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空气是沉默的，死寂的，安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是蚊子不小心乱入都会因为自己的嗡嗡声感到愧疚的。
阿斯莫德觉得自己可能是被诅咒，不然为什么他每次想要隐瞒自己想法的时候，都会一不小心说出真心话。
这下完了，朋友说过，人类不会喜欢这种莫名其妙冲上来表白的，因为会显得很可疑。
他往后退了一大步，试着再挣扎一下，虚弱地说：“我什么也没有说。”
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但不是耳朵不行。江言渊默默地想。他也有点想后退了。
他确实看不见，但能用精神力进行感知。
而精神力所感知到的，实际上是其他人的精神体。这也是为什么他会知道怪物是怪物，因为怪物的精神体和人类的有所区别，从形态上来说，阿斯莫德在他的精神力感知里，精神体是一大团黑色的不明状物，有点像立体的墨汁。
而就在刚才，墨汁往后退了一大步，然后像是受到了刺激一样，开始激烈翻滚涌动了起来，接着从里面伸出了好几根黑漆漆的触手，朝着他伸了过来。
还好最后触手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落在了地上，只是狠狠抽了一下地面，没有在靠近，不然江言渊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这家伙原来是触手系吗。
触手系是不是刚才对他表白了？江言渊找回重点。
江言渊慢吞吞地说：“但是我已经听到了，你在想要怎么委婉地说很喜欢我。”
啊啊啊啊不要重复一遍啊！阿斯莫德在心里尖叫，如果他现在是本体形态的话，那肯定会把触手甩得漫天飞舞。
但他现在是人形，所以他只能疯狂地摆手：“不，没有，不是，我刚才没有说话，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言渊看着阿斯莫德的精神体挥舞着触手，忍住没有后退，觉得还是先让他平静下来好点。
他打断了阿斯莫德，说：“谢谢你的喜欢。”
这句话的效果非常好，立竿见影，阿斯莫德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抖了两下，沮丧地想。朋友说的是对的，在刚认识的时候表白只会被拒绝。
江言渊看着阿斯莫德的精神体因为他这句话而垂下了所有触手，松了口气。他感受到了阿斯莫德的情绪，是显而易见的垂头丧气。
江言渊挑眉，觉得这怪物比自己之前见到的任何一个怪物都要简单直白，情绪变化非常明显，并且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怎么说，嗯，有点傻。
这么一个怪物，如果不是真是傻，那就是实力强大，无所顾忌。或许阿斯莫德两个都占了？或许他可以更大胆一些。江言渊想着，觉得可以稍稍给改变一点对阿斯莫德的态度。
他在问清楚和把事情揭过就此之间犹豫了两秒，选择了前者。
后者当然是更稳妥的选择，但江言渊对于阿斯莫德口中的喜欢有些好奇，所以他说：“我刚才问你的，好像不是这个问题，还是说这就是你的回答？”
阿斯莫德觉得自己没法再掩盖了，他只好自暴自弃地回答：“是，算是吧，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他说的是实话，但不知为什么心虚得很，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小。
他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江言渊说话，更是底气不足，紧张地看着江言渊，却没法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神情。
江言渊“看”着他，眼睛因为失明，没有集中在任何地方，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像是在啊发呆。可能是在思考这么处理他？阿斯莫德想。
呜呜呜，他这算不算是失恋了？江言渊还会让自己跟在他身边吗？他的一见钟情不会到这里就要结束了吧。
阿斯莫德小心地问：“我还能跟你走吗？”
“啊，当然可以。”江言渊笑了笑。他刚才其实是在思考，阿斯莫德口中的喜欢是哪一种。
江言渊之前也和怪物打过交道，怪物不是人类，虽然从能力体系上看，怪物和异变者没有什么不同，但怪物在异变前毕竟不是人，这也导致他它们在异变之后，就算拥有了人的智力，思维却也和人类有着很大的区别。
因此江言渊怀疑，阿斯莫德口中的喜欢，很可能并不是人类广义上的那种定义。
说不定怪物脑袋里的喜欢，是对食物的喜欢，或者是别的什么意思。
他没遇到过说喜欢自己的怪物，倒是遇到过不少想要吃掉他的怪物。
江言渊虽然怀疑，却没打算把这点问清楚。
不管是哪种喜欢，只要阿斯莫德的目的是待在他身边，那就都没有关系。反正不管是哪种，都是要戒备的。江言渊勾起一抹笑，很是真诚地说：“我们还可以做朋友，不是吗？”
