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今莳缩着颈往后躲了躲。
“还是不了吧。”
她感觉到徐惜鹤的目光像蛇一样,从自己身上游爬而过。
徐惜鹤讶异地问:“你不是说拿徐穗当替身吗,我如今就在这儿,你还犹豫什么?”
她的眼神追锁着,让易今莳心里发毛。
仿佛早已被拆穿。
她迟疑一会儿,一副情比金坚的模样,说道:“就是因为我在意你,所以才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在我心里,你要永远往上走,别被这种事连累。”
夜风像是不安地乱扑起来,窗外依稀看得见树影摇晃。
徐惜鹤被她的坚定扰乱了心,呼吸停顿了下。
易今莳的心可比她乱多了。
不知道这种说辞是否可信,要是能给这些反派降降智就好了。
气氛僵滞之时,小隔间传来一道轻响。
易今莳突然想起来,里面还有个人。
谢绮言不会死里面了吧……
她有点担心,但首先,不能让徐惜鹤发现谢绮言在里面,否则她的人设就要崩了。
总不能嘴上爱着一个,隔间还藏一个吧。
那太渣了。
和徐穗有什么区别。
眼看着徐惜鹤已经转向小隔间的位置。
易今莳连忙说:“徐惜鹤,你不去宴会上吗?”
徐惜鹤的注意力被她拉去,“礼送过了,去不去有关系吗?”
易今莳找了个完美的借口:“我妈一直想好好跟你聊聊的,徐惜鹤,我不想因为我弄僵你们的关系……”
徐惜鹤半是感叹半是确信:“不会的。”
易今莳小心翼翼抬眸,眼睫浓长,眼睛亮到像是飘起泪花,“那你现在去,可以吗?”
面对这样一张脸,很难有人能心狠起来。徐惜鹤说:“好。”
她最后深深看了眼小隔间的门。
易今莳目送她离去,眼看着她下楼才安心。
随后她气呼呼打开小隔间,进去不由分说数落道:“谢绮言,你是不是糊涂了,刚刚徐惜鹤就在外面,要是让她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你也不会好过吧?怎么躺着还能发出那么大的动静。”
谢绮言跟徐家有合作,如果她得病的事情传出去,解约是板上钉钉了。
被她数落的人撑起上半身,浑身的红痕愈发严重,红裙都起了褶痕,一张脸荏弱病色,唯有唇色还很浓艳。她没有反驳易今莳的指责,只是不动声色地蜷起手指。
易今莳给家里佣人发了消息。
两分钟后,药箱放在门口,易今莳做贼一样去拿。
谢绮言盯着她,神情幽暗,隔间的温度刚刚好,但冷风开太久,手臂上的皮肤被吹的冰凉。
这个女人,满口谎言,任性娇纵。竟然连徐惜鹤都骗。
刚才她可算是听了一出连续剧。
替身、出轨、分手……
但凡今天这里有一个记者,圈内一定会热闹小半年。
易今莳将药箱放桌上,“你自己擦药,擦完药找人把你接走。”
谢绮言像是困惑,轻轻歪一歪头,“外面那么多人,我能去哪儿?”
易今莳冷哼:“我管你去哪儿。”
话是这么说,心里却琢磨起来。
让谢绮言去哪儿呢?
其实待在这儿也成。
反正她这病一晚上就能好。
谢绮言莫名其妙接上她的话:“你当然不会管我去哪儿。”
易今莳道:“……”
谢绮言看向她红温未退的耳朵,想起刚才她对徐惜鹤说的那些话。
她说在意,还说希望徐惜鹤一直往上走?
打开药箱,随意涂了药,刺痛感让谢绮言稍有清醒。
“谢谢。”
两个字在她唇齿间变得沉闷压抑。
易今莳懒得计较,只希望她的黑化值别再升就行。
“谢什么谢,好歹高中的时候……算了,我去宴会上看奶奶了,你找找庞琳。”
易今莳说完,起身就要走。
谢绮言却在她说出‘庞琳’的名字时,没忍住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连庞琳的名字都记得,难道这几年她一直在关注娱乐圈?
“易今莳,你记得我经纪人,还买了我的项链,是不是…也记得我?”
她的口吻不再那么尖锐,平淡中夹杂着伤怀。
易今莳手腕不舒服,想甩但没甩开,她不高兴了,“我又没失忆,怎么会不记得你,还有项链的事,我说了很多遍,就是看着好看,喜欢,所以买了。公益大赛没公布设计师,我不知道这是你设计的。”
谢绮言像是没听到,自顾自继续:“记得的话,为什么再没找过我?”
