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小满回了老房子。
生活又归于平静，离中考还有几个星期，于小满越来越焦虑，因为父母分居，现在她和姐姐的学杂费全部都落到了她妈妈一个人的头上。
马上又面临升学，高中不是义务教育，光凭汪柔那点工资根本不行。
虽然汪柔总是告诉于小满不要操心这些有的没的，但是汪柔每晚独自坐在客厅，看账本时发出的叹息声却像刺耳的闹铃一样让她无法入睡。
六月，气温只升不降，初三学生整日待在教室内，课表上清一色的主课让学生们欲哭无泪。
“于小满，班主任找你。”
于小满停笔，“谢谢，知道了。”
办公室内，空调温度打的比教室高一点，也许是因为人少的缘故，这里倒是比教室凉快得多。
班主任林娟的位置在办公室的角落，正对着空调。于小满往她桌前一站，冷风直吹，手指冰凉。
林娟从初二开始接手她们班，是个“传统”的教师。加上她教的是数学，于小满对她没什么好感。
与其说是传统，不如说是“势利眼”。
于小满初二的时候成绩中上，不好不差，但这个中等，仅仅是就总分和总排名而言。
单科上，排名就不是特别和谐了。
于小满的数学不太好，虽然不是班级倒一倒二这种程度，但倒数后十名稳稳的。
也因此，林娟看她很不顺眼，于小满自此在班里被小团体排挤后变得越来越内敛，上课不是埋头记笔记就是低头看题。
这种上课方式在尖子班其实不算少见，大部分老师都是不管的。唯独林娟，要求上课四十分钟必须有三十五分钟抬着头，也因为这个要求，于小满没少被罚站针对。
当然，这个要求仅仅针对所谓的“中等生”和“差生”。尖子生上课干什么她不管。
于小满站了一会儿，林娟这才停笔抬头。
“于小满啊，老师问问你的第一志愿是哪个学校啊？”林娟笑得咧开嘴，近乎有点谄媚的意思。
“我的第一志愿是宁淮中学。”
“是这样的，志愿不是还可以再改一次嘛，老师想问你有没有报本部高中的想法。”
于小满尴尬的沉默半晌，以她一模二模的水平，如果中考发挥的好，完全可以冲一把上本市排名第一的宁淮中学高中部；发挥的中规中矩也能上排名第二市实验。
南清的高中部英华中学，虽然也不差，但是论实力排不上前三。
于小满是不想报本部的。
空调外机的“嗡嗡”声盖过了办公室纸笔沙沙。
林娟面上的笑容僵住，但她很快恢复，语气温柔，细听之下带着一丝丝不耐烦。
她道：“是这样的，如果你第一志愿填本部，校方就会免去你高中三年的学费，并且报销高一一年的书本费，餐费。”
于小满如今的成绩，年级第三，班级第二，谁看了都说一句是个能上淮中的好苗子。
她深知为什么班主任只找她，因为年级第一第二家境都不错，只有她……
“好。我下午去机房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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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拉开办公室的门，热浪扑面，于小满脚下一个踉跄，手腕一热，重心不稳。
鼻尖萦绕着薄荷的香气，化解了几分心中的烦闷。
“我说小满，你倒是看着点儿路啊。”声音清朗，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沈云远，别装了。”于小满借力站稳，装模作样地拍拍衣服，顺便翻了个白眼。
沈云远退后一步，笑得肆意张扬。
左右是大课间，于小满干脆趁着这个时间去了趟机房。
校服短袖黏在后背上，又热又闷。
“你要改志愿？”沈云远看着电脑界面，一脸不可置信。
于小满轻轻点头，熟练输入身份信息以后，鼠标轻点，开始在众多选项中找英华中学。
“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冲宁淮啊……怎么突然改英华……”沈云远问。
“想当入学成绩第一，不想分班考试。”于小满道。
志愿很快改完，两人出了机房一路走走停停。
沈云远突然开口道：“我可能，没办法跟你一起中考了……”
于小满一愣，压下情绪，若无其事地往前走。
“我爷爷病了，我得回北城上高中了。不过你放心，我还是会天天烦你的！”少年语气欢快，完全听不出将要离别的悲伤。
沈云远始终觉得，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但，纵使如何希冀，都败给了一句，天不遂人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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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是小满生贺番外（虽然有点迟）
