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当然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但在天澜员工眼里，这和段林砚可完全搭不上边。
这个常年加班、几乎不眠不休的工作狂，仅用了五年时间，便将当初岌岌可危的天澜打造成如今声名显赫的商业帝国。
而至今不过26岁的段林砚，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表现出了亲近之意。
原霜摘下眼罩，看着不断有人敲门进来递交文件、送咖啡、汇报合同事宜的公司同事，个个脚步匆匆、手忙脚乱。
原来，当老板这么忙啊。
她正听着研发组的成员隔着玻璃急切询问：“请问这个月垃圾袋还需要采购多少？”
连这种小事都得段林砚亲自定夺吗？
等人都被打发出去，原霜坐回段林砚身边。她重新戴上眼罩，眼前却仍能清晰看到段林砚的梦境。
梦里的他比现在稚嫩许多，正坐在一群中年男人之间，耐心介绍着自己的产品方案。可那些人一个个神色敷衍，毫不在意。
画面一转，换作其中一位中年男人与他共进晚餐。饭桌上两人原本心平气和，谈着谈着却火药味渐浓，最终不欢而散。
境的色彩开始褪去逐渐泛白，原霜正准备将这个即将变质的梦吃掉时，段林砚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陌生女人。
她下意识停下了动作，屏住呼吸，有些紧张地看着画面。
那女人站在段林砚身侧，身影朦胧，五官模糊不清，却莫名透出一种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原霜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段林砚脸上。
他正望着那位中年男人远去的背影，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曾经锋利的光芒仿佛被一层沉重的雾气掩盖，眉眼间不再是冷静与锋锐，而是一种深藏许久的落寞与失望。
就在这时，那模糊的女人缓缓伸出手，握住了段林砚的右手。
她的动作轻柔而坚定，霎时间，梦境中的色彩重新铺展开来，一点点晕染回画面，仿佛她这个举动驱散了某种无声的寂寞。
原霜撑着下巴，望着梦境缓缓延展，梦已经悄然走到了尽头。
当段林砚睁开眼的那一刻，原霜却忍不住别开了视线。
总觉得，自己刚刚偷窥了某些不该看的秘密。
“咳咳，做美梦了吗？”
原霜撑在沙发旁，半弯着身子望着刚醒来的段林砚，嘴角含着点调侃的笑意。
段林砚摘下眼罩，神情微敛：“没有。你为什么没有吃掉这个梦？”
“我正准备吃的时候，它就突然变成美梦了呀。”
原霜一边挠头一边理直气壮，“我可是严格按照颜色判定来工作的。”
段林砚看了她一眼，语气低沉中带着一丝情绪波动：“可梦境最开始的画面，并不算好看。”
“但后来出现了个漂亮姑娘嘛，就变彩色啦。”她眨了眨眼，仿佛完全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来。
“你出去吧，”段林砚重新戴上眼罩，声音略显冷淡，“程序还得再调一调。”
“你这是害羞啦？”原霜顿时来了兴致，蹲下来靠近他，语气轻快，“那个姑娘，是你喜欢的人？我可以帮你找找她的梦境。你们现在还联系吗？”
段林砚动作一顿，眉头轻轻皱起。
“这不关你的事。”
“可我真的能看见……”
原霜脱口而出，话说到一半却忽然噎住了。
她低下头，意识到自己可能越界了。他们之间其实没有太多私人情分，自己是不是太随便了点？就算一直吃他的梦，也不代表能随意评头论足他的过去。
“我说了，不关你的事。”
段林砚的声音比刚才更冷了几分，“你作为神兽，看了梦就算了，还拿出来八卦，你觉得合适吗？”
原霜皱眉，语气不自觉也带上了火气：“你梦里明明……”
“原霜。”
他忽然出声，语气冰凉中透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绝，“你提醒了我，重视梦境隐私这件事了。我会研发一道专属的隐私屏障。”
原霜怔住了。
“……专门针对我？”
“针对你。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我说话！”原霜憋了半天，对着段林砚大声：“你真失礼！”
“你也不曾与其他人类有交集，不是吗”
原霜呼吸一瞬间的停滞，这的确。
是第一次她与梦境的拥有者有了联系。
“所以，我和你……算是，成为朋友了？”
原霜试探着开口，声音轻得像落在梦里的雪。
她想起艾琳，想起天澜的其他人。其实她知道的远比他们以为的多，那些深夜的焦虑、清晨的坚持，连他们的父母或许都未曾真正了解，而都被她看见了。
“其实，被我看到了……也没什么的。”她小声嘀咕。
段林砚深吸几口气，欲言又止，最终懒得和原霜争辩，他的行事风格向来不是爱讲道理，而是直接设好规则。
段林砚向她点点头：“是的，所以你可以为你的好朋友而努力工作了。”
“好呢！”原霜没有在意刚刚段林砚表露出来的不友好。