高考之后,易今莳待她如同陌生人。
无数次照面,她的视线轻轻掠过,从不逗留。
谢绮言有时候恨她,仅次于痛恨离奇的命运。
易今莳的疑问比她更重:“你又不想见我,而且我们都毕业了,找你做什么?”
谢绮言明明有很多话要说,但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慢慢松开易今莳,任由对方走掉。
隔间那么小,可是只有她一个人时,竟然这么空旷。
高中,年纪不大,自尊心格外强,易今莳总缠着她,吩咐她做各种事,将她当成仆人,学校很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于是她自己也表现出一副深受其害的样子。
可事实上,没有易今莳的话,她早就死了。
难怪易今莳会误解。
也许是她做的过分,太冷淡,才让易今莳那么热烈明媚的人都选择疏远。
一定是这样。
她低下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回味着方才的触感。
那么细弱伶仃、又温和柔软。谢绮言心想,过去的一切都是误会。
从今之后,她可以继续当大小姐的仆人。
***
宴厅,徐惜鹤待在不起眼的位置,手中拿着喝空的酒杯把玩。时间都在与她作对,流淌的极慢。
终于,杨秘书悄悄过来,汇报:“易小姐下楼了。”
徐惜鹤淡声:“里面是谁?”
杨秘书说出来时,自己都觉得离谱:“谢绮言。”
徐惜鹤知道这个人。
不仅仅是因为徐家的合作,还因为四年前……所有人都说她是谢绮言的接班,是易今莳的下一个仆人。
她每每听到,愤怒之余,又有另一个想法。
是她出现的太晚,易今莳才会找上别人。
易沉宵找过来时,她杯里的酒满上,眼神追随着厅里一个窈窕鲜活的身影。
易沉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炫耀岩兰宝石项链的易今莳,顿时心中大骇,不经意地挡住了徐惜鹤的视线,她礼貌地寒暄,问了些生意上的事。
徐惜鹤突然道:“新区的项目会作废,之后有好的,我会找易老板。”
易沉宵讶然,无端有种受宠若惊的情绪。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不应该是恨屋及乌,将易家闹个翻天吗。
还是说看在徐穗的面子上作罢了?
但徐惜鹤和徐穗的关系好像也没多好吧。
“徐老板年轻有为,一诺千金,我等得起,不过做生意嘛,易家也不会因为沾亲带故就懈怠的。”
徐惜鹤扬眉:“沾亲带故?”
易沉宵道:“你不知道?”
不应该啊。
易今莳和徐穗几乎是兰宜圈里并列第一的小霸王,臭名昭著,徐惜鹤回来拿权,就快把侄女扫地出门了,怎么可能不知道那两人搞在一起的事呢?
徐惜鹤道:“您是说她们恋爱?”
易沉宵难为情地点头。
大概是人以群分吧。
小莳在她这儿乖的要命,更是把易琮茗整日哄得心花怒放,可对待外人时,她就像变了个人。
说实话,她连驱邪都想过。
“她们刚刚分了。”徐惜鹤嗓音清亮,暗含一点愉悦。
易沉宵愣住,“分了?”
徐惜鹤点头:“我看着分的。”
易沉宵道:“……”
年轻人分分合合倒也正常。
只是中间牵扯到徐惜鹤,就不得不另作它想。
易沉宵感觉有猫腻。
她随意应付两句,找到易今莳后,将人拉到角落里。
可是面对着娇俏的小姑娘,她有再多狠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循循善诱:“莳宝,你跟徐穗分了?”
易今莳没想到消息传这么快,“是呀,我本来要散宴了再告诉你们的。”
易沉宵问:“为什么分?”虽然这两人并不合适,开始的也很莫名其妙,但突然分手,更值得深究。
“她跟她的新助理谈上了,妈妈,她渣我。”易今莳委屈。
易沉宵登时气极,“她敢?”
易今莳瘪着嘴巴,“她真的敢,就在宴会开始之前,她们两个还当着我的面亲密!”
易沉宵深吸一口气,“很好。”
她在人群中看了半天,找到徐穗后,气势汹汹便走过去了。
易今莳有人撑腰,当然得意的很,抱着裙摆跟了上去。
徐穗这时候还在跟人谈事,没注意危险即将到来,等她笑眯眯和人签了个口头合约,转头想拿酒时,对上了易沉宵那张怒气布满的脸。
“徐穗,前阵子那个合同我看还有问题,停了吧。”
徐穗一看就知道是分手那事闹的,赶紧打发走合作商,态度很端正地解释:“宵姨,我跟莳宝之间都是误会,待会儿我就跟她解释清楚了。”
易今莳从易沉宵肩膀处探出头:“解释不清楚,就是你的错,别想赖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