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很大,二人坐进去也不会挤。自动装置无声注满水,流动的清水糅合泡沫,挥发清甜的沐浴露香气。阿珀肆意伸开腿,两腿恰好支在两侧,抵着光滑的浴缸底部,揽过秀发没入水中。
黄发颜色愈深,浓长得好似海藻,勾绕盘旋,似有若无侵向朝沂的脚踝。而这浴室主人却缩紧腰,在她面前拘束地蜷起身体。泡沫打在肩膀,热雾给纤嫩的肌肤扑成淡粉。柔美,却也沾上一抹近人的欲色。
见状,阿珀不禁调笑着,大方凑来,身下水声哗啦一片:
“朝沂——我帮你沐浴可好?”
刚从方才阿珀臭美的话里回过神来,又这样被无端靠近,朝沂抿着唇,有种招惹到了全世界最磨人生物的无力感。
阿珀这般坦然,恐怕非要她重复一遍告诫才行。
“不了。我说过,即便你是条蛇,我也不习惯亲密接触。”朝沂冷静地扶住浴缸,向后退避。
“好嘛~是避瘟神吗,这么躲我。”阿珀不恼,还是没脸没皮地笑,撑着腰向后一仰,没有通知,倏忽幻化回迷你蛇态,慢悠悠趴在浴缸,沿着边缘爬行,鳞片被水珠打出湿润反光。
戛然而止的旖旎氛围,取而代之的是来自宠物蛇憨傻呆萌的滑稽感。圆溜溜的眼珠和舌头同色,细长稚嫩的蛇身挺起,阿珀对着朝沂打了个看得到尖牙的哈欠:
“有点困了,朝沂。”
她就像洒脱的孩子,言行一致,扭着蛇身嘶嘶叫:“我回去了,你好生沐浴吧。”
阿珀回房,瞥见床头电子时钟显示屏上的凌晨三点。其实她看不太懂这是什么时刻,但窗帘外皎月入眸,想来也必定是半夜。
关上灯,夜里漆黑一片,她躺在透明的饲养箱里,沉睡许久,迷迷糊糊的,没多久被朝沂的脚步声唤醒。Oga洗完澡,带着沁香的水汽,信息素清爽舒适,收拾后默默躺回床上。
阿珀侧身倾听,待朝沂没了动静睡去,很快肆无忌惮地变回人身,蹑手蹑脚爬上她的床。
身姿还似妖精,四肢攀爬,贴着朝沂躺下。阿珀枕着枕头一角,痴痴注视着睡眠下的女人。睡眸温软雅致,伴随着起伏均匀的呼吸声。娟秀的眼睫,挺翘的鼻梁,惹人羡眼的秀致眉骨,组合在一起,当真夺目。
知道朝沂睡眠浅,她偏生恶作剧一样,伸手描画她的的五官,指头羽毛般拨弄朝沂的眉眼,直到对方没有防备地哼了声,这才作罢。
阿珀歪着头看她,逐渐的,神色由张扬暧昧变得平缓。
花瓣状的唇微张,蛇妖轻吐气息。黑夜里,黄色睫毛映出阴翳,缩竖的瞳孔发亮,如同窥视魂魄,幽深扑朔的眸光紧紧落在人类身上,又恍然暗沉。
晨光取代夜幕,转为白日。
书房繁复整齐的书籍,看得阿珀眼花缭乱。
人类要逞强地工作,蛇却无所事事。索性跟着来到书房,图个新鲜。
只歇息了一夜,挽好头发,朝沂仿佛精神彻底焕新,坐到椅子上,打开电脑屏幕,发出阿珀从未见识过的亮光。
女人换了副模样,脸上专注,神情尽显沉稳,游刃有余地应对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敲动键盘。
“真有意思……”
阿珀背着手,走到书柜前,目不转睛盯着那颜色各异的书封:“朝沂,我可以看书吗?”
“可以。”Oga好说话,几乎是秒答。
得到应允,她笑得妖治,顺手取出一本书,瘫坐在书房地毯上,摊到手上翻阅。
阿珀并非文盲蛇妖,虽置身山林,却也习惯出没人间市集,千年前的文字,与如今颇为相像,至少,一行字里能读懂七八。可翻着翻着,她忽然发觉自己如同学堂里的差生,整本书对她来说,字里行间都晦涩难懂。
“罢了……”阿珀匆匆塞回去,又拿了一本阅读。倚靠在书柜前,她翻开书面彩页,上面直白地画着人体器官构造图,醒目真实的图片,血管都标注明确。阿珀一时睁大眼睛,目不斜视。
“哇。”这怕不是剖解人类留下的罪证。
她在这兀自感叹,惹得朝沂不放心地回头看过来。
“朝沂,这是什么?”对上视线,阿珀一脸新奇地翻过书页亮给她看,身为肉食动物对血/腥的敏感叫她半掺冷漠,反而饶有兴味。
“生物书。讲述人体生理构造知识的书。”朝沂平静如水地回复。
阿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摊回书本继续看。
器官组织,病理解释,神经运作...
