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机系顶楼天台。
陈煦站在天台边缘,抽出洗得近乎褪色的木筷,筷尖在餐盒边缘敲出一连串清响。
林时雨则坐在地上,后背紧紧靠着粗糙的墙壁,一手握着毫无色泽的营养剂,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把卫衣兜帽又往下拽了拽,试图将自己隐匿在这一方小小的阴影之中。
风大了起来,将天空中的云朵吹散,露出了高悬于天际的正午太阳,天台铁丝网在他们身旁投下菱形阴影,好似一张无形的网,随时可能将他们困在其中。
不远处,西区音乐厅传来管弦乐队的练习声。
“你这脸上身上的淤青,都快赶上调色盘了。”陈煦转过身,把红烧肉拨到林时雨的饭盒里,深棕色的卷发垂落在黑框眼镜边,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昨晚又去地下拳场了?”
林时雨舔掉嘴角的营养剂,寡淡得没有一点味道。他按了按脸上的医用胶布,感受着伤口传来的隐隐刺痛,目光望向远方,“嗯,家教课时费不够买抑制剂。”
“唉,挣钱太难了,不像隔壁西区。”陈煦凑近他,压低声音:“听说秦凛霄在找量化建模高手,他那个小团体最近也总去金融系。”
说完,Beta少年用叉子一下下戳着餐盘里的土豆,“他自己还不够么,还要再找个人一起操纵市场?”
“不知道……可能没人嫌钱多吧。”林时雨说,“他也来找我了。”
“啊?你要去吗?”陈煦瞬间倒戈,大大的眼睛瞪得溜圆,“如果给钱多也可以考虑,总比打黑拳好,但你一定要小心,别忘了你可不是真的Alpha……”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眼神里满是担忧。
“放心吧。”
“对了,上周宿舍监控拍到季子昂往你信箱里塞情书,我拷贝了备份。” 陈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终端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
“情书?”林时雨手中的筷子停在半空,他已经很久没检查过信箱了,那里一般只有学校社团的宣传海报。
陈煦点开终端机里的视频,粉色的信封在屏幕里旋转,“约你去蔷薇园赏月,实际准备了发情期的Oga当陷阱——去年医学系那个转学生就是这么退学的。”
林时雨注意到陈煦说“发情期”时,神色平静,毫无波动。Beta 不会被信息素影响,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优势。
“好吧,反正我也不是真的A……”
“你这个人怎么越来越淡了,能不能有点情绪波动。”
“波动不了一点了,好累。”林时雨夹起已经凉透的红烧肉,放入口中。这曾经是前世母亲最拿手的菜,可此刻尝起来,却是陌生的合成肉的甜腥味。
陈煦又开始碎碎念最近的事情,“对了,我跟你说,等下个月校园开放日,我打算让陈圆过来看看。”
“你妹妹?”林时雨想起自己曾在视频里见过陈圆,和陈煦一样大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和她的名字一样,是个十分可爱的Beta女孩。
“是啊,我想让她联盟统考也考到咱们学校来。”陈煦揉了揉自己的卷毛,“虽说在学校里总是被那些西区的人欺负,可这学校待遇好啊,学费住宿费全免,宿舍还包两餐,成绩好还有奖学金拿,这对我们这种家境的人来说,太重要了。”
“你妹妹看起来很活泼,我们多照顾点,她应该能适应这里的。”林时雨说道。
“嘿嘿,她还没来过临海这种特大城市呢,到时候可以带她逛逛。”陈煦眼里满是期待,“地标建筑海渊塔必须得去,站在塔顶,能俯瞰整个临海的美景。还可以去未来奇幻乐园,那么多虚拟现实游戏,她肯定喜欢。潮汐之眼博物馆也不错,这可是联盟最大的海洋馆。”
他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终端机里搜索旅游攻略,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为妹妹规划一场完美的旅行。
“诶,午间新闻说本月发生了第二起Oga失踪案,警方怀疑与非法抑制剂交易有关……”陈煦看着屏幕,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原本兴奋的声音也沉了下去。
“最近不太平,你也注意点。有事随时找我。”
“嗐,我一个Beta能有啥事,不就是西区的人找点事。”