是的了，人类谈恋爱好像是按照步骤来，先认识，然后成为朋友，最后才是谈恋爱。阿斯莫德觉得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很高兴自己刚才的表白没有打乱这个步骤。
“走吧。”江言渊感受到阿斯莫德的心情变得好起来了，并没有像刚才那样沮丧，心想这果然不是他的错觉，这个怪物确实很好忽悠。
很好忽悠的阿斯莫德被他带回了家。
IX城的城外圈并不适合居住。
IX的城区被分为三层，分别是最核心的城中心，然后是较为和平的内圈，以及混乱的城外圈。城外圈，流民、穷人、混吃等死的人、低等级的异变者的聚集地。
因为管理起来比较困难，因此城内管理者干脆不进行管理，做点污染防护就完事，至于其他的混乱，都当作视而不见。
江言渊在这里待了有很长一段时间，习惯了外圈的混乱。
他淡定地叮嘱阿斯莫德：“我们就要到了。如果看到什么奇怪的，你不用在意。”
阿斯莫德点点头。他知道的，在人类的城区里，不能随便出手，会有被抓走的风险。
过了一会儿，在他们都站在江言渊的房间门口的时候，阿斯莫德忽然说：“我有一个问题。”
江言渊抬起手，在自己的身份手环上摸索了一下，寻找着门钥，一边问：“什么？”
“嗯……城区里面有污染物，也算是不需要在意的奇怪的东西吗？”阿斯莫德问。在他的精神力感知里，远处有一只污染物正在向他们狂奔而来。
很奇怪，人类的城区不是不允许污染物进入的吗？
什么？
江言渊的手一顿，他迅速展开了精神力。
很快，他也发现了阿斯莫德口中所说的污染物。想不发现有点难。那么大一个污染物……他没有眼睛也发现了喂！为什么污染物会进到城里面啊。
阿斯莫德问：“不进去吗？”他看见江言渊的手都放在手环上了，约莫这这是人类的科技，应该是可以通过这个开门什么的。
“……”现在的问题是进不进去吗？江言渊再一次意识到怪物的思维是和人类不一样的。
他站在那里没动，用仅有的思考时间想为什么污染物会出现在这里，他又要怎么解决才好。
污染物进城会有警报，会立刻通知到对应区域的巡卫官。污染物是人类公敌，就算是外圈也有负责这一块的巡卫官。
负责他这一块的巡卫官，他正好认识。以那个人的等级，很可能现在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
又或者，已经在旁边看着了。
江言渊很快作出了判断，他后退一步，凭着精神力感知和大概的位置，抓住了阿斯莫德的手臂。
他有意让语气透着几分不安，说道：“不，这是不正常的，为什么污染物会到这里来？我们赶紧离开这里。”
赶紧离开是不太可能的，那污染物离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且速度极快，估计只需要五秒不到的时间就会撞到他们的面前。江言渊在心底默念着。
三、二——
没有一了，因为在污染物出现的那瞬，江言渊感受到了锋锐的精神力像弓箭一样从他身边掠过，他看见精神力的世界里，阿斯莫德的精神体以极快的速度伸出一根又长又粗的触手，刺穿了属于污染物的精神体。
所有生物都有精神体，污染物的精神体一般是红黑色的，形状虚幻扭曲。
江言渊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属于污染物的尖啸，这是这只污染物发出的第一声噪音，也是最后一声，污染物的精神体就像它出现的速度那样消散了。
阿斯莫德的触手扭了两下，慢慢地收了回来。
江言渊从那根黑漆漆的触手上感受到了一点情绪。他辨认了一下，发现居然是：真难吃，不好吃，塞牙缝都不够。
好吧，这下他知道阿斯莫德是以什么为食的了，不一定吃人，但是肯定□□神体，还有点挑食。
他知道自己所看见的是精神力的世界，他看不见现实世界是怎样的，不确定现实里阿斯莫德是不是也伸出了又长又粗的触手。
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更加靠近阿斯莫德，手不动声色地往下滑，碰到了阿斯莫德的手腕。
好的，可以肯定至少这只手没有变成触手。
“发生了什么？”江言渊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刚才污染物发出了声音，他不能假装自己听力也失去了。
阿斯莫德轻晃了一下脑袋，比起不太习惯的精神力攻击，他还是喜欢用自己原本的触手。他看了眼距离他们三四米远，躺在走廊上的污染物，说：“这只污染物暴毙了。”
嚼嚼嚼，不好吃，他本来没打算吃的，嚼嚼嚼。
想了下，他觉得刚才的说法不太准确，于是很骄傲地加了一句：“我做的。”
适当地表现自己的实力，可以让人有好感。阿斯莫德想。
江言渊心想废话，不是你做的还能是谁做的，这里就他们几个。你这么说我还要想一下怎么给出合适的反应。
算了，这怪物应该很好敷衍，听他的声音像是想要夸奖，那就夸他一下。
江言渊敷衍的话到了嘴边，忽然发现阿莫斯德的精神体正在用触手抹嘴巴。
“……”他温和地开口问：“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