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建筑系四号工作室的门虚掩着，上面挂着“暂停使用”的牌子。
林时雨缓缓推开门。
这个房间在一栋维多利亚式建筑的地下一层，月光从玻璃斜射进来，照亮挂在墙面的显示屏上上层层叠叠的股票走势图，潦草标注着拐点和数字。
“欢迎来到蓝图工地。”
金色的的狼尾辫率先从光脑后方探出，路易斯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仿佛在欢迎一位久违的老友。
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橙子味信息素香气悠悠地弥漫开来，那香气清新又明亮，和他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蓬勃朝气相得益彰，让人就像置身于一片沐浴着金色阳光的橙子果园。
他指尖敲击键盘，墙面发出齿轮转动的嗡鸣。
数十块监控屏翻转露出——八角笼里拳手肘击时飞溅的血珠，机械学院休息室咖啡杯上氤氲的热气，码头起重机钢索摩擦的火星，以及林时雨打工酒吧门口摇晃的风铃。
这些画面在昏暗房间里明明灭灭，像一场荒诞的蒙太奇。
阴影中传来皮鞋叩击水泥地面的声响。陆辰双手插兜踱步而出，白大褂下摆随着步伐微微掀起，露出里面黑色高领毛衣包裹的瘦削身形。金丝眼镜反射的冷光在他鼻梁上划出一道锋利的线。
林时雨的目光在金发的路易斯和蓝发的陆辰之间来回游走，突然想起童年玩过的游戏，秦凛霄的朋友们——森林冰火人？
“你平时在黑市买的抑制剂纯度只有62%，”陆辰镜片后的眼睛扫描仪般上下移动，“再注射两次就会诱发信息素紊乱。”
信息素絮乱？林时雨暗骂这该死的设定。后颈腺体又开始隐隐发热，提醒他这个世界有多麻烦。
气压突然降低。秦凛霄不知何时已经站在监控屏旁，修长的手指按下隐藏开关，随着一阵机械声响，地板轰然升起环形操作台，全息投影亮起的刹那，他一记勾拳击中对手下颌，血珠在空中划出猩红的弧线。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看来大家都认识了。” 秦凛霄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看向林时雨，“我们的小夜枭。”
说罢，他优雅地侧身，黑色衬衫袖口掠过陆辰的白大褂：“给你介绍下，陆辰，医学系首席，二十五岁拿下三个博士学位的变态。”
手指转向路易斯时明显放慢了速度，“路易斯，我们蓝图工地的房东，建筑系的……吉祥物。”那“吉祥物”三个字，被他特意加重语气。
“喂！”路易斯瞬间跳脚，捏瘪的可乐罐在他手里发出哀鸣，“我可是自学了七门编程语言的……”
秦凛霄嘴角笑意更浓，指节在全息屏边缘轻轻一叩，画面定格在林时雨染血的唇角，与现实中那道新鲜伤疤分毫不差地重叠。
“监控地图确实是他做的。”这话像在安抚炸毛的小动物，“不过现在，该让专业的来。”
全息屏的光在秦凜霄睫毛下投出扇形阴影，却掩不住他目光扫过林时雨伤口时那一瞬的晦暗。
路易斯撇了撇嘴，转向林时雨，手指一划，监控屏上的数据流如水银泻地般铺开。“计算机系首席小林，现在这项工作就交给你了。”
他语气轻快，却在触及任务细节时沉下声线，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你的任务是建立全联盟的智能监控网络，需要能实时分析、毫秒级响应，可不是什么小打小闹的学校作业。”
他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像是分享什么不得了的秘密：“隐藏任务是维护凛霄的量化交易模型……他太忙了没空搞，时不时更新一下就行了，那可是能薅秃资本家羊毛的神器。”
林时雨眉梢微挑。这群人自己不也是盘踞在资本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
说到这儿，路易斯已经忘记刚才队友的揶揄，整个人又充满了干劲，“情报与赚钱两手抓！”
那激昂的语调在房间里回荡，点燃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热血的气息，像一颗火星溅进干燥的柴堆。可惜无人响应，只有他自己烧得噼啪作响。
陆辰的目光从林时雨身上掠过，最终停在秦凛霄脸上，眼底的质疑毫不掩饰。“本科没毕业的小鬼，”他指尖敲了敲咖啡杯，瓷壁发出清脆的声响，“你确定他能扛住军用级数据流的压力？”
林时雨心说可惜我22岁就死了，否则再过几年，我可就是 HR 最爱的 “30岁以下，工作经验 10 年以上”的稀有品种，准确地说，是 17 岁大学毕业就开始打工的老社畜了。
“交易模型明天就能跑初版，监控网络需要时间。”他语气平静，摊开的手掌却透着无奈，“但我需要FPIC芯片、服务器集群，两台高配光脑，以及……”他顿了顿，“钱。”
秦凛霄低笑一声，“放心，光脑多得是。”接着他转向路易斯，“另外，待会把那套自建云给时雨。”
“好的。”路易斯点头，“林，你不用担心安全性，物理机都在我们自己控制的机房。”
“这设备，也就比你在黑网吧见过的……强那么一点。”秦凛霄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呼吸拂过林时雨后颈的腺体，带起一缕乌木混合着的酒香，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时雨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定了定神，转向陆辰：“陆学长，高纯度的抑制剂，有渠道吗？”
