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谁,离我妹妹远点。”

    萧晟云睁开眼,一个男孩在不远处警惕得看着他。

    身前的牌子上写着他的名字—安南,似乎安彤的哥哥。

    “我是刚住进这家医院的,安彤是你妹妹,很可爱的女孩。”萧晟云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牌子。

    “安彤,起来,该回去了。”男孩将信将疑,把在旁边草坪上打哈欠的安彤拉起来。

    “大哥哥,再见。”安彤离开的时候摆摆手。

    “再见。”

    兄妹俩向着远处亮着灯的高楼走去,萧晟云望着他们的背影若有所思。

    接下来的几天,萧晟云陪着这些人在草坪上晒太阳,他需要先软化这些人的态度,再获取信息。

    同时他的直觉告诉他,突破口在越宁身上,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越宁上次失控,她仍然居住在二楼,甚至行为都没有受到限制。

    萧晟云决定先去二楼查探一番。

    二楼和三楼布局一样,这里的患者都是轻度污染,平时都在病房里,这层楼显得极为安静。

    他经过一间病房时,突然发现门前有一堆金灿灿的东西。

    这似乎是……羽毛?

    他将羽毛拾起,羽毛有一掌之长,手上传来细腻柔软的质感,这品质完全不是那些假货所能比拟的。

    但萧晟云的记忆中完全没有一种鸟类能拥有这样毛,否则光凭这色泽和触感,这灿若黄金的羽毛能被那些奢侈品品牌炒到天价。

    “喂,不要乱动别人的毛,把它给我。”旁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这牢房里还关着一位,萧晟云看着脸糊在铁栅栏上的黄毛杀马特,晃了晃手上的东西“这毛是你掉的吗就还给你?”

    他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青年涨红了脸:“才不是我掉的,是我买的,给我!”

    “你买这东西做什么?”一堆散落的羽毛似乎没什么用处。

    “做鸡毛掸子不行吗!”青年恶狠狠地说,掉毛期已经够让人烦躁了,掉下来的毛一不注意还直接被风刮飞了。

    “好吧。”萧晟云耸肩,将一捧羽毛塞到门里。

    活动室的阳光很好,而且没有多少人。

    萧晟云隔着玻璃窗看到越宁在画画,她的神情过于专注,使人不好意思进门打扰。

    画布上是一堆鲜花、绿叶和藤蔓,线稿已经打好,接下来就是上色。

    等越宁放下画笔,萧晟云才走进去,他刚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画布的一瞬间哑了声。

    那玫瑰的中间是紫黑色,不知为何每朵中间添了一抹白。层层花瓣包裹下,中间好像多了一只滴溜溜转的眼睛。

    不大的花瓣上玫瑰交错挤压,上面红色与黑色交织,一只只眼睛夹杂在其中。

    上面的色彩过于繁复,中间是一条有着油亮褐色花纹的蛇,它缠绕在这一束玫瑰之上。

    恍惚之间,这画上的藤蔓组合起来似乎形成了一张不明物种的脸,它的五官隐藏在层层花瓣之下。

    萧晟云的视线与画布上的“眼睛”错开,赞叹道“这幅画画得真漂亮,上面的玫瑰就像真的一样!”

    “谢谢夸奖。”越宁的声音很低哑,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握着画笔的手上有细小的伤痕。

    她的身上有一沉稳的令人信服的气质,这种感觉萧晟云曾经在叶庭身上感受过,那位看似不靠谱但常年在一线战斗的队长,旁人靠近他是会下意识听从他的指挥。

    越宁过去经历过什么?她的污染从何而来?为什么哪怕她失控医院也没有将她严格监禁起来?

    这些疑问在萧晟云脑子里打转。

    越宁还在上色,等上完色,她将张画撕下来抱在怀里。

    这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的姿势,就像刚出生的婴儿紧紧抱着奶瓶,那张纸在布满伤痕的手中被捏扁压皱,越宁脸上出现某种惊恐的神情。

    这场景有些违和。

    等她抱紧手臂,萧晟云忽然意识到违和感从何而来—她的手臂上有明显的肌肉线条。

    一般来说女性由于体质比男性更加难以练出肌肉,可是越宁的手臂上的线条极为明显,即使在衣服包裹下也明显展现出来。这种肌肉不是通过健身和吃蛋白粉练出来的,而是被一场场战斗淬炼出的。

    一个参与过战斗的战士,脸上却浮现出恐惧和绝望,难怪会有一种违和感。

    那张纸被越宁紧紧抓在手中,除非两人打一架,否则根本拿不出来。

    萧晟云目光扫过画架,上面还有一张纸,画纸应该是医务人员买的,材质并不是很好,可能是两张纸粘在一起被放上去,所以拿走一张,下面还有一张,上面还有洇出的红色。

    玫瑰,玫瑰有什么含义?

