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嗷嗷哭，但实际上只是在干嚎。
周围的人并不算多，而且各有各的事在忙，他坐在河边不显眼的位置，倒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
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阿斯莫德呜呜呜哭了一会儿，感觉到了有一道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好久。
谁啊，没看到人家在哭吗？阿斯莫德有点恼火，他放出精神力，想要去把那人赶走。
精神力展开，碰到了那人。
阿斯莫德僵住了。
等下，等等，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是他！
阿斯莫德迅速捂住了脸。
站在那里看他哭的，为什么会是他喜欢的人类啊！
怪物的情绪感知其实和人类有所不同，但此时此刻的阿斯莫德，非常清楚地感受到了名为丢人的这种情绪。
早知道他会出现在这里，阿斯莫德打死都不会在这里哭。
不对不对，你怎么还走过来了啊！阿斯莫德的精神力感知里，他一见钟情的那位人类，朝着他走了过来。
阿斯莫德更加用力地用手捂住了脸，紧张得绷紧了身体。
能看到喜欢的人他当然很高兴，但是为什么是现在，他还没有捏出一张好看的脸，还没有做好准备。
他他他真的走过来了！还不是路过！是朝着自己！
阿斯莫德咽了咽唾沫。
他捂着脸，只能透过自己的指缝看见前面波澜不惊流淌的河，精神力感知只能模糊地告诉他走过来的是什么人，却不能给他明确地描述画面。
“你怎么了？”一见钟情的人类停在了他的身后，好听的声音响起，大概是在问他。
阿斯莫德压住心脏的狂跳，精神力迅速扫了一圈周围。很好，没有别人，这周围连只爬虫都没有，就是在问他。
人类又开口，声音就和他的人一样，温和如玉，带着真切的关心：“我好像听见你在哭，是发生了什么吗？”
阿斯莫德的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要怎么样回答才能完美地应对这场搭讪，这是搭讪吧，这就是！
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回答，嘴巴就应该迫不及待地抢在了大脑前面。
嘴巴说：“呜呜呜是因为，是因为我好丑，没人喜欢我。”
“……”他怎么就，怎么就说了出来。阿斯莫德想抽自己一巴掌。
他紧紧闭上了嘴，生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地要把别的什么话也说出来。
比如，我怕你也像别人一样不喜欢我。
阿斯莫德忍不住想看看喜欢的人类会有什么反应，他想到反正自己刚才都说了自己很丑了，那么遮挡这张脸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于是阿斯莫德自暴自弃地放下了手，扭头看向他一见钟情的人类。
阿斯莫德在去到人类的城区之后，才发现自己其实有点脸盲。
对他来说，人类都长得一个样，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长头发的短头发的没头发的，都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他一见钟情的人类不一样！他一见钟情的人类，非常，非常好看！比其他人类好看了无数倍！
他喜欢的人类有着和他最喜欢的湖泊一样颜色的眼眸，还有着阳光一般的金色长发。浑身上下都是阿斯莫德喜欢的样子。
阿斯莫德对上了人类的眼睛，感觉到心脏在怦怦乱跳。
诶？说起来，上一次见面的时候，人类的眼睛是像现在一样的灰蓝色吗？
好像不是啊。
阿斯莫德疑惑了两秒，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人类虽然是低头看着他，视线却是涣散没有办法聚焦的，灰蓝色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人类说：“啊，你发现了吧，我是个瞎子，我看不见。”
阿斯莫德来不及回忆之前的见面，他急急地说：“不，你不是瞎子，你只是……视力有点障碍。”
人类似乎被他逗笑了，发出一声轻笑，说：“无所谓啦，我已经习惯被人这么叫了。”
习惯被人这么叫？阿斯莫德想，那就是说，人类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是这样看不见的吗？那为什么他上一次见到人类的时候，人类好像是看得见的？
阿斯莫德没有细想，因为人类又说话了。
人类说：“如你所见，我看不见，你要不要跟我走？”
人类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什么，天大的好事！阿斯莫德立刻把所有思考能力抛在了脑后，他的脑子里视线里现在只剩下了对他伸出的那只手。
他欣喜若狂地抓住那只手，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大声地说：“要要要！”
他不会是在做梦吧。今天他的运气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嘿嘿嘿，好开心。阿斯莫德满心欢喜，没有注意到人类在被他抓住的手有点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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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别人的话来说，江言渊是一个瞎子，因为他目不能视。