番外：棱角
四月初，天气不冷不热，学生们大多还穿着外套，也有极少数男生早早穿上了夏季校服。
十一点二十，高中部和初中部的学生们同时下课，一个奔向食堂，一个奔向校门。
于小满没去食堂，慢悠悠地绕到学校后花园，准备逗一逗学校养的天鹅，运气好的话能捡到羽毛当书签。
后花园中央是一个小型人造湖泊，上面横着小桥，过了桥，就是初中部。
左右闲来无事，于小满便准备到对岸的小亭子里坐一会儿，亭子后面有一条小道，由于长期没人走，已经杂草丛生，一片寂静了。
不过，今天是个例外。
“喂，就你欺负我对象是吧？”说话的是个男生，语气不善。
于小满偷偷挪到亭子边缘，这个位置刚好能把小道上发生的事情尽收眼底。
眼前的景象倒是让于小满心下一紧，只见四个男生将一个长相明艳的女生团团围住，女生退无可退，后背已然贴上了树木。
于小满眼睛微眯，看校服款式，这群人是初中部的。
“怎么？你要为你对象报仇？有本事来揍我啊？”中间的女生表情漫不经心，双手环于胸前，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语气甚至有些……挑衅。
领头的男生似乎被她这副模样惹恼了，扬手就打，于小满站起身，脚步很轻以至于走到几人旁边几步远的地方时，他们都没有察觉。
“你们在干什么？”于小满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在场的几人听个真切。
她语气冰冷平淡，带着一股威严，几个男生登时停下手中动作，齐刷刷转头望向于小满。
但他们在看到于小满的高中校服时，顿时偃旗息鼓。
学校明令禁止跨年级交往，更何况是惹上高中部的人。
几个男生临走时还狠狠瞪了一眼于小满。
“小屁孩。”于小满想。
正盯着那几个男生的背影出神时，一个声音拉回了于小满的思绪。
“谢谢学姐。”是那个被找麻烦的女生。她的声音很好听，像是盛开的虞美人，活泼开朗，但细听之下却带着几分冷漠。
于小满抬起头，与那个女生对视。
这时她才发现，眼前的女孩儿校服外套松松地系在腰间，头发似乎是烫过，和沈云远的自然卷不同，身上香气浓郁，是那种两元店的劣质香水，嘴唇颜色也有些不自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涂了口红，红得有些过分。
这人……不会是那种……问题少女吧。
没等于小满再继续脑补，那人率先开口道：“学姐不会以为我是坏学生吧？”
于小满摇摇头，“像又不像。”
女生笑了一下，笑声很轻，如果不是眼下只有她们两个人，这笑声根本不会被听见。
“哈哈哈，我的确是个问题学生。刚刚那个男的是因为我得罪了他女朋友才找我茬的，我就是看不惯她女朋友和她朋友那种伪善的小团体，恶心又无聊。”
“这可跟问题学生没什么关系，顶多算是私人恩怨。”于小满说。
“哈，我初二这一年没交过作业，校服也不好好穿，上课睡觉课后疯玩，考试不是缺席就是垫底，算不算问题学生？”
于小满笑了，“不算。”
在她看来，这个女生和她没什么两样。
学校是个小型的社会，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套处事方法，所谓的小团体，不过是女生们各自磨平亦或藏起各自的棱角互相虚以委蛇而已。
眼前的这个女生和于小满，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个人生存理念，因为不愿意磨平或藏起自己的棱角，而被伪善的女生团体排挤在外。
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们都是问题少女。
“巧了，我也是。”于小满说，“不过我不是垫底。”
那个女生解开系在腰间的校服外套，三两下穿上，蓝色袖子衬得她皮肤白皙。
她走到于小满身前，伸出一只手，“宁暮夏。”
于小满不假思索，回握上去，“于小满。”
初二问题学妹和高一孤僻学姐，听起来还不错。
宁暮夏再次见到于小满，是在高中部教学楼面前的荣誉表彰墙上，从左到右，第一位就是于小满，照片上的少女眉清目秀，一眼望去不算惊艳。
姓名：于小满
年级名次：1
后来，到了初三毕业，宁暮夏也没见到过于小满，但初中部校门口醒目的表彰牌子上，她的名字熠熠生辉。
“热烈庆祝我校宁暮夏同学中考全市第一”
棱角没有磨平，反而在阳光下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