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阅读 > 其他小说 > 舔舐 > 挨着你
    月朗星稀,空气中有淡淡泥土气息,吃着烤串,就算手边有蚊子伺机而动,也能熟视无睹了。

    “啪”,严明月一巴掌扇在王利珍执着于刷油的手上:“吃菌子中毒了?”

    “哈?”王利珍被扇得缩了下手,“打我干嘛?”

    严明月手掌前端还有点蚊子血,怼到王利珍眼前了,王利珍才笑一笑:“哦。”

    刚才是真没察觉。这会儿严明月扇过的地方泛起一片片痒。更多的痒来自心里,王利珍一面挠手背,一面看严明月的手。好看,月色一辉映,可说皎洁了。

    车上没备驱蚊水,这么下去能被蚊子群殴。严明月拿一次性碟子盛了几串:“等……”话没说完,瞅见王利珍紧贴在他身上的目光,向日葵似的,转了说辞,“跟我来。”

    “嗯。”王利珍由蹲着而站起,严明月不得不感慨,从小草长成大树了。

    王利珍喜欢跟在严明月身后的感觉。可以抛掉脑子,什么都不想。反正严明月不会把他往沟里带。

    扎帐篷那块儿草皮秃了,随便踩,没心理负担。可再跟着严明月往里边,跨过木板铺的路,他俩踩上了毛绒绒的草坪。

    “没别的路了?”王利珍小声问,不敢挪步。虽然这边没啥人,可打眼一看,百米开外可是一条亮晃晃的商业街。几个彩色霓虹大字写着“星星市场”,别的小门店看不清名儿,不过看过去跟春节橱窗似的。王利珍想,是他心情好,看什么都喜庆。这么喜庆愉快的时候践踏草坪,合适吗,还这么厚实的草,得不少钱吧。

    严明月小时候家教严,几乎不怎干出格的事儿,大学都不逃课摸鱼,也就这种时候会有不管不顾的心思冒头。回头看了看两米开外的王利珍,还是妥协了。不踩草坪也好,万一里边有狗屎呢。

    从木板路兜一大圈,烤串不烫了,温吞着有点潮的水汽,撂到咖啡馆的外摆桌上。许老板正一人饮酒醉呢,被这串香得眼睛都直了。抬头一看见是严明月:“哟,来了也不提前招呼一声,还这么周到。”

    店里放着轻音乐,有人打扑克,有人看书。一副在自己家的样子。严明月没坐下:“哪敢劳驾您。”他朝后指,介绍了王利珍,我朋友。直接问许老板要了驱蚊水。外摆蚊虫叮咬很常见,店里备着有。严明月先两下摇匀了,绕着王利珍前前后后喷了两转,再往自己露出皮肤的脖子手喷了喷。许老板没吱声,只叹严总教养真好,又善良又体贴。

    许老板:“这串自己烤的吧,味儿正好,火候也正好,不软不柴的,严总好手艺。”

    严明月勾了下嘴角:“他烤的。”

    “哦,”许老板找补,“眼拙。手艺这么精湛,做哪行都能轻松上手的。”

    王利珍微微颔首,没话。

    严明月要还驱蚊水,许老板说:“不用,拿着用吧,你俩刚过来玩吧?这阵虫子老毒了,不像冬天那阵。旁边开了些新铺子,可以去逛逛。”

    严明月看了眼王利珍,能感到王利珍眼里的期待,笑了下,告辞了许老板。

    其实过来许老板这儿,是想看看招不招学徒,让王利珍偷个师什么的。不过这活儿太清闲了,王利珍可能闲不住。以及,听那意思,王利珍外婆年纪大了健忘很长时间了。说是健忘,能走丢,可能不止健忘这程度。王利珍前段时间又回去看望了几天,估计也有拿钱给家里边。这时期,王利珍应该不会想着换工作。就算工地强度大,也是探乡回来立马就上工了,周末都不休。跟他那什么一晚,第二天照旧一大早就起了去上工。

    严明月略一琢磨,见王利珍看向他的眼神里夹杂了问询,就摇一摇头:“你要看点什么不?”