宛如打开潘多拉魔盒,阿珀变得求知若渴,更不如说,是好奇心强。她耐心不足,几分钟翻完一本,又接着下一本。每看一个,都要问朝沂: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这是……”
“阿珀,”朝沂终于无奈,没再百问百答。她转动椅子,微微皱着眉头,语气温软,“你可以问AI,我没什么时间回答。”
“可你不是休息日吗?为何还要如此匆忙...”阿珀嘟囔着,舔了下尖牙。
“因为...我不做,工作日要做的更多。”朝沂心底叹气,不自觉放轻声音,就好像恍然看到了缠着她的陆瞳,同样的话语,叫她不由得习惯性去安抚。
“我晓得了。”阿珀是冷血动物,但也不是不会体谅人,侧了个身,不再刨根问底找朝沂,反而玩乐似的翻书。
朝沂垂眸,沉沉呼吸,又转回电脑前投入工作。
临近中午,她喝完水杯茶水,关掉电脑,活动手臂起身,打算去吃午饭。
走到书柜前,未反应过来,朝沂便被身下毛茸茸的脑袋蹭了下小腿。
“你……”朝沂低头,身子一凉,以为是不小心的触碰,却看到蛇妖笑的没心没肺,那股妖怪劲儿却又透出些对她信任萌发的调皮。懒散瘫坐在地毯上,脑袋抵着她的腿,怀里抱着书,指甲划着书页边角打转,从朝沂的视角,刚好可以隐约看见她胸前蕾丝裙下性感的风景。
眨眼间,朝沂不好说什么,只转回视线:“看完记得收回去。”
“哦~”阿珀妖孽劲儿毫不收敛,没有动身,只眼瞅着朝沂离开,暗自腹诽:
怎么,她的勾引一点都没有用吗。
客厅餐桌处,AI机器人系着围裙,乖乖上菜。它遵循发情期身体要求,给朝沂做了营养健康的素菜和粥。朝沂用勺子搅着热粥喝,没过多久,身边传来熟悉的蛇声。
嘶嘶的蛇信子,已经听习惯了。
她抬头,果然见阿珀落坐在她身旁,手臂搭在桌上,盯着叫她没有食欲的菜嗔怪道:
“我想吃肉。”
朝沂:“我有让AI准备,可以随时给你做。”
阿珀看着委屈,凤眼澄澈,却不见答应,就像只是佯装撒个娇。她伸手拿了桌上果盘里的橘子,一片一片剥开。
“你可以吃...水果?”
“我都成妖了,什么不可吃?”看到朝沂诧异,阿珀啃了口橘子。她吃水果也是另类,剥了皮却不掰开,一口啃上去,似在吞食猎物,口中咀嚼一会儿,生硬咽下去。
“好甜。”阿珀不喜甜,吐出蛇信子,脸上神情一言难尽。
朝沂看着她自讨苦吃,下意识笑了笑。轻和不外露的笑意,展现在她的脸上,却宛若春风轻拂,悄无声息的柔,撩拨人心。
阿珀没闲着,像是变戏法,弯身从膝侧拿出一本书,边吃橘子边看。
她忽的变出蛇尾,悄然间卷住朝沂的小腿,得意忘形地笑,媚然天成的眼弯成月牙,唇角上扬,仿佛扣住什么有趣的爬宠玩具,放肆地嘶嘶吐信子。
朝沂错愕,嘴唇翕动。腿被冰冰凉的蛇鳞裹来缠去,只感到一阵酥麻。看着是稳重,吃饭却都被扰得不安宁。
没纵容对方,她停下筷子:“阿珀,我在吃饭。”
阿珀撇撇嘴,听话地收回尾巴。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动物专有的跳脱,
朝沂松了口气,埋头喝粥。
半晌,话痨一样的蛇妖又指着书开口:“朝沂,你看啊,这书上说,女性Alpha虽身形更高信息素更强,却与Oga和Beta的身体器官没有区别。那,我就更不了解你是如何与你那Alpha妻君交合尽欢的了……”
她表情染上色彩,明目张胆的目光炽热,却又增添出一丝复杂的意味。
朝沂轻咳了声,低头夹菜:“你若是真的好奇,可以去看我书架上的生物书,没必要一直追问我。”
“哦...”
朝沂静默地吃饭,心神恍惚。蛇妖屡次越界,真是让人为难。
“朝沂,你有酒吗?”又是突如其来的问话。
朝沂回神一愣:“什么?”
“我想知,你有酒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