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光线笼罩在卧室，阿珀翻了个身子，蛇腹靠在躲避屋里，被不名动静弄醒，渐渐觉察到，四下无人。
空气多了一丝淡淡的洗浴香，混杂沁香的茶水气息，便是置身宽敞房间一角，阿珀也能清晰嗅到。
她瞥见掩盖着的窗帘，也不清楚此刻是什么时辰。
昨日朝沂同意她住下，做了晚饭，也没忘为她准备食物，吃的她大饱口福，都有了力气给朝沂哼曲儿。现在更是精力旺盛，倏忽幻化作人身，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面，甩动长发打哈欠。
过暗的光线对阿珀很不友好。曲线窈窕的身影缓步行至浴室门前，听到内部水声，阿珀便猜到是朝沂在洗澡，只是，Oga的信息素比寻常更浓了些，闻着愈加湿润腻人，仿佛泼洒出了一池茶叶，释放出不可控的情绪。
以往明明不是这种感觉。
门缝透出信息素气息，烟雾般缭绕馥郁，阿珀闻着迷乱的香气，心神恍惚，不由得按着门，问道:
“朝沂？你怎么了？无碍吗？”
燥热，隐约的疼痛，腺体述说着隐忍的苦闷，抑制贴一经揭下便一直涌出大片信息素，弥漫在整个浴室里。
朝沂坐在浴缸里，瞟了眼置物台手机屏，凌晨7点。
Oga身体敏感，后半夜后颈燥热难耐，忍了许久才起身，完全没睡好。这是发情期临近的预兆，过几日她便会陷入发热的混沌，要请特殊事假才可以。
偏偏今天是周末，发情期在工作日。
讨厌……
她无力地看着门外阿珀的影子:
“别进来。”
“？”阿珀不解:“怎么，你的发情期吗？”
朝沂睫毛轻颤，欲言又止。
对方没回话，阿珀便想推开门。
“门没锁。”迟疑半晌，朝沂还是妥协。
阿珀拧动门把，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湿淋淋靠在浴缸的Oga，手臂护住赤裸的肩膀，脸色苍白。水漫溢出浴缸，她好似孱弱的猎物，神情恍惚茫然，眼尾泛红。身体细微抽搐，湿发更衬柔欲的五官无害。
漂亮。
这是阿珀初见朝沂的印象。
人类是视觉动物，她这条蛇也不例外。
她喜欢漂亮的雌性。
算上宠物蛇形态，阿珀与朝沂相处不过几周时间。她早已见过太多人类，面目丑恶的，狡黠奸诈的，愚蠢可笑的，令她对人的好印象磨灭。本质上，阿珀瞧不起人类。
或许是美色撩人，亦或是信息素传入犁鼻器的牵引诱惑，如今她看着朝沂，却像在看一捧她最爱的秋日枫树下的清茶，沁爽纯净，勾人眼目。
脆弱的人类，这般凌乱，也是漂亮极了。
“帮我拿下浴巾。”朝沂开口，轻柔的声音融进浴室雾气中，拨回阿珀的思绪。
这种事，平日都是吩咐AI去做。可阿珀进来了，她也不好再唤。
阿珀走上前，取下墙壁悬挂的浴巾，递给朝沂。
放掉水裹好浴巾，朝沂抬眸，又移开视线：“你怎么又不穿衣服...”
阿珀轻笑，跪在浴缸前，混淆概念道:“我是小蛇的时候，也没穿衣服。”
“你这是怎么了，当真是发情期？”她手指按在浴缸边沿，闻着浓郁的信息素问。
“只是前兆。有些不舒服而已。”湿发滴答落水，朝沂有些困乏地垂眸，后颈神经跳动，茶香缭绕扑鼻。
“你可以起来吗？”阿珀不由分说变出蛇尾，勾着浴缸光滑的边缘，一圈一圈绕进去。
被她这举动惊扰，朝沂抱住膝盖，向后蜷起身体:“我休息会儿，不用管我。”
“……那好吧。”阿珀乖乖收回蛇尾，撇着嘴离开，“你可以随时唤我。”
朝沂低头，眼底沉重，应了一声。
约莫半小时，她才从浴室走出来。
卧室窗帘仍旧紧闭，蛇妖正靠坐在床侧，神情慵懒。长尾巴顺着地毯蜿蜒，直直触到朝沂梳妆台的靠椅，缠住椅子腿。视线里存在感拉满。
“朝沂，”见她出来，阿珀抬起眼皮，“今日又要去教书？”
“不用，今天是休息日。”朝沂脱去浴巾，坐上床，换上睡裙，系好胸前两颗纽扣。头发已经干了，她躺下来，盖好被子。
“那你不忙吗？太好了，朝沂，你有没有肚兜啊？”阿珀侧过身，手臂瘫在床上，抓住软和的被子，兴致盎然，“我想起来化为人形就穿你的衣衫时，总觉得胸不舒服...”
