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波涛汹涌的海面上,一艘沉船的桅杆如同一根巨大的刺,直直地刺破了海面。那桅杆早已被岁月侵蚀得锈迹斑斑,而挂在上面的铜铃,在海浪的拍打下,发出了一种垂死的呜咽声,仿佛是这艘船最后的哀鸣。
崔令仪站在船舷边,她那一头白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其中几缕甚至缠住了船舷断裂处的木刺。她的左臂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纹路,这是她特殊的标志。当她将左臂探入那浑浊的海水中时,指尖突然触及到了某块凸起的金属。就在这一刹那,她腕间的月牙印记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突然变得滚烫,犹如烙铁。
"是星象铜仪!"崔令仪失声叫道。
与此同时,陆惊澜正紧紧地抓住一截半截的缆绳,他的鲛绡腰带缠绕在缆绳上,仿佛是他与这艘船最后的联系。他的小麦色肌肤被海水浸泡得有些发白,但他的眼神却异常锐利。
"阿阮,掌灯!"陆惊澜喊道。
渔女阿阮赤着双脚,轻盈地踏过那覆满藤壶的甲板。她的贝壳项链在昏暗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那齿雕的贝壳在灯光的映照下,泛起了一层幽光。当她将鱼油灯举近那团锈蚀的铜器时,灯焰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了一样,猛地暴涨成了一团诡异的青白色火焰。
在这团青白色的火焰中,铜器表面那斑驳的波斯花纹渐渐清晰起来。仔细看去,这些花纹之间,隐约可见二十八宿的凹痕。然而,本该位于天枢位的玉衡星钉,却不知去向。
三百年前的潮汐仪静静地躺在那里,仿佛沉睡了许久。阿阮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瞳孔骤然收缩成一条竖线,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的指尖轻轻地抚过铜器底部的密文,那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文字,只有少数人能够解读。当她的手指触及那些文字时,一股寒意从指尖传来,直透心底。
“这刻的是狼首教血祭文——”阿阮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对这个发现感到震惊和恐惧。
然而,就在她话音未落之际,铜器突然发出一阵沉闷的响声,就像是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这声音在寂静的船舱中显得格外突兀,惊起了船舱深处栖息的夜蝠。
夜蝠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四处乱飞,它们的翅膀在黑暗中扇动,发出“嗡嗡”的声音,给整个船舱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氛围。
与此同时,令仪的石化右眼开始渗出荧蓝的液体,这些液体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落在铜器的表面,瞬间凝结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潮信……不是自然节律……”令仪的声音也有些颤抖,她似乎从铜器的反应中察觉到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子时的月光透过海底的裂缝,洒在沉船的货舱里,将整个空间照得宛如幽冥一般。那微弱的光芒在铜器和冰霜的映衬下,显得格外苍白和寒冷。
陆惊澜手中的罗盘悬在铜仪上方,指针突然开始逆时针疯狂地转动,就像是失去了控制一般。罗盘的盘面也开始浮现出细密的冰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破裂。
就在这时,阿阮的足踝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感觉。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足踝上竟然生出了一层鳞片,这些鳞片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而她脚链上的贝壳也在这一刻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被什么力量撑开了一般。贝壳裂开后,里面露出了一些星砂凝成的波斯数字,这些数字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寒意。
“蹲下!”随着令仪一声厉喝,她那如银瀑般的白发如同有生命一般,迅速缠绕住阿阮的腰际。
就在此时,铜仪顶盖突然发出一声巨响,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然掀开。紧接着,三百枚青铜卦签如同暴雨一般激射而出,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狠狠地钉入舱壁之中。
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卦签竟然在舱壁上拼出了一个倒悬的狼首图腾!图腾栩栩如生,仿佛在黑暗中凝视着众人,透露出一种神秘而威严的气息。
与此同时,陆惊澜的箭矢如闪电般疾驰而来,穿透了最后一枚卦签。箭簇在擦过阿阮耳际的瞬间,带出了一串清脆的鲛人语咒文,仿佛是在解开某种古老的封印。
“潮信……是人为的密码……”阿阮的嗓音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空灵,仿佛与某种神秘的力量产生了共鸣。她的脖颈处,淡青色的鳞纹若隐若现,透露出一丝不属于人类的气息。
“每篡改一次历法,就往归墟投一具星砂棺……”阿阮的话语在舱内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就在这时,令仪的星纹左臂突然如同闪电一般插入铜仪的核心。刹那间,荧蓝色的血液顺着齿轮的纹路迅速蔓延开来,仿佛是在激活某种古老的机关。
当血液触及到某个隐藏在铜仪深处的蛇形凹槽时,舱底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是某种巨大的锁链被猛然扯断。紧接着,整艘沉船开始剧烈地倾斜,仿佛随时都可能沉没。
在镜界之中,月光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凝聚成实体。素商赤着双脚,轻盈地站立在沉船残骸的虚影之上。她的发梢,一枚精致的狼首坠饰微微晃动,咬住了一根青铜卦签。
就在这一瞬间,卦签的表面突然像是被点亮了一般,映照出一幅画面——裴执站在钦天监中,手中的利刃毫不留情地斩断了那根观星绳。
"终于找到了......"素商的声音在镜界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兴奋。她毫不犹豫地将卦签折成两段,而与此同时,现实世界中的铜仪突然迸射出一道血光,如同被惊扰的巨兽一般。
