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给拂华下绊子不惜冒着得罪各大世家的风险,幕后之人当真恨透拂华。
司卿玄脑海闪过南宫越的名字,犹疑片刻,还是持保留态度,南宫越虽不喜拂华,但此举对他无利可言,他犯不着干这种费力的事。
还有谁?
重生以来尚且清晰的线索变得扑朔迷离,他突兀地想到自己从前受万人追捧的场景,接近他的人面上多数与他为善,于是他忽略了藏匿其下的阴暗混浊。
现在这把名为人心的利剑在吞噬他之后,指向了拂华。
洞外的光线渐渐隐于枝桠交错间,雨淅淅沥沥地落下,丝丝缕缕的潮湿气息卷进司卿玄胸腔。
洞内声音平息,奔波一日,众人昏昏沉沉睡去,唯剩司卿玄与常念未眠,司卿玄不肯让常念一个人守夜,常念拗不过他,便商定轮流加强结界。
然而差一个大境界的结界终究逃不过狼妖的眼睛。
堪堪过去一日,狼群的身影再次现于密林中,最前方的狼妖体型相较其余几只更为庞大,竟是一头五阶狼妖!
洞内死寂一片,众人怕引起狼妖注意,只用余光偷偷瞧着,内心摸摸祈祷狼妖能直接略过山洞。
可惜人意不如天意,狼群经过山洞时,为首的狼妖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锐利目光对上了司卿玄的双眼。
“不好!”司卿玄暗骂一句,反手甩出几道灵力补在结界上。
砰!砰!砰!
妖兽吼叫着撞向结界,巨大的冲击力使得整个山洞都开始剧烈摇晃,石壁上滚落下来的碎石接连不断地砸在蛋身上,硬是把酣睡中的蛋砸醒了。
蛋怒气冲冲地飞到结界跟前,周身荡开一股强势的灵力,围在结界口的妖兽瞬间被弹开,狠狠砸落在地。
狼妖停下动作,眼神犹疑地盯着黑蛋。
黑蛋跳到司卿玄肩膀上邀功,得意之色藏不住。
司卿玄戳了它一下:“有这种实力不早说。”
蛋不屑,没品的人类。
然而威吓并未持续多久,少顷,狼妖本已平复的神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更为紧缩的竖瞳,瞳中血色鲜艳欲滴,灵力也悄无声息地攀升到可怖的地步。
一声狼嚎响起,狼群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疯狂朝山洞涌来,结界霎时碎裂!
众人惊呼,纷纷拿起佩剑抵御。
混乱间,司卿玄手臂被利爪擦过,血珠成串滚下,恰似平地起风波,狼群动作停住一瞬,不约而同地转向司卿玄。
司卿玄瞳孔骤缩。
天魔血是世间绝无仅有的补品,前世他就是因为这个被魔域疯抢,他爹彼时自顾不暇,不得已封住他的血脉,交予师祖养在天衍山。
他重生后虽已做伪装,但失控的狼妖嗅觉极其敏锐,他现在和一块被丢进狼群的香馍馍无异。
管不了那么多了!
司卿玄提剑欲迎,一个身影更快地挡在他面前,硬生生替他抗下一波攻势。
常念将司卿玄往自己身后推,塞给他一瓶丹药。
“喝了。”
司卿玄接过饮下,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只剩一条浅痕时,余鹤南宫越正好赶到,折扇在空中抛出一条完美的弧线,将狼群牢牢困住。
余鹤瞧见这一个个狼狈的模样,哎呦道:“祖宗们,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你们碰上了!”
南宫越冷哼,袖袍一挥,数瓶灵药落在众弟子手心。
众弟子再见到这张削瘦面孔,一改以往的避之不及,恨不得泪洒当场。
云汀回话:“回禀二长老,我们本欲取狼妖内丹,却发现其尽数失控,修为似被强行拔高,与我们相差甚远,这才掐碎玉牌。”
余鹤安慰:“无妨,这些狼妖修为最高已至元婴大圆满,你们能撑过一夜已经非常不错了。”
弟子们不好意思道:“其实全靠齐师兄和常师兄,齐师兄为了保护我们还被狼妖围攻受伤了呢。”
“哦?”余鹤听闻看向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人。
司卿玄简直两眼一抹黑,只想求他们别再说了,伤口是没了,他衣服还烂着呢。
若是余鹤南宫越因为围攻一事起了疑心,他日后的行动必会受诸多限制。
好在余鹤没多说,只拍了拍他的肩夸了他两句,说到时考核给他俩额外加分。
那边南宫越扣住狼妖,强行给其服下丹药,面色不明:“这些狼妖的症状像是服用了过量九幽花。”
闻言,弟子中有人小声抱怨:“青溟君怎么把这么多九幽花放在有妖兽的秘境啊,还拿来给我们历练用。”
这人还想再说什么,却感觉有一道目光不带感情地落在他身上,他嘴唇蠕动两下,把话憋了回去。
司卿玄收回视线,上前解释道:“我方才和常念来的路上经过一片沼泽地,里面剩着九幽花的杆子,看起来数量很少。”
秘境里就这一个沼泽地,拂华在历练前定会将大致的地图给余鹤南宫越,二人不可能不懂这是何意。
南宫越还是没说什么,余鹤瞅着他脸色,出来打圆场:“这些狼妖应是本身修行就有疏漏,再加上服用九幽花,一叠加就失控了。”
此时服下丹药后的狼妖渐渐恢复神智,看见余鹤,唰地跪倒在地,不住磕头求饶:“殿下恕罪,殿下恕罪啊!我们这一脉实在太久没出化形的狼妖了,一直被主家排挤,昏了头才走弯路,还望殿下饶我们一命!”