    王利珍:“没。你呢?”他是想买双鞋,透气的,穿着不累脚的。可是街边买得砍价,这他不会,更没想着指望严明月。

    严明月:“随便逛逛吧。”

    王利珍:“嗯。”

    随便逛逛,好像时间就慢下来了。不急着干什么。

    吃了烤肉,这会儿有点渴。王利珍望着那冰粉,被严明月截回去:“嗓子发炎就别吃冰的甜的了,上火。”

    王利珍:“嗯。”

    严明月又说:“自己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烟酒都适量。没什么是靠这些就解决的。”

    王利珍又嗯一声,鼻音更重了。

    想了想,或许走得多了脚步把头脑带晕了,王利珍说:“你好像无所不能。什么都做得好。也能把自己照顾好。”

    严明月张了张口,笑了:“不还是买了过季的菌子。”

    王利珍拧着眉:“那不一样。这些都是次要的。”

    “是么?”严明月很少跟人这么边走边聊什么,也不习惯把自己解剖给别人看。

    可是或许年纪在那儿,这趟又是希望王利珍能玩开心,他也就多说一点,以长辈的身份:“也没有吧。我二十岁想的不多,读书兼职,一心想创建自己的企业,可在这之后呢,好像回到一个很空阔的处境。不知道怎么办了。大概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解决的,虽然一个一个都能解决,又会有层出不穷的事儿等着侯着。”

    王利珍抬眼看了四周,巷子尾了,琳琅满目的小摊小贩吸引了人们的目光,不会有人注意他俩。他摊开手掌。严明月盯他一眼,握了上去。

    掌心的温度逐渐蔓延。“之所以总有新的事儿出现,也是成长了吧,不再被以前那些事儿困住了,”王利珍捏了捏严明月手指,“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总哭,不会表达,生气哭饿了也哭,我妈就把手摊开,不知道为什么,握上去就踏实了,不哭了。”

    很小的时候吗。

    “你都还记得。”严明月说。

    王利珍笑着“嗯”一声:“因为想过很多回吧。”

    不过现实和回忆对照起来,就只剩参差了。就连妈妈,这样血浓于水的人,也因时间的间隔而疏远了。

    嗡嗡。王利珍正愣神,收到一条消息。不过捏着严明月的手,他没立马看。

    这时刻如此皎洁,不想理任何事儿。回了帐篷又一阵困,翻天覆地了,席卷而来。两人隔着帐篷对喊也太不便了,王利珍蹲在严明月帐篷边上,守着。

    严明月本来倒头躺下了,又仰卧起坐起来:“怎么了?”

    王利珍:“你能做几个?”

    怎么扯这儿来了。二十岁的脑回路果然……

    严明月:“应该还行。”

    王利珍:“我帮你摁腿。”

    严明月扭捏了一瞬,就应了王利珍的提议。王利珍膝盖虚抵着他脚趾,主要用手掌握住他脚踝。

    “等等等,我计时一分钟,”王利珍说,“预备,开始。”

    严明月一面仰卧起坐,一面觉得自己脑子进水。他怎么脾气好到这地步,连自己都匪夷所思。

    倒下再坐起,王利珍的脸一次次远离又拉近,每回拉近严明月都有俩人快撞上的错觉,心脏跟着一阵跳。这周而复始的循环令人晕厥。

    “加油加油,三十五了,还有二十秒,再来俩,好,一个,两个。”王利珍的声音在耳畔翻飞,“晃了晃了,核心稳住。”严明月仰卧着喘气,手臂搭着眼睛,腹部跟抽搐一样。而后感到王利珍的手,轻轻揉着他腹部。

    严明月躬了一下,又松开:“多少?”

    “二百。”王利珍响亮地回答。

    啧。

    严明月渐渐平缓了:“去睡吧,明天还上班吗?”

    王利珍嗯一声。

    “那早点起,给你送回去洗漱什么的。”严明月说。

    王利珍:“不用,把我驼去工地就行。”

    “不洗漱了?”严明月问。

    “工地上抹一把脸就得了,有香皂什么的,捡来搓两下。”王利珍说。

    啧。够糙的。

    “睡吧。晚安。”严明月还就着手臂搭眼睛的动作没动,而后感觉身边有个什么拱了拱,挪开手臂一看,王利珍钻了进来。帐篷显得更小了。

    严明月和他对视着。

    帐篷实在小,王利珍只能跪着:“我想挨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