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镜子的缘故,天快亮时才回到宿舍休息的塞勒斯做了场极其混乱的梦。
一会儿是浑噩、遍布杀机的雨夜,一会儿是平平无奇又格外特殊的午后,甚至某个炼金术师都出来晃荡了一圈。
他醒来后茫然地看着头顶挂着的暗色床帘,心里还在想今晚得再去二楼的那间教室瞧瞧。
整个上午他格外心不在焉,就连皮皮鬼又跳出来朝他扔粉笔头,塞勒斯也没有像以前那样顺利躲开并用魔法弹出米粒大的光球去还击,而是硬生生用额头接住了粉笔,留下落在鼻梁的粉笔灰和额头中间的红印。
“皮皮鬼又是你!”
皮皮鬼似乎从建校初就存在了,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这是个喜欢恶作剧的捣蛋鬼,它能够触碰到实物,最喜欢干的事就是飘在走廊上,尖叫着往学生脑门丢东西。
开学第一周,德拉科就险些被皮皮鬼扣上废纸篓——打从这里开始,皮皮鬼就和塞勒斯杠上了。
“我看见了!”皮皮鬼大声叫喊,“昨晚我看见你了!”
塞勒斯才不理他:“你经常这样骗费尔奇,他们不会相信你。”
说完,他犹嫌不够地冲发出怒吼的皮皮鬼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你在干什么傻事?”
就这一晃神,塞勒斯回头看向站在拐角处抱臂不知道瞧了多久的德拉科,一泼凉水便自上淋了他一脑袋。
皮皮鬼嘻嘻喳喳大笑着,往墙里一扎躲了起来。
塞勒斯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发顶,指腹感受到的湿润令他几度陷入狂暴,谁在意过他每天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打理的头发碰了水就会重新变得又卷又翘,乱成一团?没人在意!你们只会在意你们自己!
“你昨晚去了哪儿?”
“我以为你还在生气?”塞勒斯阴郁地跟在德拉科身后,双手不断摸着脑袋。
“克拉布说我该对精神病人宽容点,”德拉科哼笑,塞勒斯是个残疾这事让他感觉很有趣。
还有十几分钟斯莱特林和格兰芬多的魁地奇比赛就要开始了,他不是专门来找人的,而是在去往球场的途中路过了这条走廊。
“你还没告诉我,昨晚你去哪儿了?”他接着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我这次犯病的时候说什么了?”
“我真讨厌你!”德拉科愤愤,他加快脚步想离身后的人远点。
“什……”塞勒斯跟着加快步子,没空再去关注头发,“不可能吧?真这么说了?那得是什么时间?我怎么会……”
“我说我讨厌你!”德拉科涨红脸,在说‘我’时加重了语气。
他们一同来到魁地奇球场周围的阶梯式看台上,许多学生自备了双筒望眼镜,又过了几分钟,双方学院的队员从各自的更衣室走出,在他们骑上扫帚开始升空的同时,看台这边跟着被魔法抬到了半空。
“真酷!”塞勒斯说,他们挑了最高的位置坐下。
“你们……”潘西扭头,但她迅速忘记了自己准备说的,而是尖叫了一声,“塞勒斯!你看起来有点不太好,又犯病了吗?”
“不不,”塞勒斯跟着一激灵,他连忙压住自己的头发,“我很好,也没犯病。”
“他得罪了皮皮鬼,被皮皮鬼收拾了,”德拉科拆台,“那东西总算干了件好事,对吗沙菲克?”
“没错。”塞勒斯假笑,手里多出面镜子,他先是被黏在脸上、打湿又干涸的粉笔灰吓了一跳,擦拭干净脸后,又开始焦虑那头半干的、已经初现端倪的头发。
他对着镜子唉声叹气、频繁抖腿的样子惹得周围人没法专心看比赛。直到被德拉科抢走镜子,塞勒斯才勉强控制住自己,选择将注意力挪到球场上。
天空中,哈利的扫帚不自然地扭动翻滚,他整个身子都悬在外面,只有一只手还抓着那把发了疯的扫帚。
“真可怜,”塞勒斯说,“要是落地的时候面朝下,救世主的脸蛋算是毁了。”
没过多久,哈利突然又能够爬回扫帚上了,他的扫帚莫名其妙地恢复了正常。不等看得惊呼连连的观众们如何期待接下来的比赛,哈利飞快地俯冲回了地面,咳嗽着从口中呕出金飞贼,哑声喊道:“我抓住金飞贼了!”
