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城的梅雨季总是来得猝不及防，苏晚站在记忆修复中心的露台上，望着玻璃幕墙外如帘的雨幕。手中的断笔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栏杆，笔杆上新生的纹路在潮湿的空气中泛着微光——那是三个月前圣典崩塌时，永夜教病毒与她灵魂共鸣的痕迹。
“苏医生，有位先生说要见你。”助理小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合时宜的紧张。苏晚转身，看见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玻璃门前，雨水顺着伞骨滴落，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齿轮形状水洼。
男人摘下墨镜，露出左眼角淡褐色的泪痣：“苏晚小姐，我需要修复记忆。”他的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绸，“准确地说，是需要你帮我找回被偷走的二十年人生。”
诊疗室的红光扫描灯下，男人卷起袖子，露出与林深同款的齿轮纹身，只是纹路更复杂，中心嵌着一枚琥珀色的记忆晶体。苏晚启动修复舱时，注意到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怀表链——链子上刻着的双鱼图案，与雷言期曾丢失的那枚完全一致。
“我叫江临，”男人躺在舱内，目光锁定苏晚的断笔，“永夜教前技术部部长，也是将你和苏月送入镜像实验的主要负责人。”
苏晚的笔尖在记录簿上划破纸页。三个月前的爆炸中，江临的死亡证明是她亲手签署的，而眼前的男人皮肤光滑，没有半点烧伤痕迹——这只能是记忆克隆技术的产物。
“克隆体通常活不过三个月，”苏月突然推门而入，手中拿着DNA检测报告，“除非你体内有真正的永夜教核心芯片。”她转向苏晚，眼神中带着警告，“他的基因序列和三个月前的尸体完全一致，这意味着...他可能是本体。”
江临轻笑，指尖按在修复舱的玻璃上，那里立刻浮现出复杂的齿轮密码：“永夜教的‘琥珀计划’，将核心成员的记忆封存在晶体里，本体进入冬眠。当圣典启动失败，我的晶体被植入克隆体，而真正的我...”他顿了顿，“一直在观察你们的‘救赎游戏’。”
修复舱突然失控，红光变成刺目的金黄。苏晚看见江临的记忆云海中漂浮着十二座水晶棺，每座棺中都躺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克隆体，而中央的主棺里，真正的江临正在缓缓睁眼。
“黎明审判的核心不是记忆库，”江临的声音在舱内回荡，“是创造能承载无限记忆的‘永生容器’——苏晚，你和苏月的灵魂归位让我看到了可能，你们的大脑能承受十亿级的记忆容量。”
雷言期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电流杂音：“苏晚，立刻撤离诊疗室！修复中心的安保系统全部失控了！”
天花板突然裂开，无数记忆晶体如暴雨般坠落。苏晚拽着苏月躲到桌底，看见江临的克隆体从舱内走出，齿轮纹身蔓延至整张脸，变成真正的曼陀罗标记。他抬手轻挥，晶体碎片竟悬停在空中，每片都映出苏晚的倒影，只是每道倒影的泪痣位置都不同。
“猜猜看，”江临拾起苏晚的断笔，笔尖刺入自己的掌心，“当十二种镜像灵魂同时存在，会产生怎样的记忆奇点？”
碎片中的倒影突然动了起来，十二版苏晚从晶体中走出，她们的服装和气质截然不同，却都握着带血的断笔。苏月的检测报告飘落在地，苏晚这才惊觉，报告上的DNA数据每秒钟都在变化——这些克隆体不是复制品，而是来自不同平行宇宙的“她”。
“永夜教在每个宇宙都埋下了曼陀罗种子，”江临抓住最近的克隆体，她的泪痣长在眉心，“而你，是唯一能穿越这些宇宙的钥匙。看看这个，Y-08的终极形态。”
眉心泪痣的苏晚张开手掌，露出里面跳动的黑色齿轮，那是永夜教病毒的核心。苏晚感到鼻腔涌出温热的血，她的视野开始分裂，同时看见修复中心、钟表厂地宫、记忆图书馆三个场景，每个场景里都有一个江临，和不同版本的自己。
“这是记忆维度的裂缝，”真正的江临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当你在不同宇宙中穿梭，就会不知不觉为我们打开所有世界的记忆壁垒——现在，该选一个你最喜欢的结局了。”
雷言期的枪声从记忆图书馆方向传来，苏晚在分裂的视野中看见，那个宇宙的自己正被雷言期用钢笔抵住太阳穴，而他的头发全白，眼中闪烁着永夜教的齿轮红光。
“你在利用我的愧疚感，”苏晚集中精神，断笔在地面画出逆时针曼陀罗，“但每个宇宙的我都有同一个信念——记忆不能被当作武器。”
所有克隆体同时发出尖啸，她们的身体开始崩解成光点，汇入苏晚的掌心。江临的克隆体踉跄后退，真正的他在主棺中露出震惊的表情，因为他发现，那些光点并没有增强永夜教的能量，反而在修复记忆维度的裂缝。
“还记得陈墨的人性病毒吗？”苏月举起改良后的记忆扫描仪，蓝光笼罩住所有晶体，“它能将负面记忆转化为治愈能量——而你收集的十二种镜像灵魂，正好是病毒的完美培养基。”
江临的主棺突然报警，他的冬眠舱开始涌进齿轮油。苏晚在分裂的视野中奔跑，最终在修复中心的天台汇合，十二个版本的自己同时将断笔插入地面，画出完整的十二齿轮双鱼图。
“永夜教的错误，”苏晚看着江临的克隆体灰飞烟灭，“是以为记忆的多样性是缺陷。但事实上，”她握紧苏月的手，感受着灵魂深处的共鸣，“正是这些不同的可能性，让我们永远有选择救赎的机会。”
主棺的爆炸震碎了所有晶体，苏晚在强光中闭上眼，再睁开时，发现自己躺在修复中心的草坪上，怀里抱着真正的断笔，而江临的克隆体已经消失，只剩下他带来的怀表链掉在脚边。
雷言期冲过来，脸上有擦伤，手里拿着从记忆图书馆带出的晶体：“他说的十二宇宙是真的，你看这个！”晶体里映着从未见过的雾城——天空中漂浮着齿轮状的岛屿，人们用记忆晶体互相交换人生。
苏晚接过晶体，断笔突然发出金光，在晶体表面刻下新的纹路：“也许有一天，我们需要去那里，但不是作为征服者，而是作为修复者。”她望向苏月，后者正在收集散落的记忆碎片，“因为记忆的意义，从来不是控制，而是分享。”
梅雨季的雨停了，雾城的天空露出久违的湛蓝。苏晚将怀表链扔进垃圾桶，却在链坠内侧发现新的刻字：“致Y-08：当你看到这行字时，我已在第十二个宇宙为你埋下新的谜题——永夜教不会真正死亡，正如记忆永远会寻找出口。”
雷言期捡起一块晶体，里面映着他们三人在樱花树下的倒影，只是这次，苏晚的右眼角和苏月的左眼角同时有泪痣，像两颗相望的星星。他轻笑一声，将晶体放入口袋：“看来，我们的记忆修复师生涯，才刚刚开始。”
苏晚站起身，断笔在掌心发烫。她知道，永夜教的阴影可能永远不会彻底消散，但只要还有人愿意为真实的记忆而战，黎明就永远有重新降临的可能。远处，修复中心的电子屏亮起：“记忆修复服务已恢复，欢迎来到第10087个需要救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