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们学校今天新来了个心理医生？”
“嗯。”
与母亲在一起的餐桌并不比你一个人用餐时热闹。你垂着眼划开一块秋刀鱼肉放到白饭上送入口中，头也不抬答道，也不去追问她是如何得知了这一信息。多半是已经打点好关系的校长透露的。母亲也知晓你并非是在敷衍她，只是你这性子……她很想叹气，又只在心里默道一时半会儿没注意自家女儿就成了这么个挤牙膏的个性，现在想扭转过来也无异于亡羊补牢了。也罢，上进心可以慢慢培养，只要你现在不惹是生非就好。
“空的话你也去看看吧，心理咨询是免费的。我没有要逼着你去交朋友的意思，起码多和同学们说上几句话吧？一个人闷着也很无聊的。”
“我会的。”
你点点头，母亲也不知道你听进去了多少，目视着你将自己吃完的碗筷送到厨房洗刷干净后上了楼。
明明不论是她还是你父亲——不论是血缘上的还是名义上的——都不是你一般的性格，就连自己的婆婆听说早年也是个争强好胜的，即便年老了行事变得温和，也不会刻意将你教养成对外封闭的性子。
母亲敛了敛神色。
希望心理咨询真的有用吧。若是将来把生意交到你手里很难保证你不会被自己的性格拖垮。
“打扰了，丸喜老师。”
“啊啊，是涅澄同学吧？我听校长说过你的事了。”
“……”
自己这种既不优秀得惊天动地也不坏得人神共愤的学生能得到校长的关注可见母亲打了不少招呼。但也仅仅是关注了，偶尔给点连蝇头小利都算不得的东西打发一下就算开恩了。毕竟自己家要说钱财比不上顶尖的上层社会大家族，论权利更是连那些政界要员一根汗毛都够不上。
“不是的，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了一下你可能要来……嗯……还有就是你的名字了？至于你的性格，我想还是自己慢慢了解比较好，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话听进去三分都会影响对你的第一印象嘛。哈哈，我可不想被评价为‘妄下定论’的大人，请务必不要那么做……”
“那开始吧。”
‘哦哦，那开始吧——感觉涅澄同学和我之间的关系都调换了呢。’
丸喜有些手忙脚乱地去端起泡好的茶和点心放到桌上。你只是坐在了沙发上，没有动桌上的茶点。
“不用那么拘谨，心理咨询不是严苛的一问一答。放松心情，就当是在喝下午茶的时候聊天就好。”
“我没在喝下午茶的时候和人聊过天。”
“没关系。你想回答的时候随便说几句就可以，其他都在我在自言自语也可以……这个很好吃，你不试试吗？可惜最好吃的原味巧克力口味没买到。”
你看见丸喜说着自顾自拆开了一小包零食，拿了一块放到嘴里后还没咽下就把包装递到了你面前。是草莓巧克力味的夹心棉花糖。你拿起一块丢进了嘴里。
“现在这么畅销了吗？我上次看超市还有剩很多。”
“可能是我运气不怎么好吧……除了我最爱吃的口味售罄以外其他都有余量。涅澄同学喜欢原味的还是其他味的？”
“我都不怎么吃。要说的话我也喜欢原味的。”
丸喜干脆将整包棉花糖塞到了你手里，你觉得嘴里有些腻了，捧起茶来抿了一口，恰好冲淡了嘴里的甜腻。
“那等涅澄同学下次来的时候我会准备好原味的！前提是这次要能买到呢。”
“不过与其说是喜欢原味，我更爱吃纯粹的巧克力。”
“原来如此。”
你看见丸喜站起身，又去一阵翻箱倒柜，然后拿出了一盒可可味的饮料递给了你。
“那我暂时用这个充数一下吧，下次来我再给你泡热可可。”
“感谢您的热情招待，丸喜老师。那下次见了，我去上课了。”
你将最后一颗棉花糖塞进嘴里，起身告辞时恰好听到了上课铃响，不忘拿走了丸喜送给你的可可。
“下次见了。涅澄同学的时间观念真是让我都自愧不如呢。”
怪盗团的群聊多出了好几条消息，大致意思是下次行动就是针对名画家斑目一流斋了。你对这人没多大印象，只知道他是个画画的。不如说全世界的名人你都没太多印象……大家统一在你眼里都是人类，区别只有年龄和性别。