朝沂靠着枕头:“你是说...胸罩啊。”
“这样吧，AI机器人可以帮忙购物，在网上买衣服，你可以去找它。”
“网上？”
“是人类发明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可以交易，”朝沂也不知如何解释，简单回答，“以后你会懂的。”
阿珀一头雾水，点点头。
“我要继续睡了，你……”
手机嗡嗡响起，打断了朝沂的话。
“朝沂，你的手机说话了。”阿珀新奇道。
朝沂无奈打开身旁手机，通话人显示:陆染。
“喂？”
“有空吗？妈说今晚我们一起吃个饭。”
朝沂无声喟叹，回道:“可以。瞳瞳现在在哪？”
“妈带她去看电影了，你放心。”陆染同她通话时从不拖泥带水，“那就说好了，今晚6点，餐厅地址发给你。”
“好。”
“下午要开会，我可能晚点，到时候你们先吃。”
“嗯。”
挂断电话，朝沂放下手机，半阖眼眸。
“朝沂，手机里是谁？”阿珀自然地趴到她身侧，身姿旖旎。细长的手指缠住她黑发摆弄，“家人吗？”
“我的...妻子。”
“妻子？”朝沂回答郑重，叫阿珀倏的愣神，松了手，“她是那个什么，Alpha吗？”
“你怎么知道这些？”朝沂扭头，面容染上一丝倦意。
“机器人告诉我的，”阿珀与朝沂对视，坦诚道，“昨日出了房门，我和那个圆溜溜的机器人聊了许久。”
朝沂:“嗯，是Alpha。”
闻声，阿珀神色复杂，刻板印象早叫她将朝沂的配偶想作了男性。现在忆起机器人讲过的，人类基因转变之类的话，才算有了实感。
旧时磨镜之好遭人唾骂，现如今却可光明正大，说来挺讽刺。只是，面对妻子，朝沂语气平淡得宛如陌生人，阿珀也没见二人同房，这妻妻关系，是不是不要好啊……
“你没问题吗？发情期不是要到了吗。”
“还有些时日...”朝沂闭上眼睛，忽的拧眉，薄唇轻语，
“阿珀，你不要这样抱我了。”
“你的气味太好闻了嘛...”阿珀已悄悄躺进床被，搂着朝沂的腰，丝绸制睡裙滑软，腰肢搂起来格外舒服。
“还是很浓吗？”朝沂贴了抑制贴的，听她这么说，垂眼谨慎问。
“人类是闻不到，可我嗅得出来。” 阿珀勾起唇，不安分地探头，埋在朝沂颈窝嗅。
没下限的蛇妖黄发垂散，呼吸喷洒在耳畔，嘶嘶声吵人。
朝沂受不了这过于亲热的动作，耸肩支起胳膊，推开阿珀的手，“既然知道我有家室了，以后都不要这样缠着我。”
她下了通牒，委婉告诉阿珀道德感再低，也不能仗着自己是条蛇，乱黏人。
阿珀却没回话，随意晃了晃脑袋，敷衍了事。
面对这不明确的态度，朝沂叹气，身子气力不足，也不想再和阿珀白费口舌。她窝进被子，合眼休息。
“朝沂，莫要将我想的太怪，”阿珀想了想，侧身坐起来，双手按在朝沂身侧，一本正经辩解起来，“古时人类女性，那闺中密友都是这般亲昵。”
“同为雌性，这样有何不妥。我又不是那Alpha。”
“……我不习惯与蛇亲昵。何况，我们并非密友。”朝沂没什么表情，长吸一口气，缓缓睁眼，也没了困意。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神色幽凉:“我去吃早饭了，你随意。”
暮色，市中心高档餐厅。
暖调灯光自上方打在头顶，周围宽敞淡雅，装潢是奢靡的欧式风格。
陆母生在豪门，打扮也是富太太样。她慈眉善目坐在座椅上，抱着陆瞳浏览菜单。
朝沂坐在对面，包包放在一边。
陆瞳晃脑袋，离开陆母怀抱，跑去朝沂身旁:“我要和妈妈坐一起。”
“才多久没见就想妈妈了。”朝沂弯腰抱她。小孩子在她脸上亲了亲，拉着她手聊天。
朝沂点头附和，转头对陆母说:
“阿染说她还要一会儿，让我们先吃。”
“行。”
陆母吩咐身边服务员点餐，上菜速度很快，没一会儿餐桌摆满了精致菜肴。她们吃着，陆母不时和朝沂唠唠家常，氛围和谐。
十几分钟过去，陆染到了。
“久等了。”Alpha打扮靓丽，身材高挑，一身黑色西装，搭配红底高跟鞋。红卷发披在肩后，化着最衬她眉眼的浓妆。
“瞳瞳，吃的怎么样啊，想妈咪没？”刚落座，陆染便看着陆瞳说笑。
陌生Oga的气味。
陆染身上沾着错综复杂的，各种果香酒香味，即便被香水盖过些许，Oga的敏感嗅觉也可以让朝沂感知到。
陆母是个Beta，瞳瞳还未分化，也就只有朝沂闻得到陆染身上的旁人涂抹的信息素。
这种情况太过常态化，朝沂早已司空见惯。不如说，是她和陆染默认的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