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总算闭嘴了，严蕊棠烦躁地撩了一下两天没洗的头发。
可下一秒又是平地一声雷，“你敢吓唬我老婆？！”
一抬眼，就看到女人身后站着的男人往前逼近过来，严蕊棠心脏差点儿又要停摆。
说时迟那时快，梁医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了手里的文件夹，往下一勾，还没等她看清怎么回事儿，就把那人的手给拍回去了。
男人虎躯一震，立即转移目标，朝梁医生吼了起来，“你怎么打人呢你？！”
“让一让，别挤在这儿。”门口也响起了一阵喧嚷。
几个保安鱼贯而入，冲了进来，带头得那个一进门就急吼吼地问道：“医闹的人在哪儿呢？”
梁医生抬了抬下巴，“这边。”
保安看了一眼，立即小跑过来，往两人手臂下一架，就抬出门去了。这动作也太熟练了吧？严蕊棠站在原地都看呆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妄想，直到一片白色挡住了她的视线。
“你没事儿吧？”
她缓过神来，见梁医生像是在打量自己，连忙摇头，“我没事儿。”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第一时间喊人。”
“我按铃了，”严蕊棠说着举起了手，“手指头都按红了。”
“那也不要自己硬刚，就算你胆子大，也得顾及其他病人，这样太危险了。”梁医生回头看了看另外两个瑟缩在被窝里的病人。
“对不起。”她脸上微微发烫，学生们说得没错，这个医生确实是挺凶的。
医院里的八卦传播速度和学校有一拼，还没到爸爸来送饭的时间，妈妈就先从外科病房赶过来了。
一进门，俞佩琴就直奔严蕊棠的床位，一把抽出了她手里的手机。
严蕊棠看小说正看得津津有味，一下被打断，立马下意识就去抢，“妈，你干嘛呀？”
俞佩琴瞥了一眼手机，“你还有心思在这儿看小说？我看你这脑子就是看小说看傻了的。”
“什么事啊？你还我。”
“你人没事儿吧？”俞佩琴抓着严蕊棠的肩膀前后看了看。
“没事儿啊，不是好好的嘛。”
“早上怎么回事儿？有人来找你麻烦了？学生家长？”
“不是，”严蕊棠稍微前倾，抢回了手机，“好像是游泳馆的老板，是不是被罚款了还是怎么着？”
“他们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我还想问你和我爸呢，你们去找他们理论了？怎么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呢。”
“唉，我就让你爸别去，他非不听，这下好了，连你的个人信息都被泄露了。他们人呢？我报警！”
“已经被保安赶出去了。”
“我听人家说是哪个医生帮了忙？”
“嗯，护士早上太忙了，没留意，梁医生正好查房路过。”
“又是梁医生啊，这怎么好意思！看人家年纪轻轻的，做事又利索又稳重，我得去跟他说声谢谢。哎，不行，这空着手……”
“医院不能送礼，你别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要谢也得谢赶来的保安啊。”
“啧，你这孩子怎么一点儿都不懂事呢。”
俞佩琴冲她翻了个白眼儿，就匆匆忙忙又出去了，留下严蕊棠坐在床上独自凌乱。
这大清早的，她招谁惹谁了？怎么谁都能来骂她几句，还骂完就走呢？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这院，多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熬到第四天一大早，严蕊棠难捺激动的心情，不到七点钟就醒了。如果复查没问题，今天就可以出院，解放的天终于要来了！
爸爸昨晚过来送饭的时候，已经把她的家当清理了一波带回去了，现在床头柜上只剩下了最基本的几样日用品。
等到了九点多，终于有护士过来喊她检查了。
最近几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可能抵得上平时上班一星期的总和了，除了上厕所几乎都没下过床，严蕊棠感觉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走过这么长一段路了。
到了诊疗室门口，护士指了指门口，“你在这儿坐着等一会儿吧，等会儿听到喊你名字再进来。”
她瞅了瞅看起来很是清凉的金属镂空板凳，合计这一坐下去哪儿还能站得起来，还是老老实实地站在旁边等吧。抬头看了看门口滚动的屏幕，自己的名字前面还排了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诊疗室门开了，一个孕妇扶着腰慢慢走了出来，周围几个等待的患者立刻就拥到了门口，恨不得把帘子都全部掀开。
里面立马传来了一声训斥，“没到你们呢，先出去。”
电子叫号屏上排着队的名字往上跳了一个，护士在走廊喊道：“下一个，严蕊棠。”
严蕊棠一摇一晃走进诊疗室，把门关上了，又轻手轻脚打开了帘子，后面坐着的医生还在看电脑，没有抬头。
“严蕊棠？”
“是。”
“把裤子脱了，坐到椅子上，我检查一下。”
