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沂沉默了，不动声色看着阿珀。
被眼前一通荒唐事弄得心神狼狈，她坐着，手指湿淋淋的，粘着不明液体，睡裙领口皱乱，发丝也乱。
“你这么说，是打算一直让我饲养你吗？”她眼眸流转，柔软的神色却暗暗浮起凉意，身体不可察觉地后挪半寸，“我只是想要一只宠物蛇，没有要蛇妖。”
“我知道你怕我，可我不是吃人的邪妖，虽然只是我的一面之词……”阿珀蹙眉，精致的眉骨皱出好看的形状，双手按着床，“抱歉，发热期我也无法自己，是我鲁莽。我只是觉得你对我很好，才暴露身份的。现今，实在无处可去了……”
“我可以为你操持家务，不白住的……”她像在撒娇，边辩驳边眨巴那双勾人的凤眼，与趋向成熟魅惑的气质很反差，愈加挑逗。
只是朝沂本就性.冷淡，对阿珀没有丝毫感觉，仅存防备。
“我家中已经有负责家务的机器人了。”
“机器人？”阿珀歪了歪头，形容得抽象，“你是说那个笨重的每日看我的反光石头？”
朝沂点头。恍惚间，阿珀这动作，叫人隐约想起她小蛇状态下傻乎乎的模样。
“……不要这样拒绝我嘛，我是条好蛇，”阿珀不知是哪里造就的厚脸皮，轻哼一声道，“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变回去，变回小蛇陪你。”
她这么一讲，朝沂没再提出问题，移开视线，再次沉默。
冷气压环绕，一人一蛇就这么坐着，低沉寂静。
阿珀眯起凤眼，多少能猜到，眼前女人恐怕心脏扑通跳，正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摆脱自己这条来路不明的可怕蛇妖。可她没气馁，为了有住所，心下一横，又砰的一声变回了宠物蛇的模样。
“朝沂朝沂，你不是喜欢我这样吗？”黄色小蛇从那条v领裙子里钻出来，盘在床上，吐着信子，却讲出话来。粉嫩的蛇眼人畜无害，爬过来靠近朝沂，“你就留下我吧……”
朝沂一怔，低头看变回蛇的阿珀。还不适应所谓的妖术，她脊背一凉，险些叫出来。
“不，你别……靠近我。”
朝沂再不愿去触摸阿珀，向后退着。
恰巧此刻，门外响起声音。
朝沂向外看去，蓦的想起，这种时间，回家的不是陆瞳，就是陆染。
“你……能不能先回到饲养箱，”朝沂不知所措，顿顿道，“我的家人要回来了。”
“嗯？好啊，”阿珀吐着蛇信，蛇尾巴慢悠悠打圈，瞧着傻憨憨的，“我很乖的，你放心吧~”
朝沂叹了口气，下床出去。临关卧室门，回眸瞥了眼阿珀，见对方乖乖爬着，朝饲养箱方向爬去。
古怪的蛇妖……
朝沂不安，在外指纹锁上门。她刚迈入客厅，陆瞳就丢掉书包，小跑着抱住朝沂，叫妈妈。
陆瞳抬头看朝沂，呆呆问:“妈妈你怎么乱糟糟的样子？”
朝沂从离奇事中缓过来，藏住眼底忧虑，浅笑着看陆瞳:“刚刚不小心睡着了。”
“哦……妈妈，今天放学，AI管家接我的时候，给我讲了好多好玩的故事，好好玩啊!”陆瞳点点头。她是个小话痨，迫不及待就要把什么事都讲出来，也不嫌累，“我跟你说哦……”
说着，她就要朝沂抱。下意识想碰小孩儿，可朝沂忽然发觉自己手还未清洗，手掌忙背过去，忐忑道:“妈妈工作有点累了，明天再抱瞳瞳吧。”
陆瞳乖巧放下手:“好吧。”
朝沂柔声问:“饿不饿，今晚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小孩子一身活力，忘性大，把要说的抛在脑后，又想起另一件事，“我要去房间画画了!我们美术老师教我们画了好多动物呢。”
“好，那我去厨房给你做饭。”
朝沂系着围裙洗过手，和AI管家机器人一起做晚餐。拿着食材，她心里依旧沉重，一心想着卧室的蛇妖，不知如何是好。
AI管家发出提醒，她才暂时放下思虑。
朝沂会做饭，只是当今时代，AI就可以为她做出堪比大厨水准的饭菜，人类一般并不需要掌握厨艺。她不忙的时候，才会亲自为了陆瞳下厨。
做到一半，手机发来信息。
是陆染母亲。
【小沂，明天我去接瞳瞳吧，想她了。】
陆瞳上幼儿园，是由专业的AI管家看护。科技发达的时代，抚养孩子也少了好多人力。不过平日除了陆染和朝沂，也有两家老人照料。老人们清闲，巴不得陆瞳呆在身边当开心果，也给朝沂减轻许多负担。
【好】
朝沂回复。
阿珀坐在床上，并没有履行承诺，去傻兮兮把自己关起进饲养箱。
她就这么变成人形，身姿妖娆地摸着朝沂软和的床出神。
香香的，有朝沂身上的味道。
她坐了没一阵，动了歪心思，打算出去看看。
活了多少年，阿珀心里门清，她骨子里就不是条安分的蛇。跟朝沂的承诺也只是随口说说罢了，招摇过市才是自己的作风。
阿珀唇角勾笑，拿起朝沂的衣服再次穿上，后背大露着，起身去开门。
她看到门上门把，不明所以地推。
这门……怎么打开的？
“什么鬼材质……”阿珀腹诽，推了好几次也不见门有一丝动静。她感觉自己像文盲，对人间的物件一个都不了解。
不不不，或许朝沂把门锁了，她才怎么都打不开。
站在原地半天，阿珀突然被点化一般扭动门把，房门嘀的一声，却依旧严丝合缝闭着。
……
朝沂给陆瞳盛好饭，去陆瞳房间叫她洗手吃饭。小孩子手上全是笔水，将白纸画的花花绿绿，一脸满意盯着桌上画作。
她给朝沂炫耀，得到夸奖后嘻嘻笑，被朝沂拉着小手去客厅。
朝沂做了一桌菜，看着都营养健康。
她耐心为陆瞳系好围嘴，抱孩子坐到专属座位上。拿着叉勺，陆瞳认真埋头吃饭。
此时，阿珀终于还是如愿以偿，越狱出门。
她也不管朝沂怎么锁的，径直化作体型迷你的小蛇，一溜烟从门缝钻出去。
幻化回半人半蛇身，阿珀打量门外四周，才发觉这里是楼上。
看着朝沂还蛮有钱的，她想。
蛇身游动，阿珀来到宽敞的走廊，定睛一瞥，便正好看到楼下的餐厅。
阿珀倚靠着栏杆，手臂抱在胸前，一双媚眼打量着楼下餐椅上的朝沂和小孩。
原来……朝沂已经有家室了。
对于阿珀来说，这倒没什么好惊讶的。先前一直呆在饲养箱的时候，也有听过房间外小孩儿童稚的声音。
人类寿命短，繁育子嗣被视为大事，阿珀已司空见惯。蛇族但凡和她有点深入交情的母蛇，最后发情期也都去找公蛇树枝上缠绵悱恻了。生育一堆蛇孩子，要多无趣有多无趣。
阿珀不喜孩童，无论人蛇。她低垂眼睫，瞥见朝沂神情柔软，给女儿喂饭。吊灯灯光打在二人身上，氛围温暖而宁静，朝沂倒真是一副好母亲模样。
溜门而出就看到这场景，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