    萧晟云拿起画笔在上面的轮廓上又描了几下,一朵玫瑰在上面绽放。

    “看这边。”

    他的声音吸引了越宁的注意,但是在越宁看过来的瞬间,萧晟云迅速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会议室的另一头。

    越宁尖叫起来,那声音极其刺耳,她飞快往纸团的方向奔去,一把抓住纸张,眼泪渐渐流下来。

    “妹妹,对不起,对不起……”

    越宁有个妹妹吗,萧晟云沉思着,他将越宁扶起,将医务人员叫过来。

    另一边,周秩正在李谦方的办公室里,惬意地躺在沙发上喝茶水。

    “我现在快火烧屁股了,你还坐得这么安稳?”

    李谦方坐在电脑前,那头高价修过的头发此时被他揉成了鸟窝,桌子上的烟盒里有数个烟头。

    “烧的是你的屁股,又不是我的,我怎么坐不安稳?”周秩又泯了一口茶。

    “你忍心看着你的师兄被这堆文件搓磨吗,我的头发可是花了大价钱做的,现在都要掉光了。”李谦方趴在桌子上,头上平时利立起来的两根毛因为没补发胶也耷拉下来。

    周秩:“说不定就是因为经常染发头发才掉的。”

    按辈分来说李谦方确实算他的师兄,周秩的老师陈江是汪含文的师弟,两人曾同在研究院任职,十四年前汪含文失踪,李谦方也在那一年进入“岛国”,而陈江之后成为研究院的院长,再收周秩为弟子。

    但两人相识是在周秩成为陈江的学生之前,他十八岁那年因为一件事被迫进入“岛国”,在里面待了长达一年的时间,和李谦方渐渐开始熟悉。

    不过可能是距离产生美,至少刚认识时李谦方在周秩眼里还是沉稳可靠的,可后来对方逐渐本性暴露。

    衣服要最贵的,头发是要经常去补发根的,工作报告永远是压线上交的……

    在某次被李谦方科普了两个小时护发精油的品牌和功效后,周秩终于开始反抗了。

    对某些人,越忍让对方会越得寸进尺。

    “说说吧,想让我干什么?”周秩叹了口气,他这次来医院是休假的,怎么还有这么多事要忙。

    “就知道你不会不管的,”李谦方眼泪汪汪,可惜一个三十多的男人撒娇没人买账不过他很快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表情变得严肃”我怀疑医院内部有老鼠混进来,希望你能帮忙排查出那个人,对方的天赋应该和隐匿相关,我只在他进医院的一瞬间察觉到,之后找不到任何痕迹。”

    这个人在医院潜伏数天,但似乎什么都没有做,李谦方也抓不到任何把柄。医院里的医生中也有很多觉醒者,可他们的天赋大都是治愈类,没办法进行探查工作。

    而且最近还有一件大事使他们忙碌起来,那就是每三个月一次的监察处检查就要来临了。

    岛国的主要工作是治疗和监禁污染者,污染者不是犯人,他们更无辜,更危险,他们是受害者,也可能是灾难的源头。

    当你将猛兽关到笼子里,就要做好他们破笼而出的准备。

    岛国是第一道防线。

    监察处是第二道防线。

    他们会每三个月到岛国的各个分部巡视,查看里面污染者的状况,一旦发现有人的污染值超过斩杀线,就会将其“处理”掉。

    他们没有犯过任何错,却平白失去自由,甚至失去生命。

    李谦方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治疗更多人,让他们的污染值保持在斩杀线以下。

    他没有时间去思索什么生命的意义,但他知道一件事,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万一哪天消灭污染的药物研发出来了?万一哪天污染突然消失了呢?

    他要让更多人活下去,这是李谦方进入岛国第一天许下的誓言。。

    “我尽量留意,但不一定能将人找出。”周秩回答。

    令李谦方头疼的不只有这两件事,此时他正在查看天网上的消息。

    “6月12日,国内的一搜科考船在北极圈内遇险,十三位船员死亡。根据传回的船内影像,该科考船并未受到外力影响。船内的船员在正常行驶时突然出现一系列异常行为,最终导致该船在驾驶时失控,与冰山相撞沉没。”

    “6月20日,某工厂的工人突然精神失常,在送往医院途中死亡。在解刨后发现其身体内部的骨骼变为树木的木质层结构,血液变为植物的汁液,内脏器官也逐渐退化。”

    “7月5日,L市北方的一座山上突然涌现出大量灰色雾气,当地警方和特别行动处联合勘查,勘查小队失踪。且自此之后,周边地区的畸变率快速上升。”

    增加的污染者数量,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各地的异常事件,无不预示着一场浪潮的到来。