但目不能视并不代表他眼前的世界是一片漆黑的。
实际上江言渊能“看”到的东西有很多，他虽然没有视力，但是用精神力看到的东西，也能算是看到吧，甚至很多时候，他能看到的比别人更多。
比如不管是刚才还是现在，这周围，似乎只有他能看见面前被他牵着手的，是一个庞大的怪物。
江言渊缓缓吐出一口气，试着让自己加速跳动的心脏变得镇定一些，控制手不会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有些难做到。他的精神力感知里，面前的怪物是极其恐怖的存在，就算是拥有完整能力的自己，也不一定能打得过。
庆幸的是，怪物似乎只是想抓住他的手站起来，在站起来之后，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
江言渊暗暗松了口气。
怪物问他：“那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啊。”
去哪？江言渊思索了几秒，试探地问：“你有地方住吗？”
怪物摇摇头。
江言渊猜到了这个回答，于是他顺理成章地说：“那就去我家住吧，你介意吗？”
“好啊好啊，不介意不介意。”怪物回答得飞快。
江言渊有点摸不透怪物想要做什么，他原以为在自己说出这句话后，怪物总会问点什么。
但怪物一口答应了下来，什么也没有问。江言渊都有点怀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出错了。
他是一个异变者。大部分的异变者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就算没有特殊能力，精神力也会在受到污染异变之后得到大幅度地提高。
江言渊两方面的好处都得到了，即获得了特殊能力，精神力也有提高。
因为一些事情，他失去了自己大部分的能力，剩下保留在身体里没有被剥离的能力，只能帮助他感知一些恶意和善意，以及在一些特殊情况下，告诉他一些机遇。
比如面前的怪物，就是能力告诉他的机遇。
江言渊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居然敢主动去招惹这么一个强大的存在。
他的能力真的没有出问题吗……
这个念头只是闪过了一秒，江言渊在遇到比面前这个怪物还要强大的存在的时候，他的能力也没有出错过。他不相信任何人，但他会相信自己的能力。
既然能力都说了这是一个机会，那他愿意赌一把。他确定自己是清醒的。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赌/博，和以前的无数次相似，只是更加大胆了一些。
“我们走吧。”江言渊说。
江言渊走在前面，知道怪物跟在他身后。他不太喜欢有人跟在自己身后，一开始有意放慢了脚步，想要两人并排。可那怪物在他放慢脚步的时候也跟着变成慢走，可以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算了。江言渊放弃了，反正如果怪物要杀他，不管站在哪里自己估计都没有办法逃走。
说起来，自己也不能一直用怪物来称呼它，虽然它确实是一个怪物。从现在的状态看，怪物大概是伪装成人类进入城区的，说不定有着自己的目的，万一自己不小心说漏嘴，拆穿了怪物的身份，那可能会给他们俩都带来麻烦。
想到这里，江言渊偏了偏头，说：“我叫江言渊，你呢？”
江言渊。江言渊。阿莫斯德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心想这就是他喜欢的人的名字吗，真好听。
他知道人类交换名字代表关系更进一步，高兴得心里像刚打开的汽水，不断冒气泡，他郑重其事地说：“我是阿斯莫德！你可以叫我阿尔。”
这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阿尔是昵称，他从来没有让人这么叫过他。当然，江言渊是不一样的，他想怎么称呼他都可以。
但江言渊没有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叫他阿尔，只是点了点头，说：“我还是叫你阿斯莫德吧。你的名字听起来不像是北五区的，你应该是刚来到这里的？”
“啊，是，我之前在别的城区生活。”阿斯莫德说。什么北五区，什么意思，他完全没听懂。
他赶紧在脑袋里做了个备忘，提醒自己之后有空一定要去了解。
江言渊对情绪的感知比很多人都要强。他感受到了阿斯莫德一瞬的茫然，猜到了他是胡乱回答的。
人类现在还存在的城区有十一片，编号为古罗马文I到XI，其中北五区所生活的，大部分都是大灾变之前的东方人，名字也多数以三个字两个字为主。西四区则大部分是以前的西方人，姓氏和名字都较长。怪物的名字风格就比较像那一边的。
但阿斯莫德显然不清楚这些。
看来这个怪物对人类并不算很了解，江言渊想。这是一件好事，意味着自己之后可以在这一方面下手。
“你来这里有什么想做的吗？”江言渊看似顺口地问道。
阿斯莫德被问住了，他张开嘴，下意识想要实话实说：来找你，然后和你待在一起。
“我……”话都到了嘴边，阿斯莫德闭上了嘴，他想起教他变成人的朋友说过，人类是很含蓄的生物，和他们交往的时候不能太直白。
阿斯莫德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长久地注视着江言渊。
江言渊看不见，但精神感知里能感觉到阿斯莫德一直在看着自己，他暗暗提高了警惕，微不可查地调整了站立的姿势，才开口：“怎么了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委婉地说，我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