余鹤一贯漫不经心的笑容消失无影,声音不带温度:“自前妖皇强行突破扰得妖族动荡不安后,借外力强行跨越大境界就成了妖族的禁律,若是今日我天衍弟子有个损失,你们拿什么来弥补?!明知故犯,随我回妖族接受审判吧。”
狼妖听见此话,面如死灰,不再吭声。
司卿玄看着跪在地上的狼妖,心里百味陈杂,同情说不上,但他这么多年仍习惯不了妖族森严的等级制度。
妖族五阶化形,九阶方为妖皇,化形和没化形的地位天差地别,其中纯血和混血又有不同,这是妖族刻在骨子里的尊卑。
余鹤当年本为人妖混血,硬是冒着九死一生的危险全身换血当上鹤族族长,顶着诸多质疑追随现妖皇,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亲王位置。
余鹤在天衍山和善,在妖族却是与其他妖王如出一辙的铁血。
人家内部事,司卿玄也不好插嘴,只是心中疑虑难消,于是出秘境后,趁着夜深众人歇下,重返沼泽地。
司卿玄打了个响指,一簇火苗窜上他指尖,他就着这点火光,捏着一根杆子细细查看,果真叫他发现了端倪。
杆身在火光照耀下,隐约可见花托处有一小片干涸的痕迹,似是沾染了液体。
司卿玄翻看其他杆子,俱是一样的情形,他没嗅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将九幽花剩下的杆子全装进自己的灵袋带了回去,看看能不能在狼妖那套出点自己想要的线索。
宗门内部的琐事一向由余鹤打理,他今日忙前忙后的安置弟子,抽不出时间赶回妖族,故而先把狼妖圈在客栈的柴房,明日再启程。
正好让司卿玄钻了个空子。
他轻手轻脚地绕到柴房附近,正欲动身,却瞥见月光下那一抹玄色。
司卿玄借着柱身遮掩,目光驻足在正与狼妖交谈的南宫越身上。
南宫越身形几乎尽数被夜色吞没,他嘴唇紧闭,应是在用意念与狼妖交流。
只见狼妖额间的纹路浮现白光,一团看不清模样的光团从中飘到南宫越怀里。
南宫越将光团放入腰间灵袋,转身离去。
司卿玄赶紧取了一根自己的发丝缠绕在追踪符上,焚尽为灰散落至南宫越衣摆,以帮助他确定南宫越的位置。
不想追踪符离开客栈后竟莫名断了联系,南宫越修为没有司卿玄高,按理不该发现才是。
司卿玄沉思,猜测是南宫越所去的地方能屏蔽所有追踪。
他收敛气息跃上屋顶,目不转睛地盯着客栈大门。
约莫两柱香的时间过去,南宫越再次出现在客栈左侧的拐角处,四下瞥了眼,见一片寂静,方才进入客栈。
司卿玄悄无声息地从客栈左侧屋顶滑落,想看看南宫越究竟在搞什么幺蛾子,然而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死胡同。
司卿玄摸了摸墙,实心的。
也是,司卿玄想,南宫越那种老狐狸做事向来不会落人话柄。
他沉吟片刻,施了个小术法让自己变成南宫越的模样,学着南宫越平时高傲的神态再次回到柴房。
司卿玄轻弹袖袍,给狼妖传声:“答应你的事已经办成,妖族那边……”
狼妖面露悲色:“不管您信不信,我们确实只服用了那片沼泽地的九幽草,妖族不容走捷径,受到何种惩罚我们都认了,但我们从没想过会失控伤及天衍山弟子。”
司卿玄道:“你们先前一直住在沼泽地?”
狼妖道:“是,只有前几日秘境开启时,东边和西边之间的结界撤了,我们想着去西边逛逛,回来再服用九幽花修炼。”
“我们就只怠惰了这一回,”狼妖苦笑,“早知如此,就应脚踏实地的修炼。”
司卿玄对此不敢苟同,修真界玩一下修炼一下的人多了去了,人家有的也吃丹药辅助修行,怎不见人家失控?
这种老老实实不走一点捷径的做法才是真的少见,再怎样也不可能吃一点九幽花就失控成这样。
妖族这洗脑包是真的强,被算计了还以为是自身出了纰漏。
照狼妖的说法,能在结界开启时下手脚,幕后之人定藏于天衍山一行人中。
司卿玄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客栈的房型是两间屋子打通的,他和常念住一起,特意等常念睡熟了才出来。
司卿玄轻轻合上门,变回原本的模样,掀开帘子打算躺回床上,忽闻身后传来声音。
“还不睡么?”
司卿玄掀帘的手一顿,若无其事道:“我起夜。”
常念长发散落,外袍尽褪,剩一身单薄里衣,贴着紧实的胸膛。
道:“下次记得拿灯,夜黑仔细别撞着,或者……你可以喊我一起。”
司卿玄以前的师弟也喜欢约着去如厕,然后出来大声嘲笑谁的小。
他下意识往常念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瞟了一眼,反应过来后差点当场给自己一耳光。
他怎么能这么龌龊!
但好像……比他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