其实也不尽然，一些流言蜚语即便是圈外人也有所耳闻。以教导为由榨取弟子价值，假装千面风格解围自己才华横溢的恶劣成年人……某种意义上和鸭志田异曲同工。让这种人悔改也不算冤枉了他——只是悔改而已太便宜他了，那些曾一腔热血本以为入了名画家的眼能施展抱负的弟子们，因为他而抛弃了毕生梦想自此庸庸碌碌一生，还可能成为毕生的阴影……让你评价也是一句“无法原谅”。
……不对。
你看着屏幕上那句已经输入完的“需要我帮忙吗”，拇指按在了删除键上，又在那瞬间犹豫了。
共情是一回事，脑子一热就自己陷进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再者事关于你本人的鸭志田事件你都没跟着一起去。现在你是以什么立场说出的这句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也许是你也才与鸭志田接触没多久，在进入秀尽之前都没听说过他的流言。而斑目犯下的恶行却时不时冒出来传到你的耳朵里。
你看着那行字，长叹了一口气，在那后边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只会帮你们潜入寻找路线，别的都不擅长，不要抱有期待”。踌躇了会儿快发送前又添了一句“这不算是还清摩尔加纳的恩情，是我自愿的，因为一直待在这里看你们商量计划不出点力也过意不去”。
你感觉自己的良心在和准则打起架，最后你的良知胜了一筹，在按下发送键的刹那放松了不少。只是帮忙寻找潜入路线而已，一边躲躲藏藏一边摸索道路不正是你所擅长的吗？
“橘音说要帮我们的忙？太好了，有她的帮助可以很快就摸清楚秘宝的所在地了。”
莲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龙司与杏表达了热烈感谢，他还在思索着该如何回复，闻言看了眼坐在自己床边的摩尔加纳。
“她的人格面具可是很有助于潜入的哦~悄无声息地在敌人面前走过，然后吾辈无声无息地干掉了面前的暗影，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地忽然出现在宫殿主面前宣告来临！——想想就很有怪盗风范吧？”
将视线放回到屏幕上，莲简短回了个好，接着返回联系人界面翻到了你的聊天框，自添加了好友后一直没有合适的话题开头，聊天记录一片空白。
[我们准备明天先去美术展看看。会对你的安排有影响吗？周末是你喂猫的日子。]
[我想不会有什么影响，看完美术展回来再喂时间应该也够。]
莲取下了眼镜躺到床上，拇指在键盘上敲打出来几个字或几行字，删掉后又再次重输。邀约或者继续询问下去都不合适，前者太过突兀，后者涉及打探你的私生活。
[好，早点休息。]
还是问个好吧，这样再合适不过了——说起来听摩尔加纳说你好像每天都很早就睡了，为了第二天不迟到提早个十分钟左右进学校。从来没在车站见到过你。
[美术展的票我会帮你准备好，毕竟算是让你帮忙了。]
[不用了，我偶尔也想看看画。]
没等你把“晚安”打完，莲又发来了一条消息。这是你自愿帮的忙，也不想莲先为自己出了力承他的情，即便你其实对艺术之类也并不算感冒。
“橘音已经说晚安了，看来这次的聊天结束了呢。莲，感觉怎么样？”
“不是难以沟通的类型，但有种很难走进她心里的感觉。”
莲侧过身来看着躺在自己膝盖旁的摩尔加纳，后者的耳朵抖了抖。
“其实吾辈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对得上橘音的脑电波呢……有时候她会语出惊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礼貌中保持距离……好像她习惯了这样的沟通方式，觉得这样是对自己来说最合适的。”
“总会有机会了解的。”
感受到了摩尔加纳的失落，莲伸手轻轻抚摸了下他的脑袋，
“你也是。”
敞开心扉的那天总会到来，在此之前就用你觉得最舒服的交往方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