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越第一次见到叶凌，是某次在走廊上擦肩而过。
“好的……您请坐，董事长有些事在处理，可能要麻烦您耐心等一会儿。”工作人员引他去休息室，周到地倒上茶水。
“能给我一张董事长的名片么？”
工作人员忙不迭应下出去了，她走得有点急，休息室的门没有关紧，于是他得以听见外面爆发的争吵。
“真是……太荒唐了！”
“他……下手这么狠……”
“救护车来了吗……”
吵吵嚷嚷听不清楚。
谈越垂了眸不再分神，转而组织接下来的措辞。用最简洁的语言表达诉求，这才是他请半天假再度来到锦呈大厦的原因。
“您久等了——”其实也没很久，工作人员急匆匆推开门，递给他一张名片，“请和我来，董事长在办公室等您。”
锦呈大厦每五层设有一层综合性较高的楼层，休息室在二十一层，人流量不少。去往电梯间的路上，谈越的出现引起许多窃窃私语。要穿过其中一条走廊时，四五个人推开左前方房间的门，迎面而来，周围小声的议论瞬间消失了。
是什么大人物吧——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beta保镖簇拥在中间的叶凌。
那张漂亮的脸上……是在愤怒吗？
十分钟后，他就知道了原因。
一个alpha男秘书替他敲了敲门，得到进入许可的同时侧身低头后退一步，谈越余光瞥见了他从眼角偷偷打量自己的眼神。
“叶董事长。”
站在桌后的中年男人见他，略微感到意外，“谈越。”尔后从办公桌后走出来，示意他在小沙发上坐下，“来找我。你考虑好了?”
谈越从公文包掏出一份资料，搁在茶几上。“您给的回报相当丰厚，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叶远峰意有所指说道：“我还能给你更丰厚的酬劳。”
眼前的青年没有露出高兴或者惊讶的神色，只是安静地等待他的下文。叶远峰抚了一下资料表面，缓慢开口，“在此之前，我想先听听你对叶凌的看法，毕竟未来他会是你的oga，第一印象很重要。”
“虎父无犬子。令公子十分出色。”
“出色？倒是很多人都这么说。”威严的男人微笑起来，似在掂量这个词的份量。他低头看着几上摆着的相框，“他的确出色，无论是学业、手腕魄力，还是皮相。早慧而好胜——这就是我儿子、锦呈未来的舵手、一位优秀的alpha继承人。”
谈越眼皮一跳，明智地保持沉默。
叶远峰继续说了下去，“但他偏偏做不到最后一点……你懂我意思么，谈越。”
“令公子成就远高于绝大多数alpha。”
“是……我也很为他骄傲。”叶远峰深吸一口气，“我爱他，但锦呈未必，股东们并不认可他的第二性别，即便这与他的能力无关。因为oga可以成为艺术家、科学家，但偏偏不能是商人——商场是alpha拼搏厮杀的领域，一个oga想要挤进来、站稳脚跟，要付出的代价不可估量。”
“你刚才进来，也看到他了吧，知道他今天来干什么吗？”
谈越诚实地摇头。叶远峰扶着桌面，递给他那只老旧却被精心保养的相框。
那是张一家三口在锦呈大厦前的合影，一对璧人身着正装，牵着稚气未脱的儿子，三人都冲着镜头微笑。谈越注意到站在更高一阶石阶上的小男孩是叶凌，单纯从眉眼上来看，他显然遗传母亲。
谈越怎么也没有办法把眼神阴郁的小少爷同相片上神采飞扬的男孩联系起来。
“他在董事会坐了一上午，为了年初停在手里的项目和那群人扯皮，其中一位大股东的alpha侄子对他释放了一点信息素——如果不是有人拦着的话，他可能会叫保镖把人打死吧。”
叶远峰苦笑。叶凌确实与传统教育中生长的oga相差甚远——大概谁也没想到他会分化成oga吧。
“叶凌拒绝被标记，结合他最近的表现，我非常担忧。”
“您的意思是——”
“我希望你们能结婚。”
“……”
“我知道婚内标记意义特殊。”叶远峰无奈道，“我会多付一倍的酬劳给你。只要你答应。”
谈越默了默，“您完全可以直接写进合同条款，无需过问我的意见。”
“我不会以此要挟你。”
谈越微哂。
这哪里是‘不要挟’，他有拒绝的余地吗?
“我答应。不过——”谈越在叶远峰的注视下徐徐补充，“在令公子能接受我的前提下，这段婚姻也最多维持一年。您能接受吗？”
叶远峰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默然点头。
“感谢您能理解。”
他们谈话时没有秘书在场，谈越有身为晚辈的自觉，协商的同时利索地写下一整份手稿，修改表述错误后，这张纸会经过律师的公证，然后作为附加条款写进合同里。
告辞出门前，叶远峰问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问题。
“95.5%……我敢说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高的契合度。能说说你笃定能全身而退的理由吗？”
这种私人问题，谈越是不会回答的。
全身而退的理由?
呵。
……
谈越猛然睁开眼睛。
翻身下床，快步走出客卧，走廊散漫着甜美勾人的玫瑰馨香。oga发情时所散发的信息素比平时浓郁数十倍，他很快口干舌燥，呼吸不畅，本能牵动身体迈向主卧。
敲了敲门，没有人应，谈越拧住门把手往里推，眼皮一跳，双手快过大脑地接住迎面倒下的人。
oga浑身发烫，靠在他颈侧喃喃说些什么。
谈越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放在床上，膝盖抵住床沿，去解纽扣的同时扫视一圈房间内，不由得皱起眉毛。
这里连一点矿泉水或者高热量流食都没准备，或者说，因为那支过期抑制剂的关系，oga的筑巢本能甚至没有发挥出来就提前进入发情热了。
“叶凌，”谈越凑近他，“补充液放在哪？”
其实那时候他已经硬得要撑破裤子了，却还是强撑理智去问这样一个不解风情的问题，一方面他得确保oga在接下来的激烈运动中不会脱水，另一方面，谈越并不想表现得过于失态。
哪怕他们的信息素确实很合拍。
谈越问了几声，总叫怀里的人听清了，费力地挤出一句“冰箱……” 他的嗓音沙哑，拽住即将离去的衣角，不受控制地掉出几颗眼泪，“别走。”
谈越抹掉他面颊的泪水，轻声说，我带你下去喝。
（拉灯）
最后成结的一瞬，后颈的碎发被撩起，alpha扳过那截脖子，张口咬了下去。
犬牙刺破皮肤下的性腺，随着信息素的注入，标记也将成型。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木梨馥郁的香气和玫瑰浓烈的芬芳缠绵相融。清新温柔的气息随奔流的血液抚慰身体每一处。绵长快意使得叶凌餍足地叹息一声，本能地向alpha软绵绵撒娇: “抱我。”
对方依言将他搂紧，叶凌掩不住眼中笑意，扬起下巴，揪着谈越的衣领一口亲在他侧脸上，见他躲避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发笑，却因先一步瞥见他的脸而微微一愣。
那是怎样一闪而过的眼神?
隐于精心伪装的外壳之下，即便表层结了冰碴，也能窥见深处翻涌的——
厌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