拨出电话。
“查完了吗?”
电话那边,闻成文又是叹气又是抓狂:“兄弟,为了你我真是当坏人了,我刨根问底的,搞得不少人都以为我是变态。”
“而且那个,阮莘词,虽然是那谁男朋友,咱们也不用管他吧?咱们应该专心对付债主你说是——”
“说结果。”邬霃常常是一副笑脸,此刻面若冰霜。
“上回就是,查了他现在的情况嘛,还有家境什么的,还有人际关系……你你你别烦躁!我查到他和齐嘉曜从高二起谈恋爱谈到了现在!”
闻成文硬气了一句,然后感觉他大少爷的怒气已经顺着信号缠上了他的脖子,立马弱弱地继续:“呃,他的同学们都说阮莘词很喜欢那谁,很主动,有些人都有点看不过去的那种主动……”
“他算是小富的家庭,但他的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从高中起就经常打工,现在做家教和兼职,忙得脚不沾地,还总往经管院跑,送个早饭、洗个衣服什么的,偶尔送点礼物,对他来说也不便宜呢。”
“不过那谁条件也马马虎虎,所以也挺招oga喜欢的。大体上,两个人还是很稳定和谐的。”
“不过,你知道的,姓齐的傻吊不是什么好东西,勉强算是能藏,跟好几个oga暧昧过,也是个脏a。”
没听见邬霃说话,闻成文继续试着问:“既然咱们要报复那孙子,那可以告诉阮莘词真相,让他甩了傻吊也算是一种伤害吧?”
“……不用。”
“啊?”闻成文哆嗦着,感觉黑气侵染了他的手机。他听出来邬霃咬牙切齿了。“为啥呀?”
“谁说我只报复一个?”
挂断电话,邬霃没有动弹,直到自动熄屏的一片黑色上映出他的表情。
锐利的苦涩渐渐划破微笑的假面,他眼底有欣喜,有怀念,还有更加浓烈的愤怒和怨恨。
“哈哈……”
“小词哥哥,你背叛我?”
指节紧攥到发白,手臂上青筋暴起,邬霃深呼吸了半晌,才渐渐平复。
“没关系。”邬霃的半张脸隐没在窗帘墨蓝色的阴影下,瞳孔幽深,轻轻自言自语。
“我会把你抓回来的。”
===
B市的秋季雨水不多,但突然的一场大雨才打得人措手不及。
阮莘词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可昨天晚上明明显示周六阴天。傍晚六点,他站在地铁站外,看着瓢泼的雨幕,陷入沉默。
他的旧雨伞前两天坏了,阮莘词想着修修补补还能用,就没买新伞,没想到这么快就出问题了。
地铁站和学校有一点距离,他在等雨停和跑回宿舍间犹豫了一下,在看到手机上的两小时持续大雨预警后,叹了口气。
还好现在气温不低,淋点雨也没什么。阮莘词把书包抱在胸前,准备冲刺。
“哗——”
阮莘词被迫顿住脚步,抬头望向突然拦在面前的漆黑伞面。这长柄伞骨架不小,看上去很有分量,而握着它的手宽大有力,在一片昏暗的雨水里稳稳地为两人挡下一片干燥的空间。
邬霃微笑,卷发散在肩头,被潮湿的气流沾染而蜿蜒卷曲,更衬得眉眼浓丽。
他语气无奈而含笑:“你怎么总是跑得这么快,差一点就撞我怀里了。”
阮莘词讶异:“邬老师?”
自从那天邬霃邀请阮莘词找他练口语后,这一周来,阮莘词从主打一个关心新朋友的回国适应情况,到厚脸皮赖着老师讲解正宗外语,空闲时间经常跑去计算机院,图书馆都少去了。
因为受益匪浅,所以阮莘词称他老师,不过在对方也回敬他“阮老师”后,他主动减少了这样叫邬霃的次数。
比如现在,撑伞的alpha挑眉,调侃开口:“嗯?阮老师怎么了吗?”
“……我错了。邬霃,你怎么在这边?”
“我去学校有点事,刚好在这里碰到你,真是幸运。”邬霃递给他一包纸巾,说:“回学校吗?上我的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