段林砚的梦境她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女人的年纪和他相仿，她牵住段林砚时候他明明就有一瞬间的紧张。
还不承认！
原霜想着有时间再去梦境空间偷偷找找那女人的影子，嘴角不自觉翘起，心情轻飘飘的，一蹦一跳地回到工位。
艾琳正好端着咖啡经过，见她回来，立刻凑了过来：“你回来了？听说段总又要重启‘梦貘计划’了，你劝他的？”
原霜眨了眨眼，假装沉思了两秒，才点头：“嗯，是我。”
“哇哦。”艾琳拉长声音，语气意味深长。
“我有个问题。”原霜神神秘秘，降低了音量。
“段林砚他有女朋友吗？”
“啊？”艾琳被这问题问得有些措手不及，她没想到原霜如此目的明确。
“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
“你问这个干嘛？”
“你先回答我嘛。”原霜凑得更近了，眼睛亮晶晶的。
艾琳见四周不少人耳朵竖了起来，端着咖啡站起身：“那不清楚，我们都不会打听领导的事，更何况是段总。”顶头上司的瓜要么不爆，要么爆个大的，艾琳耸耸肩。
原霜只好作罢，她从包里摸出一块卡布奇诺巧克力蛋糕，柔软的包装纸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是早上段林砚陪她一起过来时，她执意下车买的点心，隔着包装还能闻到淡淡的咖啡和巧克力香气。
“对啦，这个给你吃。”她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期待，带着一丝不自觉的紧张。
艾琳接过蛋糕，环视了一圈身后的研发组成员，眉头轻轻皱了皱，眼神中带着一丝揣测和好奇：“你怎么...”
“艾琳姐不吃巧克力。”旁边的组员探出头，声音低沉带着点调侃，“减肥呢。”
原霜愣了一下，脑袋微微一转，眼里掠过一丝纳闷：“哎，是吗？可不是昨天特意买还没买到吗？”
“真的假的啊艾琳姐。”
“原霜你看错了吧。”艾琳扶了下眼镜回了工位。
原霜只觉得她可能不调好意思，将蛋糕放在桌上，又拿出几代包装。
“对了，你们也有哦。”她赶紧转移话题，笑容里多了几分自信。
“烤香蕉土司。”
“原霜小姐到底是什么人啊？”有人忍不住低声询问。
“才来没几天，就把每个人的喜好摸透了。”另一人边说边试探，两人声音极小，但原霜还是听见了。
她总觉得大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开心，她想起自己曾向管家先生打听过，适当地和同事分享小零食，能促进感情，拉近彼此距离。
为了防止失误，她特意记住了艾琳梦境里那家下班后她刻意去找却总是空无一人的甜品店的卡布奇诺蛋糕，还有另一位员工喜欢的烤香蕉土司。
然而，眼前这些人的反应，却和她期待中的温暖和欢快截然不同，气氛里隐隐夹杂着些许疏离与戒备。
原霜的眉头微微皱起，心头泛起一丝落寞和困惑，她明明想靠这份小心思拉近距离，可是，好像并没有奏效。
晚上回到家，原霜洗完澡，换上一件宽松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床上。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段林砚回家的声音，她便悄悄趴在门口，想偷听几句。
她心里有些纠结，想问问段林砚，为什么公司里的人对她的好意反应那么冷淡。可是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白天段林砚的神情好像也不是很友好，她这才反应过来。
随后又自己分析着。
要不努努力帮段林砚好好找找他梦中的那个女人呢，也许段林砚会更喜欢自己一点！
大家一个个都好像在拒绝她？难道是因为人类太害羞了？还是因为之前老让忽略了一些隐藏噩梦的事？
明明她已经能分清那些噩梦了。
犹豫了许久，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轻轻敲响了段林砚的房门。
门开的一瞬间，两人对视一眼后。
段林砚目光突然变冷扫视着她，眼神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原霜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再抬头，脸上泛起一丝紧张。
半晌，段林砚终于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又带着几分无奈。
“要是你是人类，我早就让管家把你丢出去了。”
原霜微微一愣，疑惑地眨了眨眼。
段林砚没有理她，而是敲了敲门框：“王叔！”
管家王叔迅速应声，脚步轻快地小跑了过来，神色恭敬。
“诶，少爷。”
段林砚没有多说，目光转向原霜，冷静地吩咐：“给她再找件衣服。”
管家离开后，原霜还站在原地。
“怎么了？”她不解，“我能进去说...”她觉得站在门口很是尴尬。
段林砚扶着门框没有让步，沉声道：“我是不是没给你说过家里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