斯莱特林惨败。
“太棒了,”塞勒斯鼓掌,他完全忘了自己还顶着一头乱蓬蓬头发的事儿,泰然自若地坐在位置上,沉浸在刚刚那段化险为夷的赛事里,“我都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把金……”
一面镜子横到塞勒斯面前。
塞勒斯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双手接过,咕嘟一声,吞回了没说完的话。德拉科将镜子递来时险些砸到他的鼻尖,冷冰冰瞪着他的样子就像在说:太可惜了,就差一点。
晚上回到宿舍,塞勒斯照旧一边听着浴室里的水声,一边丢了张纸条到传物子盒里。
他认为有个蠢蛋想杀死哈利·波特,今天魁地奇比赛上出现的小事故就像跑到了邓布利多鼻尖下招手示意,蠢得跟害怕邓布利多发现不了似的。
他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写进纸条,而是客观不掺水分地描述了一遍哈利和他的扫帚,唯一没忍住的就是将看台上被德拉科堵回去的话,说给了卢修斯。
‘……我都没注意到,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把金飞贼吞进嘴里的!’
夜色正浓,宿舍安静极了。
塞勒斯迫不及待地起身,刚推开宿舍门,身后就响起德拉科翻身坐起的声音。
“如果不带上我,我就告诉爸爸你每天晚上都故意吵闹,害我睡不着。”
白天转移话题行动大失败,希望卢修斯不会介意开学没多久,他就带着他唯一的儿子夜游。
城堡走廊很静,塞勒斯用魔杖照亮,带着德拉科往二楼图书馆的方向走。
“走慢点!慢点沙菲克,”德拉科着急道,他努力降低鞋子发出的声响,平日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走路的声音那么大,“别被发现了!”
塞勒斯其实还在犹豫,他不清楚该不该真的带德拉科去看那面镜子,如果德拉科跟着他去,从镜子里看到了他所看见的东西怎么办?说真的,他不太想在镜子里看到德拉科的时候,身边还有个……德拉科。
他想加点形容词来区分他们,但那种心情很复杂,他没法做区分,即使他们确实差得有点远,但他们又的确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还不知道这面镜子是什么来头……
塞勒斯停下了脚步,他转头看向紧张兮兮的德拉科。
“怎么了?”德拉科连忙跟着张望了一下自己的身后,“怎么了?”
“我要回宿舍睡觉了。”塞勒斯理直气壮道。
这句话捅了马蜂窝,他眼睁睁看着德拉科紧张的神色飞速消失,又从面无表情逐渐转变得有点狰狞。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带喘气地接着刚刚说完的话,继续说道:“但是你猜怎么着?说完我又不困了,来吧德拉科,今晚必须带你去瞧瞧我发现的好地方。”
“你最好是,”德拉科的声音中还残留着被戏弄的怒气,“我就该知道你不靠谱,你……”
“嘘。”塞勒斯熄灭了杖尖的光亮,向后拉住他的男孩。
是墙上的画像被吵醒了。
“谁?”还是个嘹亮的男高音,这一声问话过后,越来越多的画像相继被彼此的询问惊醒,他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嘈杂地议论着。
塞勒斯暗叫不好,他拉着德拉科不再顾及脚步声,迅速往楼梯口冲去。
“你别想趁机带我回休息室!”德拉科急促地警告道,“我会很生气……”
两人的斜后方闪过亮光,急促的脚步声与提灯碰撞声紧跟响起。
“混小子给我站住!”费尔奇扬声诅咒道,“我要告诉你们的院长,让你们给我擦一个月马桶!”
“别回头。”塞勒斯道,他干脆扯了把德拉科,让他跑在自己前面,又趁着拐入楼梯口的功夫,反手将德拉科黑袍后的兜帽拉起,盖住了他那头显眼的金发。
他没有用幻身咒,除了这个咒语用在身上会很难受,还因为得让德拉科在夜游小游戏中获得想要的刺激。
啊,也是男孩说他不靠谱的小惩罚。
他拽着德拉科的手,随着身后追赶声越来越近,男孩慌地团团转,要不是塞勒斯一直不曾松手,这家伙肯定会抛下他往走廊另一头逃。
“沙菲克,”德拉科那张缺少血色的脸此时急得发红,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继续跑了,“他追来了!!”
