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闺蜜离奇又悲催的遭遇后,李秋旻沉默良久,隔了好一会儿才说:“早知道就早点儿回来,去医院陪陪你了。”
躺在沙发侧面贵妃位上的严蕊棠仰面望着天花板,“病房门槛都快被踩烂了,要不是摔了一跤,我都不知道我人缘有这么好。”
“你爸妈平时没少给各种人情份子钱吧,人家好不容易揪着个机会,当然要赶紧清算了。”
“你说这送来送去的干嘛呢,还要记账,麻烦死了,有谁真能赚到?”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大学毕业到现在份子钱已经交了五千两百块。”
严蕊棠挑了挑眉,“你还记账?”
“还不是穷嘛,一个月1500块补贴。我当初也真的是脑子被门夹了,才想着读什么破博士。这根本就是个亏本的买卖,根本就不适合我等贫民。”李秋旻泄气地靠到沙发上。
“那你怎么活?”
“还能怎么活,靠啃老呗。”
“有老可啃也是一种本事,我这每个月还得给我爸妈上交水电费呢。”
“我倒是希望我有钱可上交。”
“你上次寒假回来不是没待几天嘛,我以为你暑假又要留在学校里给导师打工呢。”
“我要是再留在那儿舔,我就真的成狗了。”
严蕊棠稍微起身往上挪了挪,“怎么啦?”
李秋旻摇了摇头,“别提了,技不如人,是我太垃圾。”
严蕊棠顿了顿,专业领域的东西她不懂,也不好乱安慰,只能换了个话题,“你还是想以后进高校当老师?”
“想是一回事儿,等两年后到毕业还不知道会怎么着呢,说不定还得延毕。反正上了贼船就没有回头路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你上次跟我说暑假要带贺铎回来的吧,你爸妈怎么说?”
“分了。”
“什么?分了?!”严蕊棠激动地惊坐而起,扯到腿缝,又疼得龇了一下大牙。
李秋旻将腿抬上来盘坐到沙发上,淡淡地说:“你怎么反应比我还大?”
“不是,你这怎么读个博还把男朋友给读没了呢,为学术做的牺牲也太大了吧。”
“牺牲啥?这是切了个恶性肿瘤好嘛,是救我命。”
严蕊棠听出了不对劲儿,“他怎么了?不会是劈腿了吧?”
“嗯,还劈叉了。”
一语成谶,严蕊棠顿时心虚起来,压低声音问:“脚踏多条船?”
“人家上了龙船。”
“啊?哪个眼瞎的白富美捡走了?”
“不是白富美,”李秋旻抬起眼,但嘴角耷拉着,一副活人微死状,“高富帅。”
“嘶——”严蕊棠这回是真的压到了还在恢复中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人相对无言,还是李秋旻没忍住先笑了。
“难姐难妹还能搭个伴儿,挺好。”
“要不你在我家住几天吧,虽然没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但至少不会有人烦你,你可以每天睡到自然醒。”
“算了,我暑假还有课题要做呢。”
“那就少住几天嘛,我又没留你一整个暑假都待在我家。”
“我明天还得去医院看我爷爷呢。”
“那正好呀,让我妈上班的时候带你一块儿去,还顺路。”
李秋旻犹豫了一下,也是,她又没什么分秒必争的任务,反正成果到最后都要被分给同门的妲己,积极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给别人当垫脚石。
沙发上的手机振动起来了,严蕊棠拿起来一看,是妈妈,就接通了。
“睡醒了吧?”俞佩琴问。
“今天没睡。”
“那你收拾收拾出门,打车到星光广场。你爸今晚和朋友出去夜钓,家里没人做饭,我带你在外面吃。”
“不用了吧,我就在家随便吃点儿东西。”
“你又要在家里煮泡面?不行,你最近不能吃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冰箱里不是还有剩菜嘛。小旻过来了,带了她家里给我做的卤猪肝,我们晚上随便泡点儿饭拌个黄瓜就行了。”
“小旻来了?那正好,你俩一块儿出来呗,我前几天在医院看到她了,还没来得及好好说说话呢。”
严蕊棠移开电话,问李秋旻:“我妈让我俩出去吃晚饭,你要去吗?”
“吃什么呀?”
俞佩琴听到声音,已经在电话那头扯着嗓子喊起来了,“小旻,你也一起过来吧。我们去兰香楼,点炒菜,行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不太方便拒绝。李秋旻和严蕊棠对视了一眼,然后伸手拉住严蕊棠的手腕,把手机靠过来了一点儿,回答说:“好的,阿姨,那就谢谢您了。”
“几点啊?”严蕊棠又问。
“六点,还有会儿呢,让你好好收拾一下再出门,听到没有?别邋里邋遢地穿着睡衣就到处乱跑,万一在街上碰到你学生,你到时候又要嫌丢脸。”俞佩琴叮嘱道。
严蕊棠心想,她都这样了,还怕什么丢脸不丢脸,但嘴上还是应道:“我知道。”
挂了电话后,看时间还早,她又躺了回去。
李秋旻知道她拖延症晚期,就好心提醒道:“你是不是可以起来准备准备了?”