“诶！” 路易斯像是条件反射般亲切地回应了一声。
陆辰的咖啡杯“咔”地搁在桌上。“闭嘴，Louis Anderson，你的中文还是这么差。”
“呃……那安学长？怎么不算路学长呢。”路易斯挠了挠头。
“98%的军用级，每月一支。”陆辰冷冷瞪了路易斯一眼，才重新看向林时雨，“前提是……你的系统能通过测试。”
“你要清楚，这东西在市面上根本买不到。整个联盟对抑制剂的管控极其严格，尤其是高纯度的，只有少数特殊渠道才能获取。”
林时雨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他知道这不仅是交易，更是枷锁。
他微微颔首表示感谢，随后将注意力转回工作上。“既然如此，我想先了解下目前已有的资源，这样能更好规划后续步骤。”
路易斯一听，立刻来了兴致，他飞速调出一系列数据和文件。“看这个，我们之前收集的一些基础资料，还有现有的服务器架构和监控节点分布都在这里。”
“固定场所的监控框架我搭好了，但其他区域……”他抓了抓那头金发，“军部的资源不能用，进度太慢了。”
“可以训练AI自主识别。”林时雨凑近屏幕，瞳孔映出跳动的数据流，一连串专业术语从他唇间吐出，精准得仿佛在复刻刻在脑中的代码。
某个瞬间，他无意识地舔了舔嘴角的伤口，铁锈味在舌尖漫开。
陆辰的咖啡杯停在半空。瓷杯边缘，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某道细小的缺口。他审视的目光在林时雨绷直的背脊上驻留片刻，又移向秦凛霄。
阴影中的男人像一尊雕像，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只有当他转动腕表时，表面反射的冷光才会短暂地照亮他绷紧的下颌线。
林时雨的加入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之下，暗流涌动。
震动声突兀地响起，秦凛霄垂眸看了眼屏幕，“失陪。”说着，他快步走进了工作室另一个隐藏房间。
暗门合拢的闷响让路易斯缩了缩脖子。他正要继续讲解，陆辰突然开口：“这活儿涉及无数人命。”他的咖啡杯重重落在桌上，褐色的液体在杯壁晃出危险的弧度，“知道吗？”
“嗯。”林时雨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了一瞬，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他平静的轮廓。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目光仍锁定在跳动的代码上。
“你们付钱，我办事。”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至于其他的……”他耸了耸肩，指尖继续在键盘上敲击。
陆辰眯起眼睛，指节在桌面上敲了敲：“你以为这是普通的项目？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
“我知道。”林时雨终于抬起头，眼神平静得近乎冷漠，“但我的命，我自己负责。”
空气凝固了一瞬。路易斯不安地动了动，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陆辰盯着林时雨看了几秒，突然冷笑一声：“希望到时候，你还能这么想。“
林时雨没有回应，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调试代码。屏幕上的数据流映在他眼中，像是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说，这确实只是一份工作——一份能让他活下去的工作。
暗门再次开启时，寒气裹挟着秦凛霄的身影卷入室内，“出了点状况，季家提前动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路易斯猛地抬头，“他们察觉到什么了吗？是因为昨天……霍连城那老家伙？”
“霍连城不过是条运货的鬣狗。”陆辰目光锐利，盯着秦凜霄的背影，“和上次泄密有关？”
秦凛霄已经走到门口，黑色大衣在他身后翻飞如鸦羽。“我去处理。”他简短的回应。
随着工作室的大门重重合上，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唯有机器运转发出的轻微嗡嗡声，一股无形的压力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突然，路易斯的光脑响起一连串滴滴声，路易斯迅速低头查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将屏幕转向林时雨。
屏幕上，监控画面清晰地呈现出计算机系楼后巷的场景。
陈煦正被季子昂堵在墙角，周围几个身形壮硕的跟班像恶狼般将陈煦围得严严实实。季子昂嘴角挂着一抹阴狠的笑，向前逼近一步，声音冰冷而充满威胁：“后天西区马术课的比赛，我还缺一个障碍物。要是缺席，你母亲在医院的呼吸机……”他故意拖长语调，停顿片刻，“可能会突然断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