“别急,相信我。”
移动楼梯停在面前,巨大的石块镶嵌连接在一起时发出闷响。塞勒斯打趣地冲德拉科眨了眨眼,率先站了上去。
等到费尔奇气喘吁吁追到楼梯口,移动楼梯已经带着两人转向到了半空。
“先生,”站在楼梯上,塞勒斯好心情地偏过头,厚重阴影隐藏了他大半面容,“今晚怎么没带上你的猫?”
黑暗里,暴怒的管理员手中那簇摇晃的光亮渐渐缩小直至彻底消失在视野。
塞勒斯耳边是德拉科渐渐放缓的呼吸声,他面向了他,借着楼梯移动时从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能隐约瞧见男孩脸上挂着劫后重生的松快与一丝意犹未尽的兴奋。
“这是要去哪儿?”
他们从二楼上楼梯之后,塞勒斯就一直在往上走。
“八楼。”
“哇哦,”德拉科阴阳怪气道,“真有你的,跑到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门口夜游?”
塞勒斯挑眉,有点不乐意:“等你到了地方,就知道说我好了。”
两人最终停在一面空白的石壁面前,塞勒斯向后望去,这面墙壁的对面正挂着一张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
“让我想想……”他撑住下巴,露出冥思苦想的样子。
德拉科又不着急了,应该说习以为常更合适,这时候表现得越急切,塞勒斯就会更努力地卖关子。
所以他只是乖乖等在旁边,无辜地打了个假到不行的喷嚏。
“噢,灵光一现!”塞勒斯拳头轻锤掌心,笑嘻嘻地说,“你得先在这面墙前边来回走三圈,感谢你的喷嚏德拉科,我记得出来前就提醒过你多加两件衣服。”
“你还得集中注意力,想着你需要的东西。”在德拉科傻乎乎来回走完三遍后,塞勒斯向停下脚步怒视他的德拉科面不改色地补充道。
“你刚才干嘛不说!”
“梅林,我刚刚没告诉你吗?”塞勒斯惊奇地反问。
德拉科黑着脸站在那儿,半天没肯动弹,他现在认定了塞勒斯在拿他当乐子玩。
“那就让我来,”塞勒斯提议,他示意德拉科走远点,又有些不经意地碰了碰男孩的手背,“一个带着壁炉的房间怎么样?”
“那有什么意思?”德拉科一边往这段墙以外的地方走,一边反驳,“如果真像你说得那么神奇,我想要个厉害点的。”
塞勒斯头也不回地比了个OK的手势,他信心满满地沿着这面墙来回走了三遍,下一刻墙上便浮现出一扇光滑的大门。
这是个堆满杂物和厚重灰尘的房间,入目便是一地胡乱丢在地上的书,还有四五个或倒或立的残破桌椅,上边还躺着两颗缺口裂缝的水晶球。
“荧光闪烁。”塞勒斯将魔杖举过头顶,杖尖发出的白光令这间屋子脏得更清晰了。
德拉科皱着脸,扯紧了自己的长袍试图避免它们碰到脏东西。
“这是什么地方?”
“唔…”塞勒斯回过头,有些犹疑地说,“可以藏秘密的房间?”
“来这里干嘛?”德拉科恶声道,“跟你的蟑螂朋友交流感情?”
“这个主意不错。”塞勒斯含糊道,他正越走越深,手中的光源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像是真要把他的蟑螂朋友找出来打招呼。
还站在门口的德拉科这时又觉得不安起来,他顾不得嫌弃这儿脏,开始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塞勒斯赶去。
“沙菲克!”他喊了一声,脚下一绊险些摔倒,幸好右手撑住了桌子,不过那桌子显然是不中用了才被遗弃到这儿的,被他的重量一压,桌腿立马就站不直了,随着他站稳身子,桌子连同上边摆放的玻璃测量器一同乒乒乓乓砸了一地。
塞勒斯也被这响声吓了一跳,他拿着屋里唯一的光源,又晃晃悠悠地开始往回走:“你摔跤了吗?”
“你是不是故意的?”德拉科喊道,他的脚被桌子砸得生疼,“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
“对不起,”塞勒斯说着把魔杖往德拉科跟前移了移,“我们出去换个房间吧,这里不好玩。”
“不,”德拉科推开晃眼睛的魔杖,冷淡道,“我要回宿舍了。”
塞勒斯对此毫无异议,不如说,正合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