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终于来了啊!”

    “嗯……是啊……”

    “你们还真的来了啊。”

    “不是你给的票吗!”

    你将自己的目光从祐介身上挪开。他身上有对艺术纯粹的追求,追求得执着,执着到迷茫。或许连你也不甚了解这份能分辨清浊的天赋,当嗅到人身上莫名在脑海中呈现的形容该作何解释。

    简而言之他是无辜者,亦是受害人。

    你的视线掠过一幅幅被装裱在镌刻精美浮雕画框的绘卷上,无心在品鉴上多花时间。若是让你点评一二你也能说道几句,但当涂抹完最后一笔颜料后的心血被从创造者手中剥夺冠上他人的头衔后其本身的存在已被污名化。你自认为无资格去妄加揣测其中内涵,只能剥开盗窃者的轻纱对不见天日的被窃者道一句浅薄的夸赞。

    “你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欣赏画不是囫囵吞枣。”

    你自始至终也只是站在原地环视四周,甚至连他们的对话都没用心留意,而祐介却从那抹深灰的颜色中看到了短短一瞬切换了多少幅的油画。最后融入深邃的灰是一抹蓝,一切定格于此。

    “我花了门票钱。”

    言外之意是没有规定想随便看看的人不能来的意思。你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任何语气,而龙司几乎立刻就要跳起来夸你一句“回的漂亮”了。很可惜你这只是你一句平静不过的解释,祐介的心也不在和你打嘴仗上,面对杏时又切换了无比礼貌的语气,你能听出来他将自己的声音都刻意压细了些。

    你对祐介的初印象没什么不好,他并非针对你,只是平等针对没个不尊重艺术的人,换作现在面前的是当今日本首相他照样会说出类似的话。况且即便只有短暂一刹那,你仍然能从祐介眼中的坚定看出来动摇,那并非是错觉。艺术家的眼睛总是独特而敏锐的,他或许察觉到了你瞧出了端倪,但是否要继续只注视画布不去看除此之外的四面八方满是破绽,那是只有他能决定的事。

    理所当然一样,你从斑目身上看不见任何悬挂于美术展中哪怕一张画的关联。金钱与名利腐蚀了他的灵魂,淤泥下掩藏着的更黑暗的东西你一时之间也捉摸不透。

    你好像真的只是来逛了一圈美术展一样,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将自己与怪盗团的关联降到了最低。个人的意志凝聚为反抗不义的团体精神,二者可以融为一体,分开却也无可厚非。

    ——你不想再让喜多川祐介与更多的人被斑目榨血吸髓的利用了。知道这点便足矣。

    “……你呢?橘音。你怎么想?”

    “我想我该回去喂猫了,坂本同学。”

    “哈啊?”

    “明天我会来的。”

    “啊……再见。”

    你朝众人礼貌地鞠了一躬用作道别。杏拽了拽还要说什么的龙司抢先一步和你告别。龙司见你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本来还以为你已经是同伴了,没想到即便面对面你还是在疏远他们。

    “那么今天先解散吧。等明天就能问个清楚了。”

    “也是……再待在这里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那我先回去了,下午还有拍摄工作。”

    莲跟着点了点头,摩尔加纳的提议得到了一致认可,他看了眼你离去的方向,此时还能隐约看见你的身影。他能推测出四轩茶屋与你居住的地方大约很近,来时他在下车时碰见了你,你从另一节车厢下了车,自人流的间隙中窥见了他同样望向你的、那双相似的深灰色的眼瞳。

    你们互相颔首致意,并不平行地来到了目的地。

    有赶车作为借口,莲加快了脚步向你奔来。你踏进车厢的那刻感到自己肩膀被拍了一下,回过头看见莲朝你招了招手。

    “哟。”

    他的语调比平日上扬了几分,多带了这个年纪少年的调皮。你不大关注他人的容貌,此时他的笑容绽放在微扬的嘴角,你头一次仔细观察他的脸,连厚重的镜框都压不住他张扬到妖艳的五官——用这句话形容一个男性却毫不违和。

    许是你继承了来自仅在照片上见到的那位父亲的黑发与灰瞳,与莲相同的颜色让你有片刻产生了像在照镜子的错觉。你眨了眨眼,抬手捋了捋自己脑后翘起来的发梢,

    “好巧啊,雨宫同学。”

    “我陪你一起喂猫吧。”

    “好。”

    没找到什么理由推辞。

    “我来吧。”

    你在昨天提早烘焙好了零食,在今日离家前便放到了包里。用不着打开家门,你从车库中推出了自行车,而莲自然而然在门口接过了车把,抬腿坐到了车座上。你点点头,如果有他出力偷会儿懒也可以,你跨到了后座上,并未去环住他的腰,而是拿出手机点开导航选择了标注好的地点。

    “兜风啊。喵呜,风吹的感觉好舒服。”

    摩尔加纳从包里探出了脑袋,闭着眼睛享受起风拂过猫毛的感觉。莲聆听着自身后传来的电子音,踩着踏板维持在了不算太慢也并不快的速度。第一个地点很快就到了,下车时你下意识用手搭了下莲的肩膀,他往后偏了偏头,看见你从包里抓出一把混着冻干的猫粮放到原地的食盆里,再握着几根鸡肉条引来猫咪争先恐后朝你扑来。

    “饭盆是橘音放的,每个月她都会带回家洗一次。”

    摩尔加纳跳了出来,混进了群猫之中亲昵地蹭着你的手,再叼住了一根鸡肉条开始大口咀嚼起来。莲跟着来到了你身旁蹲下,伸手揉了揉其中的一只猫咪。他看见一根鸡肉条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不是摩尔加纳已经吃了一半的那根,莲接了起来,看见了那只属于你的手。

    这双手经历了什么样的战斗后决定不再抗争,又为何会再度举起反旗?——这是你的决定,并无任何过错,只是无端令他想深究下去,去揭开你暧昧的面纱直视那颗鲜活跳动着的心脏。

    他知道,你们是一类人。

    感到手里的异动,回过神来看见已经有猫咬住了自己手里的鸡肉条。莲将注意力放在了猫咪身上。你未曾去回应他探究的目光,但莲认为,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