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尽头，男人站在窗边，似乎正在眺望远处的风景，棱角分明的脸浸在阴影中，看不到他脸上的神情。
萧晟云走上前打招呼，略带惊奇的问道：“周院长，好久不见，没想到在这见到，你是来这看望病人吗？”
他的脚步声估计早就被这人听到，匆匆离开显得太过刻意。
不过对方怎么会在这里，哪怕是工作也应该在门诊大楼交接，他是来探查楼里患者的情况？还是因为某个特定的污染者？
萧晟云飞速思索着，等靠近后他才意识到不对。
因为这人身上的源质浓度高的惊人，即使不用特意探查，仅凭感觉就能察觉到。
一个人类身上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污染浓度，而且上次在实验室测试时那个机器也提到过周秩身上的污染超过正常范围，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看起来和正常人类一样？
一连串的疑问从脑中出现，萧晟云觉得面前这个人充满了谜团，他甚至怀疑这人是不是他的同类。
“不是，来这修养的，工伤。”
周秩常年面对污染物，他的污染值也比常人高很多，一旦超过某个值，就会被迫入院。直到数值下降到正常水平才能返回岗位。
如此反反复复，他入职七年，已经是医院的vvvip客户，李院长甚至专门在走廊尽头留了一个房间。
这话带了一点的幽默感，可惜对面的人不解风情，没有听出来。
“那可真是好巧，我也是。”萧晟云硬着头皮说，他觉得叶庭的卧底计划估计要泡汤了。
显然周秩并没有认同这番说辞，一个不会被污染的人来这里住院，估计没人相信。
如果是叶庭或者李谦方那种老油条，估计就直接揭过了，但周秩像是被洗洁精泡过一样，单纯的眼中透着疑问，静静盯着萧晟云。
“来这出任务。”萧晟云有些尴尬，小声道。
出师未捷身先死，来这第一天卧底身份暴露。
“你才入队不久，叶庭现在就让你单独执行任务？”周秩没有细问，但转头就开始批判叶队长，自己没挖过去的人被死对头可劲用，难免有点不满。
“叶队长说只是普通的调查任务，在这家医院里面没有什么危险，不过我是以患者的身份进来的，麻烦你别和院长说。”萧晟云道。
“好，我知道了。”周秩似乎有点不耐烦。
但这点不耐烦不是针对他的，萧晟云虽然和周院长只有几次接触，但差不多对这人有了大致了解，看似冷淡但很有责任心，而且非常细致，例如他每次去实验室对方都会介绍很多东西，尽管这并不是他的职责。他这种不耐烦大概是好不容易有修养的时间，结果某人又送过来一个新人，懒得照看但又不能放着不管。
如果不是对叶队长的良心还抱有一丝信任，萧晟云甚至叶庭专门挑周院长在医院的这段时间来的。
“你们这次的任务是什么，不能说就算了。”果然，周秩犹豫了一分钟问。
然后萧晟云简单介绍了任务信息，叶庭只说不能让医院那边知道，没说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有大佬带飞不可能放着不用。
“如果有线索我会直接告诉你。”周秩点点头，对于年轻人，他不吝于提供一些帮助。
“那多谢周院长了。”年轻人眉眼弯弯，笑眯眯回应。
这个任务稳了。
接下来几天，萧晟云很快就了解了一到三层病人的情况，其中有三成都是植物化变异。
患者的第一阶段先是皮肤长出绿芽，第二阶段四肢和躯干变成藤蔓，身体出现绿叶，第三阶段是身体变得木质化，就像进入失去生机的树木一样。
这些污染者精神状态和常人相似，甚至性情更加温和。
下面三层的人生活作息和普通医院一样，下午是自由活动的时间，每到这个时间楼里面空无一人，这让萧晟云有些疑惑。
大家都这么喜欢锻炼吗？
直到他来到了医院后面的草坪上，只见草坪上爬满了人，这些人一个个双膝跪地，弯腰弓背，在地上向前蠕动。
这个姿势似乎只在某养生秘籍上看到过。
萧晟云愣了一下，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那个人正在啃草坪里的草。
阳光被挡住，那人愣了一下，抬起头：“你也是植物吗？”
“我不是植物。”
“那你挡到太阳了，我是植物，我需要晒太阳。”
萧晟云想了想回道：“可是植物不会吃草。”
“植物不会吃草，好像是，”那人把嘴里的草吐掉“那我是植物，不对，植物不吃草，那我不是植物，是，不是……”
植物类变异不会造成精神污染，但会使人的智商显著降低，萧晟云默默记下。
“大哥哥，你是新来这里的吗？”一个小女孩怯生生地问道。
安彤，8岁，污染方向：植物化。
“对，我昨天下午才来的。”萧晟云的目光被小女孩头上的花吸引，似乎是菊花，金灿灿的颜色十分鲜亮。
与之相对的则是女孩的头发枯黄，里面甚至掺杂了些许白发。
“那哥哥外面真的有木屋和小矮人吗？”女孩将手上的书展开，这是一本童话书，上面的图案花花绿绿的。
安彤来到这里已经一年了，她所有的知识都是从书上得来的，上面写了花园，会说话的大树爷爷，金灿灿的小鸟，雪变成的公主，。
大树是刘爷爷，小鸟是黄宇哥哥，雪公主由院长叔叔担任—虽然他一直让喊哥哥。
“外面，呃，有的。”萧晟云没听过什么木屋和小矮人，但是对于人类幼崽，只要顺着他们的话就行。
他用笨拙的语言简单描述了一下木屋和小矮人，那个小姑娘睁着大大的眼睛，满脸兴奋。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萧晟云问。
“他们是植物，植物当然要晒太阳，还要喝水，哦，今天到大树爷爷喝水的时候了。”女孩把书放在椅子上，然后把地上的一堆水壶放到所有人的手中。
吨吨吨—
就像植物一样，这些植物人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将水壶里的水喝完，喝完后，他们的叶片似乎伸展了一些。
这里阳光很好，萧晟云却打了个冷颤，好像他的周围真的是一株株植物，他们的大脑被占据，只剩下干枯的躯干。
阳光、阳光……
水！
想要喝水！
这些人喝完了水，一个个平躺在草坪上，他们身上的叶子惬意的舒展开，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好想变成植物晒太阳。
这个想法突然从萧晟云脑子里冒出来，为什么要工作，躺在这里晒太阳好舒服……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心里一惊，他似乎遭受了一次精神污染，这种力量会使人不知不觉放松，想要变成一颗只会晒太阳的植物。
“哥哥，你要不要一起，很舒服的。”
安彤头上那朵花颤颤巍巍立起来，向着太阳绽放。
如果没看错，你应该是菊花，不是向日葵。
萧晟云看着那朵花，忍住掐下去的冲动。
他也顺势躺下，想要问出有用的信息，就要先和这些人熟悉起来。
“你是植物？”旁边的人问。
“对，我是植物。”
“你的叶子呢？”
他从旁边揪下来一棵草插到头上：“在这。”
微风轻柔抚过，一堆植物躺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