“全脱吗？”
“到膝盖以下，然后躺下就可以了。”
医院里冷气好像总是不够凉，严蕊棠手心已经隐隐出了一层汗，还不如像上次那样，摔晕了直接被抬进去，什么都不知道才好呢。她走到一旁解开裤子，褪到膝盖下方，走了两步发现脱早了，还没到检查椅前面，又提起来走了几步，到检查椅前又脱下。
这次也没人扶，她费力地坐到了座位上，双脚离了地，才发现还穿着拖鞋，就问：“要脱鞋吗？”
梁医生已经从座位上转过来了，“不用。”
裤子褪了，两腿一张，对着一片天花板，凉飕飕的记忆立时就跟着回来了，严蕊棠赶紧闭上眼，眼不见心不烦。
“我要把椅子调高一点儿。”梁医生说。
严蕊棠活人微死，“好。”
接着是塑料包装撕拉的声音，在换一次性手套吧，橡胶啪啦一声打在手腕，很是清脆，像小时候敲手背的竹板。
“我要检查了，如果觉得疼，你就跟我说一声。”
“好。”
光滑微凉的橡胶贴到了灼热的皮肤，度秒如年。
“伤口愈合得还可以，红肿已经消下去了，线也吸收得差不多了。”
“嗯。”
“再帮你消一下毒。”
“嗯。”已经连“好”字都挤不出来了。
湿润的棉签从伤口处轻轻擦过，有细微痛感，严蕊棠不自觉动了一下腿。
“疼吗？”
“有点儿。”
“这两天还是要每天消一下毒，回去可以让你妈妈帮你。”
“嗯。”
“好了，下来吧。”
严蕊棠从床上下来穿好了裤子，“医生，我这几天能洗澡了吗？”
“可以，只能淋浴，不能用盆，流动水，洗完之后要立即擦干。”
“啊？那我这两天都用的是盆。”
梁医生抬眼盯了她一秒，“我说的是浴缸和浴盆。”
“哦，那没有。”
“那就行了。”
“还有，医生，这个会留疤吗？”
“你用的吸收线，不会有明显疤痕，一个月左右差不多就好了。”
“我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
“注意清洁保暖，不要剧烈运动，也不要提重物。如果不舒服，就要来复查。”
“如果没有呢？”
“那就不用过来。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
“还是加一下吧。”严蕊棠从裤兜里拿出了手机，“我扫您还是您扫我？”
“你扫这儿。”梁医生把桌上的名牌反过来，“你下载个我们医院的APP或者用微信小程序。”
严蕊棠微微愣了一下，“……哦。”
“有什么问题的话留言就可以了，我在线的时候会回复的。”
“这是您吧？”严蕊棠把手机屏幕转了过去。
“对，我姓梁，梁遇煊。”
“谢谢您，梁医生。”
“不客气，下次学游泳小心点儿。”
“没事儿，我应该不会继续学了。本来是要救命的，这都差点儿把命搭进去了。”
说着，她见梁医生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门把手转了一下，又有人伸头进来张望。梁遇煊冲着门口提高了音量，“外面的患者等一下，没喊到号儿的不要自己进来。”
严蕊棠赶紧说道：“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工作了，谢谢梁医生。”
回到病房，就看到爸爸已经提着大包小包在等她了。
“好了，回家吧。”
“嗯，回家。”
暑假第一周，严蕊棠就这样在医院和家里躺尸躺了整整一个星期。
这天，爸妈都不在家，就剩她一个人在家。正赖在沙发上刷小说呢，来电话了，她立即就接通了，“喂。”
“喂，你现在在家吗？”是嫡长闺李秋旻。
“在啊，你要过来啊？”
“你爸妈在家吗？”
“你可真会赶趟，不在。”
“行，那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你放假回来了？”
“嗯，前两天才回来的。”
“行吧，那你先过来吧。”
二十分钟后，李秋旻就到了，还带了一箱水果，直接就放在了玄关。
“你怎么扛了一箱过来呀？”严秋旻刚想拎起来掂一掂份量，忽地想起医嘱，又松了手，“买这么多干嘛。”
“吃啊，你家好几个人呢，你又不是吃不下。”李秋旻又卸下肩上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巨大的保鲜盒，“还有这个，放冰箱。”
“这又什么？”
“我妈卤的猪肝，说给你补补血。”
“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我去医院看我爷爷，正好看到你妈在值班，就简单聊了几句，她说你在泳池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
严蕊棠挥了挥手说道：“也没有好多血。啊？你爷爷怎么了？也住院了？”
“老人年纪大了，难免这里那里不舒服，说是肠梗阻，还在等检查结果，可能需要手术。你呢？伤哪儿了？我看看。”
“唉，别提了，让我先坐下。”严蕊棠别过身就往沙发去。
“伤到腿啦？瞧你走路费劲儿的。”
“不是，”严蕊棠小心翼翼地坐到厚厚的软垫上，“你做过妇科检查吗？”
“妇科检查？没有。好好的干嘛做妇科检查啊？你不舒服？”
“那我告诉你，没事儿千万别去，真是太可怕了！”好了伤疤也忘不了的疼，严蕊棠一回想起来，背后又是一阵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