阿阮的鲛尾像是失去了控制,疯狂地拍打在甲板上。每一次的拍打都引起一阵剧烈的震动,那些原本就已经霉烂不堪的货箱,在鲛尾的扫荡下纷纷炸裂开来。
然而,从箱子里滚出来的并不是人们所期待的瓷器,而是一具被海藻紧紧包裹着的星砂棺椁。棺椁的盖子表面,雕刻着精美的潮汐纹,与裴执脖颈上的纹路竟然一模一样。
"寅时三刻,荧惑守心......"陆惊澜凝视着最新裂开的卦象,喃喃自语道。突然间,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猛地扯开阿阮的袖口。
在阿阮的小臂内侧,一个与星砂棺椁上相同的狼首印记,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五更天的梆子声,在这静谧的海面上显得格外突兀。那声音混着浪涛声一同传来,仿佛是来自幽冥地府的催命符。
就在这梆子声中,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令仪那原本已经石化的右眼,竟然突然脱落下来!那只右眼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直直地掉落在地上,而原本应该是瞳孔的位置,此刻却露出了一颗晶莹剔透的晶石。
这颗晶石瞳孔,就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顺着地面滚动着,最终滚入了铜仪的核心部位。
随着晶石瞳孔的进入,铜仪内部的齿轮突然发出一阵垂死般的尖啸。这声音异常刺耳,仿佛是铜仪在发出最后的哀鸣。
与此同时,舱壁上由卦签组成的狼首图腾,也开始缓缓地旋转起来。每转一圈,阿阮身上的鳞片就会多生出一片,仿佛是被这图腾的力量所激发。
“潮信是钥匙!”阿阮突然大喊道,她的鲛尾紧紧缠住铜仪,似乎想要阻止它继续运转。然而,尽管阿阮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铜仪却依旧不为所动。
“历代国师都是用星砂棺来调整归墟磁脉的,所以历法才会……”阿阮的话还没有说完,铜仪的底部突然塌陷,露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中,摆放着一根根洁白的象牙算筹。令仪见状,连忙将这些算筹拾起来。当她仔细观察时,却惊讶地发现,每一根算筹上都刻着裴执的生辰八字!
令仪心中一紧,她不知道这些算筹和裴执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但此刻,她已经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了,因为铜仪的运转越来越快,阿阮的尖啸也越来越凄厉。
令仪深吸一口气,决定按照星位将这些算筹插入铜仪中。当她将最后一根算筹插入时,只听得“咔嗒”一声,铜仪突然停止了运转。
然而,就在令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阿阮却突然发出了一声非人的尖啸。这尖啸声震耳欲聋,让人毛骨悚然。
随着阿阮的尖啸,暗格的深处竟然缓缓浮出了半枚玉珏。这半枚玉珏通体洁白,散发着淡淡的荧光,与令仪在渔村献祭时所使用的法器一模一样!
素商站在镜界中,手中握着第九盏引魂灯。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地将灯芯点燃。火焰瞬间燃起,照亮了整个镜界。
当灯焰吞没铜仪虚影时,现实中的沉船货舱突然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般,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在这一刻静止了。阿阮的鲛尾鳞片开始逆向生长,原本光滑的鳞片变得粗糙起来,并且迅速地向外扩张。
与此同时,刺入甲板的卦签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触动,齐齐颤动起来。它们在空中飞舞着,然后竟然像是拼图一样,自动拼接出了一幅画面——那是三百年前的海祭场景。
在画面中,青蘅站在祭坛前,她的手中握着一块玉珏。只见她毫不犹豫地将玉珏劈成了两半,一半被投入了星砂棺中,另一半则被她塞进了怀中女婴的襁褓里。
而就在那女婴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令人惊讶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瞳孔竟然与令仪的石化右眼完全相同!
“原来潮信是你的心跳……”阿阮的声音在这诡异的氛围中响起,她的鲛尾突然缠住了令仪的脖颈,“每代容器诞生,历法就要重写一次……”
就在这时,陆惊澜的箭矢破空而至,直直地朝着阿阮射去。然而,当箭矢触及鲛鳞的瞬间,它竟然像是被冻结了一般,瞬间凝成了一根冰柱。
令仪见状,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星纹左臂插入了铜仪的最深处。随着她的动作,铜仪内部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地扯了出来。
当令仪将手臂抽出时,只见一条缠满海藻的青铜链被她一同带了出来。而那链坠,竟然正是铜仪缺失的玉衡星钉!更让人惊讶的是,这玉衡星钉上的裂纹走势,与裴执的玉笛竟然分毫不差。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厚重的海雾时,那艘曾经辉煌一时的沉船,已经悄然化作无数星砂,缓缓沉入了无尽的归墟之中。
令仪静静地站在岸边,手中紧握着那枚玉衡星钉,凝视着朝阳的光辉在钉身上刻画出一道道双月纹路。她的目光穿越时空,仿佛看到了当年这枚星钉被铸造时的情景,以及它所承载的无尽秘密。
不远处的礁石间,阿阮蜷缩着身体,原本美丽的鳞片已经褪去,露出了苍白的肌肤,上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血痕。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仿佛随时都可能被这无尽的痛苦吞噬。
“潮信密码每隔百年就会重置一次,下一次月全食就是最后的期限。”阿阮艰难地抬起头,看着令仪,将一枚染血的贝壳按在了她的掌心,“星砂棺里锁着的,并不是尸体,而是历代容器的……”
话还没说完,阿阮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礁石上。与此同时,陆惊澜手中的罗盘突然发出“咔”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罗盘竟然硬生生地裂成了两半。
令仪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只见那罗盘的盘心中,掉出的并不是原本应该存在的磁针,而是半片雕着潮汐纹的婴孩指甲。这半片指甲,与裴执周岁时被剪下的那枚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素商那如雪般的白发轻轻拂过镜界海面,仿佛在与这片神秘的海域交流着什么。而她胸前的狼首坠饰,那对原本空洞的眼睛,此刻竟然映出了一个倒计时的数字:距离九星连珠,还有三十三个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