“出去吃个饭而已,没什么准备的。”
“你不化妆?”
“大晚上的,吃完就回来直接睡觉了,反正也没外人,不化。”
“你这头发几天没洗了?要不要洗一下你的刘海或者喷一下?”
“你嫌弃我?就昨天晚上没洗而已。”
“我见惯了,不嫌弃。”
“吃了回来还是要洗,你不嫌弃就行。”严蕊棠说着就乜斜着眼瞄向李秋旻,“你竟然还化了妆?”
“我白天出去见了人。”言下之意,闺蜜不算人。
“……”
不过,严蕊棠还是重新洗了一把脸。大晚上的,防晒是不用抹了,她随便找了一顶宽檐的渔夫帽戴上,就拉着李秋旻出门了。
两人打的到星光广场,找吃饭的地儿又花了点儿时间,途中还被俞佩琴打电话催了一趟。
好不容易找到了兰香楼的大门,已经快到六点半了。严蕊棠穿过了门口排队等号的人流,找到了前台的服务员,“你好,我约了人,她已经先到了。”
“请问是俞女士吗?”
“对对对。”
“请稍等。”
前台对着耳机说了句什么,很快就来了另外一个带路的服务生。服务生带着她们穿过大堂,上到二楼,一直走到了一个包厢前。
“牡丹一号,就是这间。”
“谢谢。”
三个人还能点包厢,这服务还真不错,严蕊棠心想。她在门口站住,推了推李秋旻,“你先进去跟我妈打声招呼,省得她骂人。”
“都让你早点儿出门了。”李秋旻无语地撇了撇嘴,但还是敲了门。
拉住门把正要往里推门,门就从里面被拉开了,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来了呀,你就是棠棠吧。”
“阿姨,我不是。”李秋旻连忙摇了摇手。
严蕊棠探着仰着脑袋从她肩侧望过去,门里的人不是俞佩琴。她抬头看了看包厢号,没走错呀。
“这个是我女儿的朋友,我女儿在这里。棠棠,快来叫人,这是纪阿姨。”旁边伸出来一只手,一下子就把严蕊棠给抓进去了。
她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就匆忙喊了声“阿姨好”。
“哦,棠棠在这儿啊。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俞佩琴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的,都是家里面的孩子,我们先坐下来点菜吧。”
对方一转身,她就变了脸色,瞪了严蕊棠一眼,嫌弃地小声斥道:“你这身穿的是什么呀!”
早说清楚还有外人不就好了,不然她怎么知道?但妈妈已经知会过她,要收拾一下再出门,严蕊棠自知理亏,敢怒不敢言,只能讪讪地跟了上去。
“梁医生,这是我女儿和她朋友,一起过来了,都是自家孩子,你别介意哈。”俞佩琴说。
还有人哪,严蕊棠扶了一下帽檐,视线稍稍上移,借着暖黄色的灯光,看到桌子那边还站着一个男的,心脏登时就漏跳了一拍。那人个人很高,穿了一件浅色的短袖衬衫,规规矩矩塞在卡其色长裤里,显得腿很长。那张脸看起来似曾相识,特别是那双眼睛。
妈妈刚刚是不是喊他……梁医生?!
对方冲俞佩琴笑了笑,“没关系,是我们劳烦阿姨您了。”
这个声音,错不了。严蕊棠下意识就低下了脑袋。
“小旻你坐棠棠旁边,行吗?”俞佩琴柔声问了李秋旻,又凶巴巴地对严蕊棠说,“你坐我旁边!”
严蕊棠被拉到了一张提前加了两张坐垫的椅子上。
“梁医生,你看她恢复得挺利索的吧,多亏了你。”
“嗯,还是挺好的。”梁遇煊说。
严蕊棠的视线几乎要与他齐平了,她立即垂下眼,伸手摸到大腿下面,抬高身体后抽出了一张坐垫塞到椅背下方的横栏处,降下来了几公分。
“那我们点菜吧,你们先看。”俞佩琴把菜单递给对面,又扭头打量起了严蕊棠。
宽大软塌的帽檐都快把严蕊棠的半张脸都挡住了,她微微皱眉,“怎么不摘帽子?遮头盖脸的。”
说着,她就伸手就去摘。
严蕊棠只觉得前帘儿一凉,帽子和脑袋要分家了,就立刻伸手扣了下来,“不摘!”
“吃饭戴什么帽子?”
“医生说了,我不能着凉,得注意保暖,尤其是脑袋。”严蕊棠拉着两边的帽檐不松手。
俞佩琴压着声儿,“你伤的又不是脑袋,像个什么样子,快点儿!”
严蕊棠往李秋旻这边靠了靠,企图寻求后援。
李秋旻只能跟着胡说八道,“阿姨,她在空调下面待了一下午,脑袋凉。”
俞佩琴将信将疑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摇摆了几下,没讲话。
“你还挺遵医嘱的。”
严蕊棠转过头,见梁遇煊从菜单上方看着她,嘴角微扬,眼睛也眯起来了,弧度和戴着口罩上方露出的几乎一样。
要命,他竟然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