林时雨正要开口,终端机突然震动,他自制的监控程序弹出提示,“说什么来什么。”
饭盒底下凝结的油渍映出两人模糊的倒影,陈煦擦拭眼镜的动作顿住。
天台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着奢牌大 logo 服饰的西区学生大步走了进来。
他有着典型的东斯拉夫人外貌特征,眉骨高耸,眼窝深邃,眼珠泛着灰蓝色,头发则是未经漂染的亚麻色,左耳后别着一枚极小的铂金十字架耳钉,那是罗曼诺夫家族的族徽标志。
陈煦正在整理保温袋的手一抖,他抬头时喉结滚动,却仍扯出笑脸,“罗曼诺夫先生今天的胸针真别致,是拍卖会新得的古董吧……”
话未说完,阿列克谢·罗曼诺夫靴尖一挑,袋子整个翻倒,不锈钢餐盒弹跳着滚远,陈煦慌忙去捡,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林时雨沉默地蹲下,快速地将散落的餐具归拢进保温袋。
就在这时,阿列克谢突然抬起脚,靴底的铁钉装饰寒光闪烁,径直朝着陈煦后背凸起的脊骨踩去。林时雨余光瞥见这危险的动作,手指迅速扣住对方靴底,借力猛地一推。阿列克谢身形不稳,踉跄着撞向栏杆。
林时雨伸手扶起好友,陈煦起身时动作稍快,袖口滑落,手腕内侧暗红的烙印暴露无遗。那是一个清晰的烫痕,形状扭曲,边缘还带着结痂,正是上周他被迫给阿列克谢一伙当人体烟灰缸时留下的印记。
“借过。”林时雨揽住陈煦单薄的肩膀,语调平静得可怕,仿佛方才的冲突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闹剧。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将陈煦护在身后,迈步朝着出口走去。
“想走?”阿列克谢恼羞成怒地冷哼一声,大步上前,直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东区的杂种们还想反了?这里是我的专属地盘。”他口音浓重的英语里带着笑,却在撞上林时雨眼神时骤然凝固。
那是种近乎爬虫类的冷冽,瞳孔深处跳动着暗金色的光。
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拽进监控死角的阴影里。后背重重地撞在墙上,疼得他闷哼出声。林时雨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死死抵在墙上。
“专属地盘?”林时雨手腕上医用胶带粗糙的边缘刮过他苍白皮肤上的血管,带来一阵刺痛,“再让我看见你碰他……”指尖骤然收紧,阿列克谢听见自己喉管发出濒死的气音。
“我……”他想喊保镖,却发现天台门不知何时已被反锁,远处传来海鸥的尖啸,和他急促的心跳声混在一起。
“这儿就是你的专属墓地。”林时雨凑近阿列克谢耳边,轻声说道。他眼神里的狠劲,配合着脸上未愈的伤痕,让阿列克谢不寒而栗。
阿列克谢的脸涨得通红,缺氧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艰难地点了点头,祈求着对方的饶恕。林时雨这才松开手,阿列克谢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颤抖着摸向喉结,触到对方指尖留下的红痕,突然想起家族古老的决斗传统,胜利者会在失败者喉间留下印记,作为 “活着的耻辱”。
林时雨转身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做了个口型:“狮心。” 阿列克谢的瞳孔瞬间骤缩,脸上血色尽失。那个名字如同梦魇,是他和季子昂策划的秘密,此刻却从这个东区学生口中无声地说出。
“明天开始,”林时雨弯腰捡起保温袋,目光如炬地盯着阿列克谢,“你和你的人,都滚远点。”
阿列克谢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只觉浑身发冷,这才惊觉自己的上衣已经被冷汗浸透。他颤抖着在手腕上摸索了一下,全息屏幕亮起,壁纸映入眼帘,他穿着绣有鸢尾花的燕尾服,站在父亲和哥哥身旁笑得张扬,身后是价值连城的琥珀厅。
“哥,东区那个叫林时雨的杂碎,竟敢动我。”
他咬着牙打下这行字,指尖在发送键上悬了三秒,又补了句:“他知道了那件事。”发送完成的瞬间,消息框的已读迅速亮起。
林时雨:“还敢让妹妹来吗?”
陈煦:“你教我打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